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语道:“那就不必了,我身边有得力的人。”
看起来毫无原则的谭子福却有些坚持:“夜深了,就怕有那不长眼的人看不清,冲撞了您。晚上出门多几个人照应也是好的。”
想到谭子福收到了皇上表弟的密信,谢嘉语沉思了一下,说道:“那也行,那就留一队人在后面候着吧。”
“是。下官告辞。”谭子福道。
谢嘉语道:“谭大人慢走。”
二楼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这里看。等到程胜和谭子福都走了,他还在看。
想到晚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东海提醒道:“主子,谢小姐已经安全了,咱们是不是……”
裴之成抬起手来制止东海继续说下去,道:“不急。”
以他这几个月查到的信息,以及对程胜的了解,这个人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万一有变,谢嘉语就危险了。
谢嘉语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从头到尾,她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动也未动一下。
花妈妈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做梦一样,对于谢嘉语,她也多了几分谨慎。
“贾公子,您看这一千两银子,咱们要不要多半分?或者,你六我四?实在不行,你七我三,我也没意见。”
谢嘉语看也未看花妈妈一眼,道:“刚刚不是说了么,是赔给你的损失,你拿着便是。我看外面还有不少事情要花妈妈处理,你去忙吧。”
花妈妈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兴奋的道:“好嘞,海棠,好好的伺候贾公子。”
“是,妈妈。”海棠站起来道。
花妈妈走后,谢嘉语让琴师和舞姬也出去了,此时,屋内只剩下海棠、谢嘉语、夏桑和顾星四个人。
谢嘉语原本打算再坐一会儿便离去,结果,此时,海棠却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公子,刚刚程大人如此对您,想必您一定对他恨之入骨。奴家刚刚说的那个秘密就是跟他有关的。只要您给奴家一千两银子,奴家就告诉您!”
谢嘉语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这个女人刚刚还说那个秘密是跟裴之成有关的,这会儿却突然改了口,说是跟程胜有关。她看起来就那么傻,那么好欺负吗?
“一会儿说跟这个有关,一会儿又说跟那个有关。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欺瞒我,难道你没看到刚刚知府大人留下来的人吗?想被砍头吗?”谢嘉语威胁道,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身体瑟瑟发抖,但海棠硬生生的忍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跟刚刚不同:“公子,奴家没有骗您。这件事情既跟您那位心上人有关,又跟刚刚那位程大人有关系。”
谢嘉语听了这话,反而生出来许多好奇之心。想到前些日子在知府府那晚,裴之成受了重伤,第二日程胜一直在追查裴之成的下落。谢嘉语觉得,或许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撒谎。
只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这两个人到底哪个好哪个坏,她也不知道啊。在她看来,这俩没有一个好东西。
所以,裴之成的事情她不想管,程胜的事情,她就更不想管了。左右没几日她就要回京了,这朝堂的事情还是交给该烦的人去烦吧。
不过呢,刚刚程胜的表现确实让她有些不爽。另一方面,不管怎么说她跟裴之成也算是老交情了。是以,心中的天平自然还是朝着裴之成倾斜了一下。
况且,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开口就是跟她要一千两银子,真拿她当冤大头了不成?一个两个的都如此。今日,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她要钱!
“既然跟那个人有关,你直接跟他说好了,不是想要一千两吗?跟他要啊,反正他有的是钱。”谢嘉语冷声道,说完,不待海棠反应,便跟夏桑道,“去,看看他还在不在,把他请过来。”
裴之成多厉害的人啊,她倒要看看,海棠能不能在他的面前讨到便宜。
虽然谢嘉语没有明确说“他”是谁,但夏桑是多么灵透的一个人啊,一点就通,立马就去找裴之成了。
海棠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嘉语。这是她第一次看人看走眼,原本她以为这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姑娘,为了心上人一定会答应她的。结果,这位姑娘却突然变得异常冷漠,压根儿就没把那位当回事儿!
海棠自然不知,她错就错在,谢嘉语根本就不喜欢裴之成。
“姑娘,您……您……您怎么能这样!”海棠观察过好几天,那位冷面的客人可不是个好惹的。想到那位即将过来的客人,海棠心中泛着恐惧。
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她原想着逃跑的,但是,她也知道,她跑不掉!知府留下的那一队人就在门外守着。
谢嘉语面无表情的看着海棠:“为何不能?只许你朝着我狮子大开口,还不许我叫人过来了不成,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海棠定定的看着谢嘉语,有点错估了她。
此时,裴之成带着东海过来了,看着屋内的情形,有些不明所以。
没等裴之成想明白,谢嘉语就道:“这位姑娘想用一千两换一个秘密,你看可还行?”
以裴之成对谢嘉语的了解,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请他过来,既然请他过来了,想必这个秘密应该是于他有关,亦或者是他非常想知道的事情。
裴之成的记忆力非常的好,看了海棠一眼之后,便想起来这人是谁了。红月楼的姑娘,前几日曾去伺候过他。不过,他记得这位姑娘是个谄媚的性子,跟今日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也要看是什么秘密。”裴之成淡淡的道。
想到门外站着不少谭子福的人,谢嘉语招了招手,让裴之成离近一些。
裴之成见状,没有任何思索,便靠近了谢嘉语。
谢嘉语见裴之成离得还是太远,站起身来,凑近了他的耳朵道:“说是跟你最近调查的事情有关,也跟程胜有关。”
虽然谢嘉语易了容,但是,属于谢嘉语的独特的味道还是传到了裴之成的鼻尖,香得让人有些走神。而且,吹入耳中的热气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的更近。
不过,裴之成知道,如今他还不能如此做。他对谢嘉语的说出来的话,更加感兴趣一些。
听谢嘉语说完,裴之成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原本这姑娘长着一双勾人的眼睛,此时在易容术的作用下,却平平无奇。不过,那眼里的狡黠却一如既往,如深渊一般吸引人。
除了站在一旁的东海,并没有人发现裴之成的走神,即便是离得最近的谢嘉语也没发现。
“如果真的是如此,倒也可以。姑娘请随我过来吧。”裴之成的眼睛从谢嘉语身上离开,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海棠。
海棠听后,却一动不动。
谢嘉语挑了挑眉:“不是你说要一千两银子,说你知道一个秘密吗,怎么又不说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海棠也终于认清楚了形势,这或许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谢嘉语走了,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奴家要说的秘密太过重要,怕被人灭口。要姑娘在场才可。”海棠向谢嘉语投向了信任的目光。仿佛笃定了谢嘉语会答应一般。
第77章 秘密
谢嘉语看着海棠信任的目光, 又去看了裴之成一眼, 恰好, 与裴之成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可以。”裴之成道。
三人来到里间之后, 海棠开始说了起来:“几年前, 翠月楼是辽东最大的青楼,奴家也在那里。无意间听到了程大人跟一个人的对话, 那人似乎不是咱们宁国人, 两人在商讨有关卫所的兵力和银钱事项……那日幸而奴家机灵, 侥幸逃脱了……去年, 程大人把皇上发下来的军需换成了差的, 而那些好的, 偷偷运往了别处。那些将士吃不饱穿不暖, 在战场上没有力气,打了败仗……”
谢嘉语没想到海棠所说的秘密竟然如此的重要,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这一千两银子, 花的还挺值的。枉她刚刚还以为这个秘密是朝中的尔虞我诈没当回事儿,万一她今日真的没有听海棠说这事儿, 岂不是会坏了大事儿?
一种后怕的心思渐渐的蔓延开来。
不料, 裴之成听了之后却非常的淡定, 指出来其中的几点漏洞:“那么重要的秘密被你听到了, 你是如何逃脱的?”
海棠心里一惊, 没想到裴之成竟然如此的敏锐, 这也是她不想面对这个男人的原因!
“就那么逃脱的, 奴家刚刚说了,是奴家……”海棠心虚的狡辩道。
“说实话。”裴之成冷冷的打断,“若你有半分假话,我便把你送到程大人身边去。”
海棠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变得苍白,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奴家说,奴家说。那日,奴家怕得不得了,不小心发出了一声动静,里面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奴家当时真的特别害怕,正好看到栀子过来了,便说……边说……‘栀子,你在那里偷听什么呢’……当晚,栀子就被人活活勒死了,无声无息的。”说这件事的时候,海棠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知道,是我害死的她。”
哭了一会儿之后,海棠继续说道:“那时我已经打算好用钱把自己赎出去嫁给那个情郎了,因为这事儿,我对栀子非常的愧疚,把攒了一辈子的钱都给了栀子的娘。后来我那个情郎娶了别人,翠月楼也渐渐的不行了,我越活越糟糕,倒不如当初死了算了。我知道,这都是栀子在天上看着我呢。”
谢嘉语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眼前的海棠。
这个人害死了别人,却也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然而,危急时刻害死人……这样的人还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裴之成就像是腊月的寒冰一般,面上丝毫没有动容的痕迹,冷声继续质问:“军需被换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海棠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说道:“后来,我又跟一个恩客好上了,那人是程大人卫所里的一个小兵。有一次,跟他同屋的一个人被程大人叫去打猎。然而,是程大人以打猎的名义让他们去运送东西,在路上,他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箱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正是跟他们刚刚发下来的军需差不多的东西。只是,那里面的东西却比他们用的要好。那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被派来干了这样的事情,怕会没了性命,所以就趁着每次去方便的空隙,咬破手指在里衣上写下了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海棠似是因为刚刚回忆的事情太过沉重,有些无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无神的继续说道:“果不其然,等他们全部运完之后,就被杀了。没过几日,程大人把他们那些人的尸体运送了出来,说是在山中遇到了老虎,这些人为了保护他,被老虎咬死了。那些人的身上,全都有被野兽撕扯过的痕迹。”
说到这里,海棠的脸上有些讽刺之意。
“我那个冤家跟那人关系好,收敛了他的尸体。在给他更换寿服的时候,发现了里衣上的秘密。只可惜那里衣已经被野兽撕扯过了,有些地方看不太清楚。具体运送到了哪里,却是不知道了。”
“里衣在哪里?”裴之成直戳问题的重点。
海棠脸色微微一变:“烧了。”
“嗯?”裴之成冷冷的看向了海棠,仿佛她不说,下一刻就要掐死她一般。
“被我藏起来了,您给我一千两银子,我就交出来。”海棠看着裴之成的眼神瑟瑟发抖,不敢说谎,赶紧提出来自己先前提的那个条件。
听海棠讲了那么久的故事,谢嘉语着实有些好奇:“你要一千两银子做什么?是要赎身吗?”
一千两,未免也太多了些。而且,面对裴之成这么可怕的人,海棠竟然还如此执着着这一千两,着实让人诧异。明明这个海棠应该是个聪明人,不像是会如此狮子大开口的人。
海棠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嘉语侧头看了一眼裴之成,又看向了海棠:“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如实说出来。只要你把里衣交出来,这位大人肯定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只是,如果你不说,想必这位大人也很快能找出来那东西。所以,姑娘应该明白,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
裴之成看了谢嘉语一眼,心想,女人,果然是心软之人。谢嘉语这话看起来是在说服海棠,何尝又不是逼着裴之成给海棠一个承诺,护海棠周全。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不讲信用人,尤其是在谢嘉语的面前。而且,这人他还有用。
谢嘉语却觉得,海棠说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秘密,护她周全是应该的。
海棠何尝又不知道谢嘉语所说的话,可是她在赌,她不敢直接说出来,她怕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灭口。然而,听了谢嘉语这话,她却觉得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以她所见,这二位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有着淡淡的情愫。估计眼前的这个姑娘还没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是这个男人呢,他明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如果明白的话,那么她就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海棠用充满了希冀的眼神看向了面前的冷面男人。
裴之成沉默了几息,终究说道:“如若你今日所说的都是真的,我自然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谢天谢地,这男人还不算冷到极致,至少对眼前的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有些不一样的情感。
“好,我说。我那个冤家是个蠢的,有次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哭着说起来他那位同屋的事情,直言他死的蹊跷,死的冤枉。这话被程大人的心腹听到了,惹得他不快,就拿了个错处,把他关了起来。我那日想要去救他,那人却说要拿五百两银子去换。所以我就想跟你们要一千两银子,五百两赎出来他之后,剩下的五百两我们俩远走高飞,离开辽东这个吃人的地方。”海棠终于说出来自己心中所想。
裴之成看着跪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鄙夷道:“你以为你拿了一千两银子就能救出来他?辽东是程胜的地界,你们能逃得出去?你前脚拿出来五百两银子,程胜后脚就能查到你从哪里弄来的银子。”
听了这话,海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绝望的道:“那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