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延挑了家最高大上的,招牌上罗列的业务有十多二十种。
这会店里没什么人,他推门而入,直接拿出那张门票,冲坐在电脑前P图的老板晃了晃,“老板,能不能帮我印张一样的。”
老板起身,从他手里接了票,仔细打量一会,神色忽然有些怪异,“你是就彩印一下还是要用铜版纸之类的?”
陆星延哪里懂那么多五花八门的,开门见山直接道:“就做成一模一样,能拿来用的。”
老板上下打量他,神色愈发怪异了。
陆星延觉得莫名,又说:“钱不是问题。”
钱当然不是问题,但你很有问题啊。
好端端的做假票是怎么回事。
老板心里犯着嘀咕,又将票递还给他,“这个不行,你们学校这票做得挺高级,是扫描验票,就这样印出来没用的。”
他忍不住又问:“不过你印这个干什么,这虽然就是个校庆的票,但伪造门票这是违法的啊。”
“……”
“您可真是遵纪守法根正苗红。”
那还开什么打印店,怎么不去教政治。
老板听了这话,还挺得意,“那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念书的时候就是学校的大队长,专门检查各个班那个,不守规矩的。”
陆星延无语,没多理他,往后退了两步,推门往外走了。
最高大上的这家办不到,其他几家挨个问过去,自然也办不到。
陆星延揣着票往回走,忽然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简直就和个傻逼似的。
不就是个校庆,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吗?
他下定了决心,不去这破校庆。
可刚进校门,又见卖老师Q版周边的棚里围了不少人。
就那么一瞬间——
陆星延想起了抽烟那会听到的对话。
有念头蹭蹭蹭地在脑海中炸开,炸成了一脑袋烟花。
他走过去,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有人认识他,低声讨论着,又不自觉往旁边让了让。
守摊的女生也认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有点害羞。
他没抬眼,只随手捡起个冰箱贴瞧了瞧,问:“王有福的有吗?”
“王老师的都有。”
女生默默在心底补充:根本没卖出去几个。
于是陆星延云淡风轻地装了个逼,“他的,我包了。”
这么大手笔,围观的小鸡仔们自然要来一个惊讶懵逼抽凉气三部曲,只有陆星延像买了几根小白菜一般,满脸的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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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这么多陆星延也懒得拿,付了钱就让人直接送到一班,人手一份,多了就送去四班——因为王有福也教四班的政治。
当然更重要的是,四班班主任是李德明。
陆星延回教室就把票放回去了。
不出所料,晚自习刚开始没一会,王有福就找人来叫他,让他去办公室。
陆星延走至门口,刚好遇上沈星若回教室,可能是表演需求,她披散着头发,这会正在扎。
错身而过的瞬间,陆星延闻到她脖颈间,和自己一样的青草味道,好像还混合了淡淡的少女馨香。
不知怎地,他翘了翘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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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若忙着彩排,连晚饭都没吃,这会饿得已经没什么精神了。
她只带了盒牛奶,喝到一半,何思越转过来,压低声音问:“吃晚饭了吗?”
沈星若摇头。
何思越笑,“我有朋友也在彩排,彩排的时候还给我发消息,让我帮他带吃的,我就猜到你肯定也没吃。”
这周轮换的座位刚好是监控底下,死角位置。
何思越抬头看了看,从桌底给她递了个三明治。
沈星若稍顿,又放下牛奶,和他道谢。
“小事。”
何思越笑了笑,脑袋朝桌面偏了偏,示意自己继续写题了。
沈星若点头,也友好地弯了弯唇角。
她觉得,何思越是个很不错的男生,温和又懂事,还很乐于助人。
虽然长相没有陆星延那么张扬抢眼,但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好看,牙齿莹润整齐,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近感。
下了第一节晚修,沈星若才拆开三明治。
坐在后面一点的阮雯忽然跑过来,见陆星延还没回,她坐在他的座位上,凑过去和沈星若说:“星若,我跟你讲件事。”
沈星若边吃边“嗯”了声。
憋了半下午,这会,阮雯却有点难以启齿。
她磨磨蹭蹭犹豫半天,又时刻留心着陆星延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前后门,好半晌才小小声说:“今天上地理课的时候,我看到陆星延翻你书包了……”
沈星若咀嚼的动作缓了缓。
阮雯怯生生地,继续道:“好像拿走了什么东西,就在外口袋,你要不要看一下?”
说完她又补了句,“也许是我看错了,还有可能,他有什么东西落在你这了……”
沈星若放下三明治,打开外口袋。
阮雯:“少了东西吗?”
一二三四五,沈星若展开数了数,“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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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办公室内。
王有福苦口婆心唇角带笑地教育了陆星延一番,“……我们不要在意这些形式化的东西,这些东西于老师的教学、于你们的学习,那是没有实际用处的。”
“陆星延,我知道你家里条件好,但是也不能这么浪费啊是不是,一百多份呢,一下子就被你买空了,我们班同学都分不完,还得分到四班。”
一旁李德明扶了扶眼镜,看着王有福那副尾巴能翘上天的样子,无语地啜了两口茶。
陆星延连着“嗯”了好几声,又接话,“主要是王老师你太受欢迎了,校庆一年才一次,破费一点是应该的,而且王老师你的周边,以后也是很有纪念价值的。”
王有福嘴角疯狂乱他妈上扬,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李德明实在是看不下去,撂下茶杯起身,气呼呼地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回过头,对王有福指指点点一番,“腐败!”
王有福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目送李德明被气得走路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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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周边人气上扳回一城,王有福简直是通体舒泰。
陆星延把该配合的演出都演完了,终于提起演出费一事。
他咳了两声,状似不经意般问道:“对了王老师,这次校庆的门票您这还有吗?李乘帆和赵朗铭他们特别想去看。”
“有有有,你们去看看校庆,那是好事。”
王有福笑得灿烂。
刚巧有人敲了敲门。
王有福后半句没来得及和陆星延说,先喊了声“进来”。
陆星延也回头看了眼。
是阮雯和沈星若。
看她俩的样子,应该是刚来,刚刚的话也应该没听到。
可看到沈星若,他就直觉不大对,心里想:王有福可别多嘴提什么李乘帆赵朗铭想看校庆,给他露馅儿了。
这想法刚在脑海里过了遍,下一秒,他对自己的毒奶就乘以十倍地,被王有福实现了——
“欸沈星若你来得正好,刚刚我不是把剩下那些校庆的票给你了么,你给几张给陆星延,他和李乘帆,还有那谁,哦对,赵朗铭,他们三个想去看。”
陆星延:“……”
沈星若:“……”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彼此眼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陆星延很难形容那一刹那的心情。
露馅就露馅,为什么还要添油加醋带上他也很想去看?
他的心里忽然波涛汹涌澎湃海啸地震泥石流塌方……特别想下一秒把王有福那些丑周边通通退货。
五分钟后。
阮雯留在办公室统计作业评分。
陆星延和沈星若一起离开了王有福的办公室。
陆星延还在为自己辩解,“其实是我三班几个朋友想去看,但是我如果跟王有福说想帮三班的要票,他肯定不会给,他和三班班主任有仇,你新来的不知道。”
顺便他还想岔开话题,“说起来王有福也真是,一楼这几个班的班主任他个个都结上仇了。”
见沈星若无动于衷进了教室,他又掰扯回来,作出副无语的样子力证自己无辜,“我真没想去看,你去彩排之前也听到了,李乘帆和赵朗铭都说了不去,我们早约好了去打台球,你不想给票就算了,我到时候让三班那几个自己去找票。”
沈星若没说话,坐进座位。
等陆星延也坐下来,她忽然将多余的票都摆在了他桌上。
“不用解释了,我懂。”
陆星延莫名,“你懂什么你就懂了?”
沈星若云淡风轻地打开练习册,说:“你就是被我的绝世美貌震惊了,想看我表演,所以你不要解释了。”
第二十八章
陆星延脑袋空白几秒,看了看桌面上的票, 又看了看沈星若。
“你一个女生你, 我真是服了你了, 动不动就把,就把夸自己的话挂在嘴边……”
陆星延被沈星若那话给震住了, 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停顿几秒, 又问:“你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语文连一百分都考不到, 还趁人不在乱翻别人书包的人, 有什么资格教训语文年级第一不知道写‘羞耻’?”
沈星若说完,还抬眼瞥他,欣赏了下纯种小学鸡的变脸过程。
这过程大约持续了三十秒,陆星延终于反应过来,“谁跟你讲我翻你书包了。”
顿了顿,他又承认,“我是翻了, 但我那是, 我有个学习资料不见了, 就想看看有没有在你那。”
沈星若用一种“你能有什么学习资料”的眼神觑着他, 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写练习题。
显然是懒得再听他漏洞百出的解释。
沈星若当然还没自恋到以为陆星延真是为了她才费尽心思弄票。
——在礼堂彩排的后台, 她遇见了陈竹。
刚开始她还没认出来, 只是觉得这女生长得漂亮, 美得明艳, 还有点眼熟。
等人凑近了套近乎,她才有些印象。
“嗨,你是沈星若吧?我是三班的陈竹,上次节目评选的时候我听你弹过钢琴,你好厉害!”
沈星若没反应,陈竹还补了句,“我和你同桌陆星延认识,还有你们班李乘帆赵朗铭什么的,我们经常一起玩。”
“噢,你好。”
沈星若应了声。
在听到陆星延名字时,终于将眼前这人,和之前在落星湖边哭得仿佛要立即去世的女生联系到了一起。
其实在学校沈星若也见过她很多次,毕竟就在同一层楼,下课上个洗手间都能碰面。
再加上陈竹也算年级里的知名人物,寝室里还有李听三不五时念叨一遭,沈星若就是记性再差,也该对她有些印象。
可这些在学校里的印象,都远不如那次在落星湖偶然撞见给她留下的印象深刻。
还没到两人上台,陈竹特别自来熟地凑在沈星若身边说起话来。
沈星若不怎么接话,只边听她说,边给琴弓上松香。
女生聊天,总要找点都熟悉的才好打开口子,陈竹不免提到几次陆星延。
听她说陆星延时的语气态度,沈星若感觉,自己之前对他俩关系的理解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
仿佛并不是,前任男女朋友。
彩排完,沈星若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听到来给陈竹撑场子的许承洲和另外一个男生在走廊说话。
许承洲正好在调侃,“真是说移情别恋就移情别恋了,之前明明是陆星延自己说喜欢陈竹,那会真心话大冒险你不也在……”
不巧,沈星若只听见了后半句。
再往后的她也没听到,许承洲他们人高腿长,步子迈得也大,很快就拐弯走了。
她也就那么一听。
回到教室阮雯说陆星延翻她书包,再到王有福办公室……前前后后联系起来,沈星若忽然对陆星延有些改观。
不就是追女生?
他还挺纯情的,绕这么大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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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彩排太累,回到教室晚自习,沈星若总有点心不在焉。
陆星延拿走了三张票,学校发的王有福给的,加起来还剩下七八张。
石沁她们早就找到了票,剩下这些沈星若拿了也没什么用处,给阮雯留一张,其他都还给何思越,让他帮忙发掉了。
晚上回寝路上,照例是沈星若翟嘉静和石沁三个人一起走。
石沁关心,问了问她彩排情况。
倒是翟嘉静敏感,从她的回答里听出点不对劲,忽然问:“星若,你不是弹钢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