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若“……?”
“有个女老师也看过这个韩剧,就问我看这个剧有什么感受,我就瞎编乱造了一段,说什么,虽然它没有富含深刻哲理,但一部偶像剧,能做到让人跟着哭跟着笑并且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已经很成功了。”
“就像我们做人做事,不要好高骛远,什么都想试一试,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好成了四不像。我们应该脚踏实地,实事求是。”
他真是……什么都能绕到脚踏实地实事求是上面去。
陆星延还举例说了几个面试官问的问题,沈星若听他复述,感觉都答得很风趣幽默,放心了不少。
陆星延又想起件事,“哦对,你也太神了!那面试教室竟然真有台钢琴,看我爱好里写了弹钢琴,他们还真让我弹你知道,而且让我弹了两首。”
沈星若给他弄材料的时候,觉得他除了运动细胞略算发达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可取之处,就帮他写了个爱好弹钢琴。
沈星若做事一向周全,既然写了,她觉得那就得真会一点。
面试前她临时抓壮丁,教了陆星延两首速成的钢琴曲。
一首是她之前弹过的梦婚,另一首刚好是这部韩剧的主题曲,主题曲前奏本就源自莫扎特第四十号交响曲,她根据旋律自己改了改,写了个易上手的钢琴谱,配合陆星延逼逼的那一段,倒还显得他挺会随机应变。
陆星延学的时候完全是奔着能和沈星若有肢体接触才正儿八经好好学的,实际上他心里觉得这玩意儿肯定用不上。
但人生就是有很多个万万没想到。
事实上帮他一举拿到面试高分的,就是这两首钢琴曲。
四月中旬出自招成绩,陆星延再次吊车尾,以笔面双试第四十名的成绩险险飘过了星大自招。
说来也巧,和他一同被取舍的另外一位男生,笔试在三十多名,面试准备得挺充分的。
可他在资料里写的比较喜欢的几本名著自个儿根本就没看过,老师一问,完全答不上来。
最绝的是,他也写了个爱好弹钢琴,事实上完全不会,老师叫他过去弹一首试试,他连中央c在哪都不知道,整个人慌了神,面试搞得乱七八糟。
定这最后一名的时候,老师们都对陆星延的表现比较满意。
小伙子虽然成绩还有大幅提升空间,但性格好,人又实诚,爱好广泛,还挺机灵,这就是他们明日之星计划所需要的可塑之才啊!
陆星延从他家在星大当教授的亲戚那听到这事之后,有点回不过神,和沈星若说“我是不是运气太好了点?”
他的运气是真好。
但凡这钢琴再让他多弹半首都得崩。
沈星若却不这么觉得,“不能完全算运气,你有七分的准备,才能用得上那三分的运气。”
这么说——
好像也没错。
但自招过了也就过了,陆星延其实没太当回事。
因为他心里挺有逼数,他目前的水平,离一本线还有一段需要飞跃的距离
星城是一个冬夏两极,春秋却不分明的城市,冬天走了没多久,感觉春天也已悄然而逝。
五月初,日头渐渐热烈,高三教学楼的气氛也愈发紧张沉闷,经常有人因压力过大,躲洗手间哭。
黑板边上挂的一沓日历纸不知不觉就撕得只剩薄薄一层,参差不齐的装订处留有细小纸屑,被初夏带着燥意的风吹得轻颤。
与此同时,二模考试成绩出来了。
沈星若自转来明礼之后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在这次二模中却突遭地震,一落至年级第四。
大家都震惊了,比陆星延二模考了530还让人感到震惊!
所有和沈星若相熟的同学都跑来嘘寒问暖。
王有福也找她谈了话。
沈星若是明礼今年夺回文科省状元的最大希望,这个谈话就很需要把握尺度,又要委婉不给压力又要提点到位,是真的难。
他还悄摸着写了份ord文档,自己背熟了才找沈星若。
“沈星若,这个一次没考好问题不大的,老师完全相信你的能力。”
“你这次失误比较大的是数学,我和梁老师一起看了下你的试卷,你这不是不会,是没写完呀。”
沈星若点头。
这回二模,她来了大姨妈,肚子痛,教室又很热,她确实烦躁。
写数学题的时候扫了眼,觉得前面几道大题简单,就先搁那,专心写最后一道大题了。
最后一道题她加页写了一整张纸,写完的时候,时间已然不够,所以她空了两道半的数学大题。
的确是失误了。
文综试卷她也做得不太用心,有几道题的细节都没注意到,丢分丢得很不应该。
从王有福办公室出来,晚上回家,她还挨了陆星延一顿训。
陆星延大约也是憋久了,可算是找到个机会把她平日训他的那些话原封不动还回去——
“你是草履虫吗,就换了个问法你就不会了?”
“这答得都是些什么东西,政治大题你就答了三句话?你以为你字字珠玑?我看你这是字字猪鸡。”
“数学考试这么大方,直接空了两道半的大题,是不是觉得数学试卷上的地价便宜留着打地基建房子呢你?”
“不过就是考了几回年级第一,你这都快飘出外太空了!”
沈星若“……”
陆星延陶醉在今日份的训人快乐之中不可自拔,没完没了地以牙还牙。
忽然,沈星若放下笔,抬头觑了他一眼,平静道“我觉得你高考之后也不需要女朋友了,你这么能说,自己和自己谈恋爱,不也挺好。”
“……”
“我下面给你表演个一秒闭嘴。”
他比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第七十四章
对沈星若这种级别的学霸来说, 失误就真的只是极小概率可能会出现的事件。
三模考试,也是最接近高考难度的一次模拟考试,改卷也比较严格,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放水。
沈星若以711的超高总分重回年级第一宝座, 并甩开年级第二18分。
能在这种上战场的阶段,在明礼这种全省顶尖的学校和对手拉开这么大比分的差距,沈星若离状元,的确只有高考这一步之遥。
陆星延三模成绩稳定在五百二十多,也还不错。
他已经悄摸着物色好了大附近的几所二本,还有和国外联合办学的国际学校。
六月初。
夏日的风裹挟着阵阵热浪涌入教室,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转着, 汗水沿着人的额角往下淌,滴进眼里, 则会酸涩难当。
但大家连个擦汗的功夫也没有,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
周四, 大家上完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堂历史课和最后一堂地理课。
周五,大家又陆续上完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堂语文、数学、英语。
最后一节政治是王有福的。
王有福揣着最后一次小考测验的成绩单,哼着小曲起身,准备去教室上课。
刚好另外一位政治老师,同时也担任七班班主任的夏老师回来,王有福见她眼睛红红的,还一路擤鼻涕, 问怎么回事。
夏老师又擤了次鼻涕,然后摘下眼镜, 声音哽咽地说“别提了,最后一回小考,全班都没及格。”
王有福诧异了下,心里还挺有优越感地想起这回一班平均分89,真是超水平发挥。
夏老师又继续道“我还没发脾气呢,他们给我说什么,不及格就可以留级,舍不得我,我那一下啊!”
说着,夏老师又想哭了。
王有福“……”
往教室走的路上,他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个班主任到底是当得多么的不受欢迎,就连李乘帆赵朗铭这种长期不及格的都拼了老命考了六七十来分。
他到教室,纳闷地喊了声上课,班长何思越也照常喊了声起立。
一切平常得好像过往几百个日子的画面在重播回放。
这最后一节课他先是分析了下小考测验的分数,然后又讲了下小考里几道比较难的题,剩下的大半节课就是讲肯定会考到的一些点。
其实该讲的以前都反反复复讲过无数遍了,可听到王有福的强调,大家也没有昏昏欲睡和不耐烦。
快要下课的时候,王有福看了下时间,和大家重申考试安排。
“这个身份证,必须起床就给我拿着!我绝对不允许我们班任何一个同学,搞出没带身份证这种蠢事啊!谁没带,出去别说是我王有福的学生!”
“考场你们总不会跑错,就在我们学校考,猪在一个地方呆三年都认得清路了。”
“至于考试的心态,你们自己把握,这个实在是强调太多回了,我说多了你们也嫌烦。”
“紧张我知道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紧张的状态下啊,稍微保持一下平常心,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嘛,是,得失心不要太重,大家只要做到问心无愧,都是最棒的!”
下课铃响,王有福一反平日不拖个十几二十分钟都觉得亏本的常态,准时宣布“下课!”
可底下同学安静地等铃声响完一阵,又熙熙攘攘吵着说
“王老师你再讲一下三模最后一道大题,我觉得答题思路还不是很清楚。”
“对对对,王老师,我还想听一下货币那的一部分,选择题每次都选错。”
“王老师王老师,考试安排再给我们讲一下!”
王有福捧着他的红色保温杯站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夏日的风穿堂而过,带着窗外的花草木香,傍晚夕阳的细小光束穿过枝丫间隙投在讲台,带着浅淡的暖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下,然后红了眼眶,又抹了把脸,赶紧拿起根粉笔,转身在黑板写下六个字——
高三一班,下课。
他最终也没转过身来,径直走到教室门口,又停了停。
他的声音还是像以往那样慢吞吞地,又带着哽咽,“王老师在这里祝大家,鹏程万里,前程似锦啊。”
全班同学忽地集体起立,无声地朝教室前门,敬了个礼。
沈星若敬礼的时候停留了很久,久到她看到桌上试卷的字迹氤氲开一大片。
那个夏日的傍晚很神奇,太阳半落山,不再灼人,只余温暖。
教室很安静,别的班都在嚎啕大哭,可一班的同学都在默默收拾书包,离开教室的时候大家也笑着,默契地如同往常一般说声再见。
就好像,明天真的还会再见一样。
走出明礼校门,在东门古玩街那条小巷,沈星若忽然顿了顿步,往后看了眼,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她哭的时候也是很安静的,眼睛睁着,手不停地擦。
陆星延见她哭,下意识就将她揽入怀中,一闭眼,眼泪也落在了沈星若的校服背后。
其实转来明礼的这一年半,是沈星若自母亲去世后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她甚至记得来明礼的第一天,王有福里面穿了件大红色的羊毛开衫配蓝色衬衫,外面套了件没扣扣子的外套,肚子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有三层下巴。
她因为陆星延说她装,心不在焉买错一大把铅笔,然后在王有福的桌上随便找了支笔填资料。
王有福则在一边捧着保温杯,和她讲明礼有多么多么好,工资有多么多么高,完了还diss他们汇泽的校长是当年他隔壁宿舍的小垃圾。
这一年半的时光历历在目。
有些温暖,有些感动,有些搞笑,还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
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上这样可爱的班主任,也不会再遇上这样可爱的同学了。
陆星延缓过一阵劲后抹了把脸,又呼出口气,拍了拍她的背,安慰,“沈星若,你考个省状元,多给王有福挣点奖金,他上回还说暑假想和老婆孩子一起去马尔代夫旅游呢。”
沈星若闭了闭眼,又很轻地点了下头
高三所有教学结束之后,有两天假期给大家自由复习,之后则是六号的看考场,七号八号的考试。
沈星若经期不太准,为了防止关键时刻掉链子,周姨给她抓了中药,帮她推迟经期。
裴月早早回了星城,给两人准备了红色的高考服。
她还特别迷信,从头到脚都准备的耐克。
催着两人换完衣服,裴月喜气洋洋地冲沈星若说“若若,我一朋友的女儿明年也要高考,她听说你成绩好,估计能考个大,早跟我预定了你这衣服,说要沾沾喜气,明年给她女儿穿呢!”
转头看了看陆星延,她又说“陆星延,你总要稳定点发挥,考个二本线什么的,才对得起我给你置的这身新行头。”
衣服吊牌还没扯,陆星延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沈星若的,忽然问“妈,为什么她的比我的贵一倍?”
“我刚不说了嘛,有人预定若若的衣服。”她上下打量了陆星延两眼,“你这大红色又不会穿,也没人要,没考好的话捐出去也挺不吉利的,那只能烧了,买那么贵的干什么。”
“……你可真是亲妈。”
陆星延越想越过不去,纳闷道“不是,我这马上高考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吹捧一下我?”
裴月用一种“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目光看着他,“我放着若若不吹捧,吹捧你干什么?你是有机会考大还是有机会考省状元?你别吵吵了,吵着若若了怎么办!你现在就给我回房间背古文!没准还能多考两分儿!”
说着她推了陆星延两把,恨不得直接把他塞进房里等要考试再把他放出来。
“……”
陆星延现在特别想等考完去医院查查档案,看下当初他和沈星若是不是真抱错了
七号八号的高考如期而至。
天公作美,是两个多云天,既无雨水衬托紧张气氛,也无烈日平白灼人。
陆山和沈光耀也都抽了空赶到明礼,给陆星延和沈星若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