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要不是自己溜得快, 封青山手里的那个花瓶就要砸到自己的脚后跟了。
“你以为你出了这个家门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你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你就烙上了封家人的印记!”
当时封鸿只是低头看着地面那个碎成渣渣的青玉壶春瓶,轻笑了一声,淡淡说道:“那你知道,哪怕剥皮拆骨, 我也想把你强加在我身上的印记给洗去吗?”
“行!那你就试试, 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封青山声音几乎要将屋顶给掀翻, 旁边的封寅伸出手来轻轻拍着封青山的背, 朝封鸿挥去一个眼神。
然后封鸿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我当时不是眼神示意你跟爸好好说话,你怎么头也不回就潇洒走人?”封寅一想到当时的修罗场状况,头还涨痛得不行。
封鸿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迷茫:“你当时不是让我赶紧离开,不要留在那气老头子吗?”
封寅:“……”
罢了,他们之间的塑料兄弟情,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将封鸿送到了公寓楼下,封寅抬头看了一眼顶层,想起了什么,扭头叮嘱封鸿:“你待隔壁的宿小姐好一些,我看第一期节目里你老是跟她作对,人家挺好一姑娘,还是个女孩子,你让着点。”
封鸿闻言一愣,刚想开口说她是女孩子没错,但她臂力惊人,战斗的时候比大部分的男孩子还牛掰。
但他随即又想起了那天自己在门口说人坏话被抓了个现行的事情,便默默地闭上了嘴,半晌才闷闷地说道:“我对她挺好的,我们第二期节目也配合的挺好的。”
在封鸿的认知里面,他确实对宿筝挺好的了,换作一般的人,他连毒舌都难得毒舌。
而且两人搭档起来也总是能够得出正确的答案,简直就是最佳拍档。
没想到宿筝那女人一点反哺之情都没有,到现在都没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
生气!
**
出了电梯之后,封鸿拿起钥匙正打算开门,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收起了钥匙,脚尖一转,走到了3302的门口。
眯起了一只眼睛,他透过猫眼往里面看了半天。
当然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看得出的话那就有鬼了。
眨了眨眼睛,放松了一下眼部肌肉,封鸿又将耳朵贴在了棕褐色的大门上。
里面是不是有点安静的可怕?
宿筝没有在家里面吗?可是刚才他看到顶层的她那一边的灯是开着的呀。
出门都不随手关灯的么?这么不环保。
封鸿决定打个电话谴责一下宿筝。
从通讯录里找出了白天刚从张垚那里得知的号码,没有多加犹豫,封鸿就按下了拨号键。
“嘟”声响了很久,封鸿甚至都想要挂掉电话的时候,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喂……”
封鸿:“???”
打错电话了吗?怎么觉得这声音嘶哑的可怕,似乎电话那头是一个耄耋老人的样子。
“宿筝吗?”封鸿犹豫了一会,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唔……是我,你把外卖放门口就好了,我等会出来取。”
封鸿:“……”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电话就被无情地挂断了。
在门口等了一会,随着啪嗒一声,面前的大门被打开,门里露出了一张睡眼朦胧的绯红小脸。
“封鸿?”宿筝打了一个哈欠,声音倒是比刚才要正常了一些,但还是听得出有一些嘶哑,“你刚回来吗?”
她低头在门口的地面上来回扫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不由得咦了一声:“我的外卖呢?”
封鸿迎接着她【啊你这个不要脸的是不是偷偷吃了我的外卖】的怀疑目光,上前一步,将大掌放到了她的额头上。
果然,一片滚烫。
啧啧,在这足以将她本就不高的智商全部夺走的高温之下,她居然还敢吃外卖?
推着宿筝进到了屋里,封鸿将她按到了沙发上,表情很严肃:“你给我乖乖坐在这。还有,你家的医药箱在什么地方?”
宿筝摇了摇头:“我吃过药了。”
封鸿愣了愣,他只知道发烧就要吃药。
吃过药的话——
下一步要做什么?
阳台上,封鸿看着在沙发上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的女人,不耐地舔了一下腮帮子,觉得自己也像是发了烧一样,烦躁得不行。
看到她将嫩白的手从自己给她盖上的被子里伸了出来,封鸿剑眉轻蹙,大步走了过去,打算将她的手给塞回去。
“喂?哪位啊?”电话那头一个慢悠悠的女声传了过来。
封鸿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打着电话。
“是我。”他快速给宿筝掖了掖被子,低着声音走到阳台,唯恐吵醒她半分。
那头的女人嗤笑了一声:“是我?光说两个字我凭什么知道你是谁?”
封鸿:“……”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声下气地求和:“苏女士,我是封鸿,是您在二十七年前十月怀胎之后生下来的那个八斤八两重的胖娃娃,您还记得吗?”
“哦,原来是我那个大逆不道离家出走一个多月都没找过我一次的封二傻子啊?”
封鸿:“……”
“妈,发烧的话,除了吃药以外还能做什么?”对着手机沉默了半晌,封鸿蔫蔫地开口。
那头的女人闻言,语气才严肃了一些:“你哥上回去看你也说你发烧,今天跟你去吃饭你又发烧?你哥对你做了啥?”
封寅当然没对他做什么,毕竟两次发烧的人不是同一个。
封鸿却在那含糊其辞:“唔……封寅就总是提起老头,一提起我的脑袋就痛的不行……”
“什么老头老头的,那是你爸!不然你以为我圣母玛利亚,遭到神灵感应就能怀了你?没大没小的!”
看着那头的苏女士再次暴走,封鸿及时将话题给转了回来:“妈,所以说我可以做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苏溪觉得又心疼又气愤,她就知道封鸿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是照顾不好自己的,所以她才三番四次派出友军封寅前往查看。
没想到封寅居然看一次弟弟,弟弟就发烧一次?
她刚从沙发上站起身,别墅的大门就打开了,刚从封鸿的公寓开车回来的封寅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苏溪,愣了一下,才开口喊道:“妈,怎么还没睡?”
苏溪冷冽的眼神射了过去:“你都对你弟做了什么?!”
封寅整个人僵在那里:“嗯???”
**
另外一头,将打湿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盖到了宿筝额头上的封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她额前的碎发细细地往后拨了拨,封鸿慢慢地直起身子,走到厨房,打算给她做一碗可乐姜汤。
正在挽起袖子的时候,门铃响了,封鸿余光瞄到沙发上的女人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依稀还发出了嘤咛声,他立即如箭一般冲向了门边,打开门之后,朝着外面的人微微瞪圆了眼睛:“什么事?”
外面的小哥被这开门速度吓了一跳,他刚才按的应该是门铃,不是大门开关吧?
“您好,您的外卖……”他嗫喏着举起了手中的袋子,递到封鸿面前。
封鸿看着他手中的纸袋,接过来之后朝袋子里面望了一眼,然后啧了一声。
炸鸡翅,炸鸡腿,还有鸡脆骨?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鸡。
“送你了。”看到外卖小哥点了点头就想离开,封鸿一把将手中的袋子塞到了他怀里。
外卖小哥:“诶???”
“行了,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封鸿扒了扒头发,伸手就将门给关上了。
外卖小哥挠了挠头,捧着手中的纸袋子回到了送餐车旁边,在那坐了一会之后,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刚才送外卖遇到了封鸿封天王……他看出来我一天都没吃东西,居然把外卖直接送给我了……好感动啊,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
他的微博粉丝很少,但因为提到了封鸿的大名,有部分粉丝通过实时搜索微博,看到了这条微博。
等到外卖小哥吃完炸鸡,重新打开手机的时候,发现底部的消息栏那里,从@我的,到评论,再到赞,全都已经显示99了。
“天啊,全世界最好的小粉红,你是我的榜样和骄傲!”
“向上向善根正苗红好青年小粉红[爱心]”
“我不敢夸他优秀,我怕被赞到过年[doge]”
在厨房里磨刀霍霍向生姜的封鸿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之中就做了一回雷锋,他伸出手背将额角的汗抹去,拿起勺子将锅里的可乐生姜汤舀进了碗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碗端到了沙发边。
“宿筝,起来喝汤了。”
宿筝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到封鸿的时候还微微愣了一下,视线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才确认这是自己的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封鸿话到嘴边又开始改口:“你刚才烧到天昏地暗的时候,求生的本能让你匍匐着爬了出去,像贞子一样敲我家的门,我这个人心地又特别地善良,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要照顾你啦!”
宿筝:“……”
喝过甜中带辣的可乐生姜汤,宿筝打了个冷颤,觉得胃里空的难受,蔫蔫地问道:“我的鸡到了吗?”
封鸿端着碗的手一顿,继而淡淡问道:“什么鸡?”
“刚才外卖小哥都给我打电话了,我让他帮我放在门口的地上,可是出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宿筝将被子拉到了下巴底下,只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
听到她的话,封鸿倒是想起了一直没有被通过的好友申请,黑着一张脸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你的手机。”
宿筝乖乖地从睡衣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就通话记录里面最新的那一个号码,你打过去问一下,我的鸡现在到哪里了。”
封鸿嗯了一声,拿着手机到阳台那里捣鼓了一会,又走了回来。
“他们说今天送不了了。”封鸿坐到了沙发前面的地毯上,将手机放到桌面上。
宿筝:“??为什么?”
“他们家的鸡今天集体发鸡瘟,全都被送到焚化炉里面进行人道毁灭了,那家店也已经倒闭了,你以后也不要点了。”封鸿表情严肃语气平静。
宿筝:“……我烧的脑子不太好使了,麻烦您再讲一遍?”
封鸿当然不可能再给她讲一遍,他偏头想了想,这女人的冰箱里面东西少得可怜,可乐倒是有的,估计平时喝不少,生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还得他从自己家里面带过来。
他还顺便带了一些肉蛋蔬菜过来,看到宿筝还在为了那不正经的鸡依依不舍,封鸿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有鲫鱼、青瓜、莲藕、豆腐、鸡蛋,你想吃什么?”
宿筝怔了怔,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封鸿这是要亲自下厨给她做菜?
这可是一代天王·封的手诶,平时都是拿话筒和弹吉他的,居然纡尊降贵给她做菜?
宿筝觉得十分感动,轻咬着下唇想了想,然后轻声开口:“我想吃鸡……”
封鸿:“你还是闭嘴吧。”
**
桌面上乳白色的鲫鱼豆腐汤的香味飘逸在饭厅里面,宿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胃口都回来了一些,她乖巧地坐在餐桌旁,撑着下巴望着在厨房里面准备收盘的封鸿。
他身上系着的围裙,自己使用的次数,似乎一只手掌数的过来,粉红色的小猪佩奇大大地映在他的胸前,居然也不觉得违和。
宿筝十分惊讶于封鸿的厨艺如此了得,感觉他的手在案板上来回穿梭一会,细细白白的藕片就这么切好了,就跟变魔法一样。
“你为什么这么会做饭?”宿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封鸿侧目看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因为我妈不会做饭。”
所以呢?他们家应该也属于小康往上的家庭,请一个做饭的阿姨怎么也不成问题吧?
像是能听出她心里的声音,封鸿不急不缓地又补了一句:“而我妈又每天都要做饭。”
哦。
明白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虽然都是家常小菜,但不知道为什么,封鸿做出来的菜就特别地香,宿筝觉得如果有一天他不再进行歌唱事业的话,转行米其林也能够闷声发大财。
将碗筷都搁在了自动洗碗机里面,宿筝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沙发上,眯着眼感慨:“要是有人告诉我说努力赚钱就能请到你每天给我做饭的话,那我可能不会再做一条咸鱼。”
封鸿将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感觉热度似乎退下去了不少,但依旧有些烫手,他正打算起身找温度计探一下她的体温的时候,听到了她的话,不由得愣在那里。
天知道他下意识地就想跟她说,要是她愿意的话,那他也可以每天给她做饭,不用她给钱。
为什么自己这么自然地想要给她承诺呢?
他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过去拿了温度计在她额头上一探,看到显示的37.5℃的时候,他抿了抿唇,低声说了一句:“烧已经退了,你今晚盖着被子睡一觉,明天起来应该就好了。”
宿筝嗯了一声,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看到顶头的男人转过身去,迈着长腿大步朝门口走去,下一秒,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先后响起。
怎么这么突然就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谢谢他的照顾呢?
就算要一声不吭地走——
能不能把她家的温度计和拖鞋留下啊?
回到了家里,封鸿靠在门背上,伸出手在客厅顶灯的开关上摸了一会,又慢慢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