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陆星延的女朋友,她心里竟然涌上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和自卑感。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给,只那么稍看一眼,轻飘飘的,没有情绪的,就让她倍感难堪。
甚至有一瞬间,她特别想打开微博,把自己那些卑劣又见不得人的东西通通删掉
夜色深浓,城市流光细碎,霓虹灯光或闪耀或斑驳。不安分的燥热因子从地表腾空,在空气中喧嚣躁动,尘埃的味道像是打了旋儿,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
停在红灯前,陆星延腾手,调电台。
刚刚上车的时候,沈星若轻声和他说了句“表现不错”,他心情一下子好得不行,到这会都是雀跃的。
“停,就听这个,别换了。”沈星若忽然喊。
陆星延适时停手。
轻快的旋律在夜风中跃动。
沈星若又转过头,问“你吃晚饭了吗?”
“当然吃了,”陆星延稍顿,“你没吃?”
陆星延“没吃。”
红灯还剩八秒,陆星延看了眼时间,“那去胡锦街,带你去吃烧烤。”
胡锦街是星城一条很有名的夜宵街,但特别远,和落星湖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沈星若来星城这么久,从来都没去过。
别说沈星若没去过,陆星延在星城住了十几年,也没去过。
还是因为前两天,沈星若给他发了个美食安利的视频链接,里面安利的店基本都在胡锦街,他才把这地方放在心上。
陆星延的提议正合沈星若的心意,沈星若自然是顺着点了点头。
“你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
她偏着脑袋,打量陆星延新手上路的专注样子,还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他的脸。
“我什么时候表现不好了。”陆星延全神贯注开车,只随口一应,“再说了,表现好有什么用,又没奖励……”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突兀地提高声音diss道“我靠,这个傻逼!怎么考到驾照的?不会变光啊!想照死谁呢!”
沈星若“……”
又来了又来了,路怒症晚期患者发病了。
在接下去的二十分钟里,陆星延碎碎diss了七八台车
“这姐们有没有公德心,二十秒的绿灯她一个人耗完了真是绝了!”
“走不走啊大半夜在马路上打电话这他妈什么奇葩!”
“赶着去火葬场这智障,小面包四十码就得散架超你妈车。”
“……”沈星若听不下去了,“陆星延你文明点。”
陆星延“你不懂,我不上去给他们来一脚油门教他们开车做人就已经很五讲四美了。”
沈星若“……”
她按了下太阳穴,没再说话。
其实刚回星城的时候,她还幻想过陆星延开车带她去江边兜风,但很快她就发现,现实与电视剧永远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陆星延患有严重的路怒症,开车时会不停碎碎念碎碎念,用上自己所有的词汇量对其他车主进行惨无人道的批判羞辱。
总之就是毫无兜风的浪漫。
沈星若还不能说什么重话,她特意查了下资料,有很多刚拿到驾照却觉得自己车技一流的小萌新都是这样,开车遇上不守规矩的人就特别容易暴躁,你不顺着他来,他真有可能给你来上两脚油门,大家一起去见交警叔叔。
开到江边的时候,风变凉了。
沈星若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
“我怎么觉得要变天了。”
“不会,陈渡昨天还在寝室说接下去半个月都不会下雨。”
沈星若没接话。
进隧道了。
星江隧道正常通行只需要三分钟,但他俩不走运,刚进隧道,另一头就出了场车祸,开到隧道中间,前面就不动了。
陆星延“我去,又搞什么?”
隧道信号不好,交通广播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楚,很快,隧道前前后后都被堵满了,进不得进,退不得退。
这一堵就堵了足足四十分钟,什么神仙菩萨的好脾气都被堵出火来了。
陆星延这种路怒症晚期患者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以一己之力炸开整条隧道。
沈星若本来就饿得有点受不了,他还在旁边逼逼叨叨个没完,忍了好一会,沈星若实在忍不住,“陆星延你有完没完,你以后别开车了,每次开车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你话这么多怎么不去演讲?”
“……?”
“堵车又不是我造成的为什么我不能开车,话说回来,要不是带你去吃烧烤怎么会堵在这隧道里?”
“你讲不讲道理,烧烤也不是我说要去吃的,是你自己先提的,你能不能男人一点,别有点什么事就找借口。”
“链接明明就是你发……”
话没说完,前头车动了,陆星延再暴躁,这会儿也勉强压下了火不和沈星若吵。
男人。
对,他得男人一点,不和她计较。
不是,他怎么就不男人了,她又没试过怎么不知道他不男人?
陆星延边开车边想和沈星若好好理论,可开到隧道口,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外面这是——
他反应不及车速,在意识到外面下暴雨之前,车已如离弦之箭冲出隧道口。
“唰——!”
透心凉心飞扬。
两人的怒火都被倾盆大雨淋了个干干净净。
陆星延懵了两秒,好在前头路障已清,车道很空,他边把准方向盘边开雨刷,然后懵逼地抹了把脸上雨水。
怎么还抹不尽呢。
“沈星若,快点撑伞,你座位旁边有伞。”他催促。
“……”
“你是傻子吗?快点关顶篷。”
哦对,还有顶篷,就说这雨怎么会淋进车里来。
陆星延彻底被淋懵圈了,升起顶篷,车速也降成了新手村的二十码。
沈星若本来还很生气的,可陆星延第一反应竟然是叫她撑伞,不知怎的,又很想笑。
她忍了两秒,还是没忍忍住,默默别过了脑袋
虽然只被淋了几秒,但雨势很大,两人身上都湿了。
这么大雨,小吃街肯定要早早关门的,陆星延往前开了一段,又掉头回落星湖,沿路找了家粉店,给沈星若打包了一碗小馄饨和一只卤鸡腿。
回到家时已经深夜,裴月和周姨也不知是睡了还是不在家,屋子里静悄悄的。
两人上楼,都很狼狈。
沈星若洗完澡,下楼煮了碗粗糙版的姜汤,
她回到楼上,拧开陆星延的房门,却发现房里没人。
“干什么去了?我说怎么不在房里。”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刚刚也去她房里找人了。
沈星若转身,将手上的姜汤往前递了递。
想起刚刚两人差点还在车上无厘头地吵起来,陆星延神情有点不自在,
沈星若问“怎么,还要我喂吗?”
“就要你喂。”
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
陆星延本以为,沈星若会来一句“爱喝不喝病死拉倒”,可沈星若没说话,只转身走进他房里,在床边坐下。
见这架势,陆星延开窍了,机灵地凑过去,坐在她旁边,又故意微低着脑袋,“啊”地张嘴。
沈星若没喂过人,手下也没轻重,舀了一小勺就往他嘴中塞,差点没一勺子把他给捅死。
陆星延被她这又塞又捅的一套动作弄懵了,“……沈星若你谋杀亲夫你,蓄意谋杀啊你这是。”
“你怎么这么多事,不然就自己喝。”
“别啊……行行行,你随意,随便你怎么喂,我都可以我都可以,来。”
沈星若“……”
她面无表情,手下动作却缓了很多。
陆星延刚洗完澡,身上有青草的沐浴露味道,头发没吹得太干,还软塌塌地趴着,坐在旁边规规矩矩等着喂姜汤的样子,显得特别乖,像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
但也特别帅,就连皱眉的小动作都很好看。
沈星若边喂边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耳根慢慢地泛上了红。
“沈星若,你等等。”
不知怎的,陆星延忽然笑出了声。
这一笑又呛住了,他边咳边说“咳咳,我知道我很帅,但,姜汤已经没了。”
他指了指碗。
——你喂了好几勺空的。
第一百零二章
空气凝固了有那么三四秒, 沈星若垂眸,看向空碗。
掩藏在长发下的耳后根已经滚烫,偏生她绷得住,面无表情的, 除了一闪即逝的僵硬,看不出半分羞恼。
陆星延吃多了亏,对沈星若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了如脚掌了。
她一向是不会错的,错了也会用绝对的气势逆风翻盘,就像此刻,她小臂微抬, 手腕往外稍转,明显就是想把这碗盖到他脸上。
陆星延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 “别别别,别这么暴力。”
他缴获了碗和勺子, 还在认真憋笑。
沈星若觉得房间里温度高得有点过分,可能是空调坏了,她起身,镇定地往外走。
不过没走两步,手就被陆星延从身后拉住,紧接着他整个人都从身后覆过来,抱着她倒到了床上。
控制住暴力分子, 陆星延笑得不行,还去摸她发烫的耳朵。
沈星若从未感觉如此狼狈, 背对着陆星延强行冷漠,“有什么好笑的,你快点放开我。”
“不,就是很好笑,不放!”
陆星延想起刚刚沈星若脸上的僵硬和尴尬,就觉得多年大仇得报,又好笑又心软,实在想不通他的女朋友怎么可以做到这样一本正经的可爱。
他将沈星若翻过来压在身下,双手捧住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往上亲,一下,两下,三下。
“沈星若,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声音里有种肉麻的宠溺,说完又亲了上去,只不过这个吻不再浅尝辄止,一开始是喜欢的,然后是深情的,慢慢又变成了有侵略性的……
沈星若在亲吻中不知不觉放弃了挣扎。
耳朵热,脸热,脖颈也热。空调一定是坏了,哪里都热。
就事论事,小情侣谈恋爱一年多还很柏拉图,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儿。
毕竟上垒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能一周拉小手,半个月亲亲,然后在亲亲的状态里维持很久才产生负距离接触。
可陆星延和沈星若从恋爱之初就躺在了一张床上,还时不时就抱在一起睡觉。
在一起一年多,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陆星延竟然还是一只清清白白的童子鸡。
往日也不是没有突如其来的擦枪走火,一般都由冷水澡或者沈星若的五指姑娘解决。
但今天也不知怎的,亲吻到最后变了味,房间里暧昧气氛愈浓,沈星若的不反抗不拒绝,仿佛是在预示什么。
陆星延敏感察觉到这一点,试探性地在她耳边低声问“可以?”
“……”
“家里有人。”
陆星延忽然笑,“没人。”
刚刚洗完澡看手机,他才发现裴月早就发了信息过来,说她和陆山要去南城参加开盘仪式,周姨也放假回家了,还嘱咐他和沈星若这周末别回家住,没人做饭。
看到信息,沈星若没再出声。
陆星延知道,这是默认了。
“确定?”
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在她耳边又问了遍。
沈星若眼睫低垂,揪着他的领口,轻声说“奖励。”
沈星若洗完澡只穿了条烟灰蓝的吊带睡裙,在床上滚作一团时,早就凌乱不堪,简直就是为犯罪大开方便之门。
陆星延憋得快要爆炸了,眼底染上赤红,头脑还在飞速运转,心想着一定要做好前戏,给沈星若一次完美舒适终生难忘的成人体验。
于是他就不熟练地瞎撩了一通,在自认为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后,又扯开床头抽屉,翻找出买了有段时间的小雨伞。
……
三分钟后。
沈星若痛感还未消失,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沈星若“……”
陆星延“……”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沈星若拉起被子盖好身体,侧过身弯成一只虾米,思考人生。
陆星延大脑小脑都一片空白。
他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上,思绪回笼后,开始回忆刚刚噩梦般的自我羞辱到底是如何发生又如何结束的。
“你说的果然没错,触感不一样,时长也不一样。”
沈星若缓过劲后,声音毫无起伏地说了句。
“不,不是,失误。”陆星延下意识解释,“我是怕你疼你知道,等下,我酝酿下,再来一次。”
沈星若除了疼,半点都没爽到,想要再来一次就见鬼了。
她裹紧小被子,一言不发,心想就谈谈柏拉图的恋爱也挺好。
可陆星延和她不一样,虽然男性的尊严被自己疯狂羞辱了一通,但他刚刚是爽的。
不过颓了一小会儿,他又重拾信心,钻进沈星若的被窝,想要找回场子。
……
一回生二回熟。
陆星延的学习能力大概都用在折腾沈星若这件事上。
这一晚,白瓷碗勺安静地呆在床头柜上,诚实折射着房间内细微的光影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