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哗啦啦说一串,不等他说话的机会,叫了声林御凡我们回家,然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那模样落在江衍修眼里,却是更心疼了。
回去后,林景娴把林御凡叫到身边,严肃地跟他说:“林御凡,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林御凡抬手制止了她,“我知道,江叔叔其实是我亲生爸爸对吧?”
林景娴:!!!???
她憋了半天才憋了一句,“嗯。”
林御凡哈了声,一脸得意,“我就知道!”
然后第二天早上,上江衍修的车去上学的时候,他非常热情洋溢就扑了过去,“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哇你真的是我爸爸,我简直太开心了!”
林景娴:……狗腿子。
她怎么生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到底随谁了?
第22章 .
林景娴别过脸去。
……没眼看。
江衍修被林御凡一连串的爸砸得晕头转向, 只觉得心中百味交集, 蹲下身,和他平视着, 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父子相认的局面, 最坏的也预料过, 可他如今眉飞色舞地扑进他怀里, 他反而愣了,好半天才拥着他把他抱起来,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程程, 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林御凡瞪大了眼睛,心想自己叫得那一串爸爸不够情真意切不够连绵不绝不够魔音灌耳吗?竟然还想听,要是小景早就一巴掌糊他脑壳了。
嘤,和小景比起来, 爸爸简直太温柔了。
“爸爸!”林御凡清脆地叫了声,搂着他的脖子, 甜甜地笑, “爸爸我们交换个见面礼怎么样?”他趴在江衍修脸上,吧唧一口,然后厚颜无耻地一笑, “好了,我的礼物送出去你, 爸爸你要送我什么?”
林景娴忍住一巴掌糊他脑袋上的冲动, 低声警告了一句, “林御凡,你别得寸进尺哦!”
江衍修却莞尔,“程程想要什么?”
“嗯……不知道,但我很想逛商场,自从回国之后,小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都快要长毛了。”
“那,等你放学爸爸带你去,现在去上课,好不好?”
林御凡举手和他击掌,“OK,Fine!”
父子相认的这一刻,比预想的要简单温馨很多很多。但剩下的就麻烦了。
比如江衍修如何向江叔叔解释这大孙子的由来,比如林家人知道后怎么鞭打林景娴,脚踹江衍修……
比如……比如该如何解释,两个人短暂又漫长的初恋,还有林景娴执意要生下林御凡的动机。
比如……
坐在办公室的时候,林景娴满脑子都是这些不着调的想法。
只觉得脑壳痛。
扭头去看的时候,江衍修倒是老神在在地在签文件,只是眉头微微蹙着,大约是看到了什么不太如人意的地方。果然没多久他就叫来了企划部的人,背靠着座椅,微微仰着头,笔往桌子上轻轻一顿,面色不怒自威:“这么低级的错误也犯?”
对方三十度躬腰,面色虔诚,“对不起总裁,我这就回去改。”
林景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战战兢兢的胆怯,心想这员工心理素质可真不行。
江衍修还没发脾气呢!他发起脾气来才叫可怕,现在看起来多么的亲切温柔平易近人。
当然,她眼里的江衍修,总是和别人眼里的不一样。
比如从小别人都说他冷淡正直寡言少语。只有她觉得他腹黑阴沉,还有一丝丝的变态。她记得自个儿第一次见他发脾气是九岁的时候,那一年他大概十二岁。一个人待在后山的瀑布下头,夏天,这边儿最是凉快,但小孩子是不能靠近的,她偷摸过去的,瞧见他,呜呼哀哉了一声,心想这下完了,碰见衍修哥哥,他那么正直的人,八成是要告她状,她矮着身子打算溜,他却背后长眼了似的,突然扭过头来,叫她,“景娴,你过来。”
她长长地“啊?”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挪步过去了。
他靠坐在一块儿凸起的花岗岩石头上,一条腿半曲着,一条腿伸直,懒散地拿着一把石头往水里扔,瀑布溅过来的水珠打湿了他半边衣裳,里面的血渗出来,洇染得半个身子都是红的,触目惊心。
九岁的林景娴还没熊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她捂住嘴巴,惊讶地瞪大了眼,低声叫了句,“衍修哥哥……”脑补了他被人虐杀未遂的情状。
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恶狠狠警告她,“不许跟任何人说。”
或许是他那一身血太有江湖肃杀气,饶是混账如林景娴,也难免被唬住了,好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最后才问了句,“你……疼不疼啊?”
他蹙了蹙眉,闷声说:“你觉得呢?”
“那你要不要去看医生啊?要不我帮你叫江叔叔过来吧!”林景娴提议,刚说完江衍修就攥住了她的手臂,敛着眉说:“不许去!”
不去就不去,干嘛这么凶……
林景娴小声在心里吐槽,面上只直勾勾看着他,两只大眼里,写满了委屈。
那会儿那时候,能让林景娴委屈的,怕是只有江衍修一个了。
最后估摸是他也觉得自己过分,声音放柔了许多,“很疼,但我不想去医院,你陪我待一会儿吧!我自己一个人很孤单。”
林景娴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顿时同情心泛滥,“哦,好。”
他把上衣脱下来去水边洗,裸着上半身,伤口血肉模糊的,林景娴哆哆嗦嗦地蹲在那里,实在想象不出来,到底他是怎么受伤的。他把上衣洗好晾在石头上,他依旧靠在那里,出神。
林景娴从路边拽了几棵叫刺刺芽的草,还是跟别人混着玩听来的,弄碎了敷在伤口上,可以止血。
他没动,由着她翻腾,偶尔侧头看她,表情喜怒难辨,他那时候,已经很有架势了,不说话的时候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场。
林景娴想,如果那时候他不管他,或许就没有以后了。
一念之差啊一念之差。
企划部的人走了,宣发部的人又叫了过来,这次江衍修没忍住,直接把人骂了,文件一撂,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会上毙掉的方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还是你们觉得我太清闲了,需要给我增加点儿工作量?荒唐!简直不像话。”
林景娴捧着脸看着一个个高管被掂来骂,一边儿看戏一边儿担忧,她会不会知道太多了?你看所有人的糗事都被她听到耳朵里去了,这要是搁在古代,那就是第一个被灭口的对象。
后来林景臣管这个叫江衍修的心机。
把办公桌放在他眼皮底下,她既不可以和公司人乱勾搭,没机会去认识小哥哥,更是时不时看他一总裁耍威风,看来看去,别人就看不入眼了。
再来,她整天待在他眼皮底下,别人就是有心思,也得把心思压下去。可没人敢打她主意了。
最后,她看了那么多人的挨骂的瞬间,人家更不愿意打她主意了。
虽说这直男的思维比较奇特,但林景娴觉得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下午的时候,白桔影视过来详谈合作事宜,同行的还有赵小姐,问了几个问题,看了初稿,商量了一下细节。
敲定初步方案之后才离开。
赵小姐看见林景娴,别提多激动了,问她什么时候下班,想约她一起去吃个饭。
林景娴理直气壮地跟江衍修请示自己可不可以休息半天。
她的请求,他又怎么能不答应,他自然没意见,特批了她半天假。
只是林景娴只走了这半天,就出幺蛾子。
那是下午的时候,今天因为项目催得急,好几个部门都加班,江衍修也加班,忽然想起来还要带林御凡去逛街,忙吩咐阿清先把人接过来。
阿清交代了林家的司机,让人不用过来,自个儿去接了,然后直接带来了办公室。
林御凡背着小书包,好奇心使他东张西望,他仰着小脸问阿清:“阿清叔叔,我爸爸和小景什么时候能下班啊?”的时候,不少眼睛偷偷瞄他。
一来长得可爱,二来阿清亲自去接的人,这到底何方神圣?
“可能还要等一会儿。你妈妈请假了,下午不过来了。”阿清说。
再后来江衍修为了不让儿子失望,提前强行下班了,抱着林御凡出来的时候,大踏步往电梯方向去。
阿清跟在身后,路过格子间,所有人都余光偷看。
林御凡趴在江衍修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有气无力地说,“爸爸我好饿啊!”
江衍修温和地低声哄着,“现在就去吃饭了,嗯?”
轰,一颗□□爆炸了!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总裁有儿子了。
第23章 .
林景娴和赵小姐约在一家日式烤肉店, 两个吃货吃得昏天暗地, 脑袋凑着脑袋, 隔着宽阔的烤台认真地翻着肉, 肉在铁架上滋啦作响,林景娴扬手洒调料的时候手机响了——刚刚临时调换了座位,这会儿手机在赵小姐那边。
她扬眉, “帮我看看是谁。”
对于林景娴来说, 赵小姐比起工作伙伴, 更像是她的闺蜜, 甚则是亲人, 所以很多事情, 从来都不避讳她。
是微信消息, 近视的赵小姐差点把脸贴到屏幕上才看清,“是……江衍修!说带程程去吃饭了, 今晚不送他回去,住他那里。让你不要担心。”
赵小姐是个单纯的女生, 并没有想到暧昧的关系上去, 只是好奇地看了眼, “耶?你家里人啊?也去过伊斯坦布尔?”
林景娴擦了擦手,把手机接过来, 撩着眼皮子看赵小姐,不明所以。
赵小姐指了指江衍修的头像, “这不是老皇太后清真寺附近吗?”
林景娴手指陡然僵了一下, 加江衍修微信的时候, 她就觉得他头像熟悉,但她虽然在伊斯坦布尔待了七年之久,对那边也不见得多了解。
老皇太后清真寺那边她倒是去过,有一年赵小姐买了机票去看她,她觉得怎么着也得尽地主之谊,带她四处转转。
两个人在亚洲海岸附近转了一天,去看了老皇太后清真寺,还有附近的瓷砖清真寺,她倒没什么很深的印象,但赵小姐对瓷砖清真寺里面装饰的华丽的伊兹尼克瓷砖赞不绝口。
“我不知道。他没道理去那种地方……”
江衍修可不是个爱玩乐的人,对于旅游更是没有半分兴趣,除了出差和工作需要,他几乎没有出过西城。
……据她曾经的了解所知。
或许她不在的那七年转性了也说不定。
她随手回了个“好”。
心里却对于林御凡认爹第一天就不回家住的行为表示了由衷的鄙夷,小叛徒!小白眼狼。和他爹一样。喂不熟的狼崽子。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后面整个吃饭的过程变得不再轻松愉快,林景娴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回想起赵小姐的话,“他也去过伊斯坦布尔?”
伊斯坦布尔那么大,去蓝色清真寺也好,去独立大街也好,去哪里都好,为什么偏偏是老皇太后清真寺?为什么偏偏是亚洲海岸附近。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吧!
也说不定他就是随便找了张图片做头像罢了。
林景娴拒绝了赵小姐一起去看歌剧的请求,和赵小姐逛了会儿商场消食,买了一条深绿色的裙子,春秋款,颜色很端庄,实在是不符合她的二逼气质,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很顺眼,于是就顺手就买了下来,为此还特意去买了鞋子和包包去搭它,赵小姐啧啧感叹女人的可怕,一边自个儿也热情满满地提了大袋小袋。然后林景娴早早回了家,她洗漱完躺在床上,鬼使神差又点开了江衍修的头像,点了大图去看的时候,她忽然在那张人头攒动的街道的照片里看到了一片熟悉的衣角,局部放大之后,她确信,她没有看错。
那是她自己。
鱼死在天空,飞鸟坠落海底。
所有不可思议的事,其实都有迹可循。
林景娴曾经在书里写过这么一句话。
这瞧着真不像是她会说的话,但她这会儿倒是真的内心五味杂陈。
林景娴失眠了,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的时候,林御凡哇哦一声,“小景难不成我不在家一天你就喝酒蹦迪去了?”
地下停车场,江衍修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暗格西装,枣红色的领带,站在副驾门旁为她开车门。
据说能把红配绿穿出风格的都是神人。
林景娴觉得江衍修就挺神的,她觉得还挺好看,如果她今天没有穿昨天新买的那条绿裙子或许会更好。
她说了声谢谢,提着裙摆上了车,然后扭头狠狠□□了一把凑过来的林御凡的脑袋,“你话可以少一点吗?像你爸一样。你得多向他学习。”
“可惜我遗传了我妈妈。”林御凡偏头,摊手,一脸“这不怪我”的表情。然后看向江衍修,“爸爸,我话多吗?”
江衍修回身摸了摸他脑袋,“没有,别听你妈妈胡说。”
林御凡狠狠地点了点头。
林景娴头朝着车窗玻璃,扶额。“……好吧,我是多余的。”她有些赌气地说。
一只手从她怀里穿过去,一具十分具有男性荷尔蒙气息的男性身体朝她倾过来,然后在她屏气,息声紧张得险些大喘气的时候,简单利落地拉过她身后的安全带,扯过来帮她扣上了,江衍修清淡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争风吃醋。”
林景娴登时扭了过来,瞪着眼睛看她——也没有瞪,但她眼睛那样大,看着人的时候,总显得目光灼灼——“我都多大人了,你还训斥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江衍修没忍住笑了,“好了,是我错了,别生气。”
这气氛莫名有点儿像两个人刚恋爱那会儿,那会儿林景娴还没这么大胆子,但偶尔被他逼急了还是会咬人的,他其实很大度,每次不管是他错不是他错,他都会伏下身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