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右护法有何事？”公主依旧语气平淡。
“何事？！”顾深冷笑着，冲到玉书公主跟前，一眼扫到桌上那本蓝色封面的“静心咒”，眼里的火苗和心里的火苗同时往上窜。
他一把抢过那本静心咒，双手一用力，书本顿时像一场蓝色花瓣雨般漫天飞舞。
玉书公主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我做事一向自有主张。”
“很好……很好……”玉书公主喃喃自语了片刻，随即抬头看着他，“白虎护法触怒本宫，杖责一百，从此降为隐卫……”
“公主，你不能这样！”顾深叫道，“你把子诚赶走了，如今还想把我赶走。我们不是因情殇之毒焚心蚀骨而死，我们最终是因你而心碎死去！”
玉书公主没理他，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恐怕一切都是天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魂归何处
“小烟，你这么久不吃东西怎么行？”杨子元轻轻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担忧。“入夜天气冷，喝点热水吧。”
他为沈苓烟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
沈苓烟不忍拂他之意，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
“杨大哥，你说顾飞真的没救了吗？”
杨子元沉默了。
顾飞岂止没救，简直就是尸骨无存。
“我让弟兄们去查，暂时还没找到……”
说谎对于杨子元来说很难。只是如今，善意的谎言却不得不说。
他不忍见到眼前的女子因为另一个男人如此憔悴而几日不食不休。
他觉得自己既伤感又迷茫。
也许在沈苓烟心里，顾飞才是她的最爱。或者说，白虎护法才是玉书公主心中至爱。只是由于静心咒的缘故，她如今并不清楚自己的感觉。
他再次叹了口气。
“小烟，你别难过了，也许……也许顾飞只是……只是……”
“杨大哥。”沈苓烟轻抬眼眸，“你恐怕永远也学不会说谎。”
杨子元一怔，“我没……唉……小烟，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真的什么也没找到。”
“我知道。”沈苓烟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似自言自语一般，“那么厉害的炸弹下怎么可能有生还的机会！是我要求高了。”
“小烟！”杨子元看着她那悲恸中带着绝望的无助眼神，感觉自己心也碎了。
他觉得他的心，此时随着眼前之人的莫名悲恸而悲恸，随着她的极度失望而失望，再容不下其他感觉。
沈苓烟静静地靠坐于窗边，目光散乱地望向窗外，似乎看着院子里被霜冻得黯淡的翠竹，又仿佛看着远处那雨后初晴却依旧暗沉的天际。
“杨大哥，你说，人死之后究竟魂归何处？”
以前总是认为，人死后魂魄归于地府，可是如今经历了穿越与重生，沈苓烟对这一经久不变的定律产生了质疑。何况顾飞还是白虎护法，是不是算天上的白虎星下凡？如今是否能重回天上？
“我觉得顾飞一定会去他最想去的地方。”
“最想去的地方？”
那是哪里？
杨子元迟疑了一下，“还有……见最想见的人。”
最想见的人？
会是她吗？
沈苓烟本来有着绝对的肯定，如今却忍不住动摇了想法。
顾飞最想见的人恐怕是玉书公主，最想去的地方恐怕是曾经的南越国。
这不仅仅因为他已恢复了前世顾深的记忆。最重要的，由于她并没有继承到当年玉书公主的那份执着的情，那份刻骨铭心的爱，而且并没有选择他。
沈苓烟自嘲地笑了笑，虽然顾飞曾说过会一辈子护她周全，可是他明知此生此情毫无希望，自然不想再见到她。所以他宁愿选择和海棠郡主同归于尽，也要把机会留给杨子元。这算不算用自己的生命护她周全呢？
沈苓烟嘴里满是苦涩，她只觉这次的情她承受不起，这次的债她也偿还不了。
唉……
她如今就算想要报仇，也无法做到了。因为海棠郡主也随着他一起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了。
沈苓烟再次自嘲地笑了笑。
顾飞，你前世最讨厌夷赫公主，今生最恨海棠郡主，可是最终的命运却是和自己的仇人一起消亡。别人还以为你们是殉情的情侣呢！
沈苓烟不禁想起了曾经玉书公主和顾深一段关于“殉情”的对话。
那时正是青龙护法和白虎护法同时中了夷赫公主的情殇之毒而玉书公主千方百计找不到解药之际。
“公主，你别烦了。”白虎护法顾深见玉书公主为了解药每日愁眉不展，忍不住安慰她，“其实，焚心蚀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们真死了，公主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时到坟头浇上几杯酒就行了。对了，我喜欢烈酒，公主到时给我的酒一定要越烈越好……”
“不许胡说！”玉书公主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心底稍稍放宽，不过她随即佯怒地看着他，“你这人，总是胡说八道！”
“呵呵我说真的。”顾深满不在乎道，“生死对于我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我们的命不值钱。”
“胡说！”玉书公主再次呵斥他，随后用异常严肃的表情看着他，“记住，你二人的命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不会让你们因为焚心蚀骨而死。”
她顿了顿，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随你们一起去……”
“公主！”顾深一声大喝。
玉书公主以为他要义正言辞地劝说她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到顾深说道：“公主要殉情啊？”
随后他用力摇了摇头，“不好不好。公主若是殉情，最好在我二人中选一个。否则若是咱们三人死后还在一块，我和杨子诚那小子岂不是还要继续争夺公主……”
玉书公主愕然地看着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这浑小子说什么？！
虽然她知道顾深此时的话是为了逗她开心，可是，这也太胡言乱语了些！
这时，顾深展颜一笑，只是笑容中带着些许狡黠。
“公主，这样吧，我就大方点，让公主和杨子诚殉情好了……”
见玉书公主刚刚舒展开的柳眉再次皱起，且有发飙的迹象，顾深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她，“我不需要公主死后陪我，我只需要公主活着的时候多陪陪我……”
玉书公主难过地看了他一眼，最近为了怕他二人情殇之毒发作，她已尽量远离他们，避开他们。
“你知道，我最忙着近研究解药……”
“公主，我说了，我不怕那情殇之毒，也不怕焚心蚀骨，公主不需要刻意避开。”
他说着紧紧抱住玉书公主，火热的吻从上一路往下。“公主，陪我。”
玉书公主感觉到他狂热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巨大的痛楚。
“顾深，冷静点！等解药找到了再好好陪你……”
之后，顾深自然被玉书公主打发走了，尽管他临走前极不情愿的眼神快把她融化。
如今，沈苓烟想起前世这段故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只是以后，她的心更痛，也更遗憾。
曾经殉情的念头没有实现，死后没能在一块，不过至少他们活着的时候在一起。如今再活一世，死后仍然没能一起，可是连活着的时候也无法继续前世的那段情与爱。
沈苓烟叹了口气。
顾飞不但身死，心也已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江南春早
新年终于过去了，安王和何国师的人马在朝廷大军到来之际也终于被消灭了。
唯一的遗憾是，安王和何国师两人不见了踪影。女皇派人四下寻找，却始终没有结果。
不过，安王的名声已不再，而全龙越国的百姓也都知道了何国师的事迹。所以他们如今没了翻身机会，完全不对太子构成威胁。
沈苓烟作为帮助消灭叛军有功的玉苓国师，自然也同样受到了大家的关注。
若是以往，她一定会担心这个关注引起的不必要麻烦。只是如今，她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一方面。她仍沉浸在顾飞与海棠郡主同归于尽的悲痛中。
即使到了江南的早春，尚未春暖花开时，她便已独坐在他的衣冠冢前，洒上几杯他最爱的烈酒。
“顾飞，你前世的愿望，我今生替你实现……”
江南春早晓风寒，
独自莫凭栏。
故人遥想何在？
默默寄青鸾。
情未灭，
笑声残，
血痕干。
往昔仍忆，
此恨难宽，
心已沧澜。
“小烟。”杨子元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人也站在了她身后。“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沈苓烟默默地起身，看了杨子元一眼，轻轻握住他伸出的手掌，“走吧。”
她来江都整整一年了。这一年里经历了太多的悲欢情愁，心境不同，沈苓烟觉得自己好似变了一个人。
对了，她如今还有着玉书公主的记忆，自然与原来不太一样。
只是，江都的早春仍然一样，一样有着冰雪未消的寒冷，一样有着冰雪初融的温暖。
“方宁和刘健的婚期马上到了，你看看是否要准备什么？”
“嗯。”
“还有恒凯……”
“嗯。”
好快啊！果然人都变了，变的不只她一个。
之前方宁和刘健早已订好了婚期，就是过完年。而马恒凯和小蝶本准备年前完婚，只是当时遇到了安王的叛军来袭，所以婚期延后，如今也和方宁他们差不多时候了。
这是大事，也是高兴的事，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心情不好扫大家的兴。
“待会儿去城北的簌玉斋看看吧，我去给汐瑶、静儿和小蝶准备些礼物。”
之前虽然早已知道她们的婚期，但因为事情繁多，并未正式开始准备礼物。如今，婚期马上就到，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暂告一段落，她觉得此时应该赶紧收拾心情，总不好一直消沉低落。
“好。”杨子元欣慰地点点头，很快带着她骑马至簌玉斋。
“哎呀，这不是沈姑娘吗？难得难得！”
簌玉斋的李老板热情出迎，让沈苓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李老板怎么会认得她？她也就是听方静提起过簌玉斋，可从来没来过。毕竟，簌玉斋在江都可是属于顶级工艺品店，只有那些豪门世家的有钱人才会经常光顾。虽然她如今家底也越来越厚了，但她还不至于成为没事乱花钱的败家子。
作为江都顶级工艺品店的老板，自然见多识广，也善解人意。所以李老板立刻就为她解答了这一困惑。
“沈姑娘是江都的名人，谁人不识！”
哟，她成名人了！
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沈姑娘恐怕自己不记得，李某人却清楚地记得上次沈姑娘和京城来的那位郡主进行的那场精彩比试。恐怕全江都的人都记得当时沈姑娘的风采！”
沈苓烟这才想起上次和海棠郡主的那场豪赌。
可是，这一来，她立刻又想起了和海棠郡主一起灰飞烟灭的顾飞。
杨子元见她脸色渐变，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岔开话题，“沈姑娘今日要找点好东西送人，老板帮忙推荐推荐。”
“没问题，两位且跟我来。”李老板非常热情地带着他二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东西是簌玉斋内的精品，还有许多罕见的珍宝。
沈苓烟进门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和土豪的级别渐渐接近了。
“不知沈姑娘想送什么人？”
“有三个闺中好友即将成婚，想挑点礼物……”
“这个容易。姑娘家出阁，作为好友可以送些饰物。不知姑娘……”
“就饰物吧。”
李老板带着他们进了二楼一间屋子，里头摆放的是各种饰物，琳琅满目，直看得沈苓烟眼花缭乱，不知从何挑选起。
沈苓烟东看看西瞧瞧，觉得每一样都很不错。
好吧，既然东西都不错，大概挑选几样就行了，反正都是心意。
最后，她为韩汐瑶挑了一对看着极为雅致的镶白玉百花缠枝步摇，毕竟韩汐瑶给人的感觉很有内涵，步摇配她刚好。沈苓烟为方静挑了一副镶红玉耳坠，正好适合方静的活泼大方。而她为小蝶选的是一支彩珠蝴蝶银花钿，看着小巧精致，正好符合小蝶的小巧可爱。
挑好饰物，沈苓烟让老板用精美的礼盒打包，以便送人。
突然，她视线扫过一旁，并从中拿起一支通体晶莹的绿色发簪。
“姑娘好眼力！”跟在身边的李老板目露赞赏之色，“这是江南罕有的冰种翡翠，不过这是男子款式。”
冰种翡翠！
沈苓烟记得，玉书公主最爱的就是冰种翡翠。她说过，这种冰种翡翠真正把“金”和“木”完美结合了起来，非常难得，极其罕见。
“帮我包起来。”
李老板答应一声，立刻让人把那支冰种翡翠发簪和其他所有东西一起打包。
两人骑着马慢慢地从城北往城南方向而去。
“小烟，我带你去溪云山看看吧。”杨子元突然说道，“溪云月夜是江都的一大胜景，小烟你还没看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