芸嬷嬷可不敢顺着这些话往后面说,而是道:“老奴觉得,许是侯爷被她骗了。长成那副模样,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估计也有不少人被她骗了。”
陈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或许吧。”
说完,眼睛看向了外面,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芸嬷嬷见状,道:“老夫人,奴婢觉得,您不如把这事儿跟侯爷说一说。”
陈氏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正有此意。你找人去看看侯爷在不在府里,说我有要是相商。”
“是。”
赵氏虽然从陈氏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谢嘉语的事情,但是那天在承恩侯府发生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力太大。因此,即便是暗中想要对付谢嘉语,但表面上的功夫依然做得分毫不差。
是以,她没再去打扰谢嘉语和卫湘,而是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端到了芷柔院。
谢嘉语只当赵氏如今也守规矩了一些,况且,自从从承恩侯府回来之后,一直都是这样,所以也没怀疑什么。
吃过饭之后,谢嘉语送了送卫湘。
卫湘抓着谢嘉语的手,道:“真舍不得跟谢小姐分开,等过几日我祖母的寿辰,我给你发帖子,你去我家可好?”
惠和长公主今年57岁了,不是整岁,而且向来在京城非常的低调,所以并不会请太多人来庆贺。文昌侯府跟他们没什么交情,也从未收到过帖子。
谢嘉语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她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去见一见惠和表姐,笑着道:“好啊,到时候一定去。”
卫湘没想到谢嘉语这般轻易就应下了,开心的道:“好的,到时候我给你发帖子。”
“嗯,路上小心。”谢嘉语道。
送别了卫湘之后,谢嘉语转身打算回芷柔院,恰巧在路上遇到了谢嘉融。
“大哥。”谢嘉语笑着行了礼。
谢嘉融心疼的道:“快起来,今日身体如何?”
谢嘉语道:“已经大好了,大哥不必担心。”
“嗯,那就好。”谢嘉融道,“不过,最好多在屋子里养养,免得落下病根。”
谢嘉语笑着道:“好。不耽搁大哥做事了,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慢着点儿。”谢嘉融提醒道。
看着谢嘉语的背影渐渐的不见了,谢嘉融才继续抬起脚步往福寿院走去。
到那里的时候,陈氏已经在厅堂里等着了。
说是禁足在小佛堂为长公主念经祈福,实则也没人真的硬要逼着她一直写一直念,一直在小佛堂里待着。只要不出福寿院的门,没人管着她。
坐下来喝了一盏茶之后,谢嘉融见陈氏一直在手中转动着佛珠一句话也不说,耐心告罄,道:“你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在谢嘉融起身之前,陈氏转头看了看屋内的下人,道:“你们先退下吧。”
屋内只剩下谢嘉融和陈氏两个人时,陈氏看着谢嘉融,认真的道:“侯爷,您究竟在想什么?”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谢嘉融皱着眉头道:“你在说什么?”
陈氏沉着脸,道:“芷柔院那位,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侯爷心里清楚。”
谢嘉融心里一惊,诧异的看着陈氏,心想,难不成陈氏发现了?想了许久,谢嘉融也没想到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按理说不可能出问题的,外院有守卫,还有皇上的隐卫,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或许,只是陈氏自己的猜想?
毕竟,妹妹的容貌并没有任何变化,而且性情所变也不多。
如若只是猜测的话,那便无需理会了。只要不承认就是了,免得陈氏口风不严,在外多生事端。
陈氏看着谢嘉融脸上的表情变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道:“侯爷,她虽然跟已故的嘉柔妹妹长得极像,但她并不是真的嘉柔妹妹。您不能因为她长得像嘉柔妹妹,就把嘉柔妹妹的东西都给她。”
谢嘉融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一脸愤懑的陈氏。
这到底是哪跟哪?
他还以为陈氏发现了谢嘉语的身份,却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听着陈氏话语中的意思,谢嘉融不赞同的道:“那些东西是皇上以及母亲生前留给妹妹的,妹妹去世之后,这些东西也依然是她的。嘉语跟嘉柔长得像,是她的造化,也是咱们府上的福气,想必妹妹在天有灵,也会答应的。你就无需多虑了。”
陈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谢嘉融并没有真正理解她的意思,心里更加憋闷了,道:“侯爷!您不能因为这样便把那些东西都给她!她今年才十六岁,以后还要嫁人,难不成等她嫁人之后,这些东西都让她带到婆家去吗?”
她就不信了,自己的丈夫能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儿孙考虑,把那么多的好东西全都给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谢嘉融理所应当的道:“自然是让她都带到婆家去,我文昌侯府还不至于昧下自家妹妹的嫁妆。而且,不仅如此,我作为大哥的到时候还会再给她添一些嫁妆。”
陈氏着实没想到今日自家丈夫会如此回答她,她本以为,在这件事情上,至少大家都是一条心的。
“侯爷,您就不为儿孙考虑一下吗?下面还有两个孙子,三个孙女儿没有成亲。咱们府早就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府了,家里也没多少好东西能给他们。那些东西,与其给一个外人,倒不如给自己的儿孙留着。”终究,陈氏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不料,谢嘉融迅速的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茶碗摔到了地上,暴怒的看着陈氏,道:“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我还当你在小佛堂里已经悔过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如此短视!我看你那些经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就放心吧,妹妹的那些东西,我原也没打算留给儿孙们。那都是妹妹的东西,以后自然是要给她陪葬的。那些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皇上都满意的事情,轮得到你在那里置喙吗?”
说完这一通话,谢嘉融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怒气依然未消半分,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氏,道:“我文昌侯府是什么样子,我心中有数。我倒宁愿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也好过整天处心积虑处处站队最终落得个株连九族的命强!”
这话说得又狠又毒,直说得陈氏整个人都像丢了魂儿一般。
“我看你就在院子里反思吧,别整日想一些有的没的。那些儿孙不想着自己上进,竟然敢肖想自己长辈的东西,简直畜生不如。”
陈氏听了这话,赶紧道:“侯爷莫要误会,我妾身的主意,跟他们无关。”
谢嘉融冷哼一声,道:“最好跟他们无关,若是有关,我看这府里也拴不住他们了,趁早滚出去了事,省得以后祸害家族。”
说完,甩了甩袖子离开了福寿院。
芸嬷嬷进来的时候,看着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陈氏,心疼的道:“小姐,您还好吗?”
陈氏道:“扶我起来,我去躺一会儿,这两天,我谁也不见。”
芸嬷嬷叹了一声气,道:“哎。您这般想也没错,只怪侯爷被人蒙了心……”
陈氏摆摆手,示意芸嬷嬷不要再说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谢嘉融刚刚提及的站队问题,这是他娘家一生洗不去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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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从校场出来之后,顾嘉和谢思勋正打算去将军府,路上遇到了苏申。
苏申,正是定远侯府的二少爷,母亲姓黎,是谢思勋和谢思蕊的姨家表哥。
几个人年岁相当,都喜欢习武,是以,非常的熟悉,顾嘉热情的招呼道:“苏申,一起吧。”
苏申想了想,道:“那就叨扰了。”
顾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人多热闹些。”
几个人一起行走着,突然,苏申低头看到了谢思勋腰间的那枚玉佩,道:“思勋今日换的可是那枚玉佩?”
谢思勋低头道看了一眼,道:“正是之前那枚。”
顾嘉见状,也低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皱了皱眉,觉得这枚玉佩似曾相识,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思勋,你这枚玉佩可曾戴过?”顾嘉问道。
谢思勋摇了摇头,道:“没。放在身上把玩过,但却不曾佩戴过。”
顾嘉喃喃道:“这可就奇怪了。”
苏申不明所以,笑着道:“顾兄也觉得奇怪是吧?我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枚玉佩非常的独特,见过一眼就忘不了。别看其貌不扬,可算是一块造价极高的古玉了。”
顾嘉笑了笑,道:“可不是,这玉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谢思勋想到谢嘉语当时赠送时的介绍,道:“是家中一位长辈所赠,说是很多年前皇明寺的一位住持开过光。祈祷战士凯旋归来。想到今日要去校场,所以就戴上了它,图个吉利。”
顾嘉又看了一眼,收敛了心中的思绪,道:“嗯,好看。”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到了将军府。到了府中之后,先去给家中的长辈见了礼。本以为顾建武出门跟朋友钓鱼去了不在家,没想到,等从内院见过礼再次回到外院的时候,恰好看到他回来了。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色的绸缎袍子,身体结实有力。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或许是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虽已快到花甲之年,头上却鲜有华发,看上去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一点都看不出来前些日子刚刚大病过一场的样子。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提着一篓子鱼。
“祖父。”顾嘉恭敬的行了礼。
“顾将军!”谢思勋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顾建武。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将军,可是他最敬佩的人。
“顾将军!”苏申的祖父也是平定边疆的大将,只是不如顾建武一般出彩,是以,作为武将的后代,他对顾建武也是满脸的崇敬。
顾建武看着这三个英姿勃发的后生,大笑着道:“好,好,今日我掉了许多鱼,让厨房多做几道菜,都留下来尝一尝。”
自从在战场上伤病退下来,顾建武便一直赋闲在家休养。因伤病过多,前些日子,一场风寒便倒下了。这几日,天气渐渐暖和了,在院子里多多锻炼身体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又好了。是以,约了三五好友,去河边钓鱼了。
谢思勋兴奋的道:“恭敬不如从命,能尝到将军亲自钓的鱼,是晚辈的福分。”
顾建武笑着拍了拍谢思勋的肩膀,正欲说些什么,眼神一瞟,却看到了谢思勋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了。慢慢的,凝固的笑容也消散了,脸上呈现出来一种复杂的情绪。
而那只拍着谢思勋肩膀的手也停止了动作。另一只手,则是颤抖着想要去触碰谢思勋腰间的那块玉佩。
周围的人见状,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顾建武怎么像是突然变了。
待顾建武的手即将要触碰到玉佩之时,手又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快速的缩了回来。
另一只放在谢思勋肩膀上的手也慢慢的拿了回来,双手紧握成拳,低垂的眼睛也紧紧地闭了闭。再次睁开之时,看着眼前的谢思勋,认真的问道:“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第33章 故人
顾建武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沙哑, 跟刚刚的雄壮之势全然不同,似是饱含着无尽的复杂情绪。
谢思勋看着顾建武复杂的眼神, 察觉到这块玉佩或许顾将军认识,便赶紧说道:“是家中的一位长辈所赠。”
“长辈?”顾建武重复的道,皱了皱眉之后,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谢思勋道:“晚辈是文昌侯府谢家的子孙。”
听了这话, 顾建武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眼底有些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怀念, 又似是无尽的哀伤,喃喃低语:“原来是她家啊……怪不得, 怪不得……”
说完之后,顾建武的情绪却不似刚刚那么高了, 笑容也消失殆尽, 看着眼前的几位后生, 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转身就要离开。
没曾想, 低着头解着玉佩的谢思勋却突然拿起来自己的玉佩, 笑着对顾建武说道:“这块玉佩是前些日子从族中过来的一位姑祖母所赠。说是经过皇明寺的住持开过光, 祈祷一位将军凯旋而归。难不成那位将军说得便是您吗?”
顾建武一听这话,脸上显露出来震惊的神色,道:“你刚刚说什么, 是你姑祖母所赠?文昌侯是你什么人?”
谢思勋不明所以, 道:“是晚辈的祖父。”
顾建武脸上却渐渐露出来开心的笑容, 激动的道:“你那位姑祖母现如今在何处?”
谢思勋道:“正在家中。”
“可否,可否……”说了两个“可否”之后,顾建武才惊觉自己有些鬼迷心窍了。那人早已死了四十年了,现如今,早已是一堆白骨了吧。又怎么可能还活着?如若或者,又怎么可能不出现在世人眼中。
他当年,亲眼看到她昏迷瘫痪在床上。也年年都去她的坟前祭拜。还有几个月,又要到她的忌日了。
“算了,你们去玩吧。”说完,便一脸落魄的离开了。
谢思勋看着顾建武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道:“顾嘉,我刚刚可是说错什么话了?”
顾嘉满脸沉思之色,道:“并未。祖父大概是想到了一些往事,思及一些故人,所以心情变得低落。”
苏申好奇的道:“为何会如此?”
顾嘉看了一眼谢思勋,道:“思勋,可否让我看一眼你手中的玉佩?”
“拿去。”谢思勋大方的递给了他。
顾嘉拿过来玉佩之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又拿起来放在亮光处照了照,道:“大概是这枚玉佩的缘故吧。我曾在祖父那里见过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只不过,那枚玉佩曾经碎过,后来修补好了。而你这枚,却是完完整整没有任何破损的。”
谢思勋惊讶的“啊”了一声。接过来自己的玉佩,反反复复看了看。心中颇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