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东西都在这儿了,你先看,帮我归档。这可是机密资料,谁做我都不放心的。”他起身,“我去帮你买饭上来,想吃啥?”
“随便。”
欧阳北走出去,齐芦拉过电脑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分析报告和数据,确实是正经工作的样子。她不好再说什么,坐下来开始仔细看。
然而没过得一刻钟,门被轻轻敲了一下,半推开,王文远的妈妈居然出现在外面。她客客气气道,“齐芦?刚见你上楼来,想跟你打个招呼,不打扰你工作吧?”
齐芦看看电脑,再看看已经走进来的阿姨,这么巧的第二次!
欧阳北果然是个死王八。
大房半躺在老板椅上啃苹果,看着电脑屏幕上齐芦秀丽得过份的脸,道,“欧阳,这样就明显了吧?被姐姐发现你搞鬼怎么办?”
欧阳北毫不在乎地拎起准备好的饭盒,“说什么傻话,我可是下楼跑腿买饭去了。今儿阿姨来公司,纯粹突发好奇心。你晓得,老人家就跟小孩子一样,谁知道她们想干啥呢?”
崔管家取下眼镜,“你们这么坑文远,良心被狗吃了。”
“不。”欧阳北看一眼齐芦平静无波的双眼,断然否认,“他会感谢我,赌不赌?”
齐芦立刻将电脑扣上,客客气气请王妈妈坐下,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王妈妈想说不用,她已经推门出去。一出门,她马上摸出手机来找伍苇的号码。
大房立刻切换屏幕,四海集团花了上千万做的自控和安防监控系统全用来看八卦了。他轻‘咦’了一声,“欧阳,姐肯定发现你搞鬼了。她现在在干嘛?联系谁呢?”
欧阳北滚着办公桌面上的钢笔,骨碌碌的声音有点刺耳。
崔管家笑,“欧阳紧张了。”
大房哈哈大笑,“丢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怕老婆。”
怕老婆的欧阳北马上站直了,“胡说,谁怕老婆了?”
齐芦拨了伍苇的号,待她接起来后马上挂断,又发短信问,“你晓得欧阳北回海城了不?”
“知道啊,今天下飞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了。”伍苇回。
“你问卫东,今儿安排文远的妈妈去哪儿玩的呢。”
“姐,你在干嘛?”伍苇不解。
“别废话,赶紧问。”干嘛?你老公在坑你姐。她又写,“问完给我发短信,不用打电话。”
齐芦发完短信,走到茶水间倒了两杯热茶。也是巧得很,之前来找王文远的时候常见的总裁办工作人员居然有一个在,诧异道,“齐芦?你怎么在这儿?王总刚下楼吃饭去了。”
她笑一笑,“我不是来找他的。”
“啊,你陪他妈妈来的吗?刚他妈妈上来,说是找他有点事,我让她去会客室等——”
“阿姨在小会议室,我来帮她倒水。”齐芦端着两杯热水离开。
那人觉得有点奇怪,刚才王总的妈妈明明是一个人上楼的,齐芦怎么突然出现了?他想了想,赶紧给王文远打了个电话。
齐芦端了水杯回去,推了一杯在王妈妈身前。恰好伍苇的短信来了,她摸出来看一眼,上面写了,“卫东说今天安排去看市区的一个寺庙,路过四海集团的时候阿姨说想去看看文远哥的工作环境。”
狗屁,怎么会不小心路过?
她反手将手机也扣在桌面上。
大房哇哇乱叫,“姐到底联系谁了?伍苇还是文远?”
崔管家呵斥,“别叫,欧阳更紧张了。”
欧阳北勉强一笑,手机响起来,拿了看却是卫东发的短信来。大意是刚伍苇问他的人如何安排王妈妈今日的行程。他说请放心,已经敷衍过去了。然而他看了并不开心,根本没敷衍过去。
“啥?快说。”大房来劲了。
“她刚联系我老婆,问阿姨今天的行程。”
大房笑得更猖狂,“哈哈,人一见阿姨就马上问伍苇,明显不相信你。”
“她就从来没相信过我,要不然能跟我抢老婆?”
真是出息了。崔管家暗暗挪开两步,觉得靠俩傻叉男人太近会降低自己的智商。
小会议室内。
“阿姨怎么不给文远打电话?他在楼下吃饭——”齐芦平静地问。
“不打扰他。”王妈妈连连摆手,“他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让人带着我到处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他,所以来看看。齐芦,你也在这儿上班?怎么没听文远说过?”
“刚来没几天。”她保守道。
欧阳北艹了一声,齐芦要误导人她是走王文远的关系进公司的了。
果然,王妈妈一听这话表情有点变了,欲言又止。
“文远心情不好吗?没听他说呀。”齐芦继续平静,也是真实的问题。他是个很会装淡定的男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永远一张死人脸,天塌下来有他顶的样子。
一个问题打开了话匣子,王妈妈道,“我不知道文远什么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但过年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个好孩子。他哥不方便,他帮忙去相了亲,人家姑娘看上他了。回海城后,两人又见了一次面,情况本来挺好的。见第三次的时候,他突然说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把人姑娘吓坏了,打电话回家说好好的相亲成了小三——”
齐芦点头,听起来确实挺严重的。
“小姑娘清清白白,独生女,父母捧着过了二十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了?我和文远爸爸也没脸啊,主动去求来的机会,结果儿子这么拆台。道歉肯定是要道歉的,对吧?你说不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是,他从小就这样不让人操心的性格,怎么可能什么都给外人说?”
外人?
“文远没道歉吗?”齐芦屹然不动,问,“他做到现在的职位,不应该是不懂礼的人。”
王妈妈尬了一下,“道是道了,但事情也不能这么解决。”
“那阿姨的意思是?”
“我希望他能诚心点,亲自去那边家里解释清楚。齐芦,你年轻,可能不太懂,这人际关系相处是门学问,千万不能任性。把事情好好处理了,后面才能——”
“还有后面?”齐芦不懂了,“去家里道歉还不算完吗?后面还有什么?他也不过是拒绝了一个相亲对象——”
王妈妈被逼到墙角,似乎有点不太满意地看着齐芦。
欧阳北抬手看了看时间,计算自己该什么时候出现。
大房看得津津有味,干脆开了双屏,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欣赏齐芦的表演。也是手欠,点到电梯厅的,居然出现了王文远的样子。他大惊道,“糟糕,文远居然这么快吃完回来了,要撞上了戏还怎么唱?”
崔管家偏头,“活该。”
欧阳北认命地站起来,拎了盒饭准备出去装偶遇阻拦一下。
崔管家却起身,整了整衣冠,“我去见他,帮你们耽误点时间吧。”
大房诧异地将头从电脑屏幕里□□,“管家,你终于理解太子爷的品味啦?”
崔管家吹了吹镜片,仔仔细细用软布擦干净,“品味?你有那东西吗?”
说完咔咔出去了。
欧阳北松口气,赶紧奔到屏幕面前再看。
王妈妈将面前已经温好的水杯推开,认真道,“齐芦,你和文远在一起没几天,不了解我们家情况。”
“阿姨说,我好好听。”
“他爸爸传统,很讲究长子长孙,毕竟老家还挂了一块好几百年的牌匾要人继承。这是文化和传承的事情,马虎不得。你不晓得,市上好多领导新上任的时候都要来咱们家看看,对它赞不绝口。可惜他哥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不能操心费力,没办法,就又生了他。也就是说,本来该他哥哥继承的东西,都得给他。”
“这也就算了,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和他爸爸都认了。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能照顾他哥哥,以后他哥哥若是留了香火下来,他能帮忙抚养成人上路。”
大房噗一口,苹果差点没噎死自己。他指着王妈妈问,“这是啥?啥玩意?文化遗产?”
欧阳北呼出一口气,“文远他们家有个老房子,占了半片街,据说是几百年前哪个祖宗中了状元当了个什么官儿挣下来的。门口立了块碑,确实是文化遗产。”
“我去,还能这样?”
“没鸟用。”欧阳北道,“拆也不能拆,现在还住了好多人在里面,房子哪儿坏了还得自己花钱修。烫手得很——”
齐芦听了王妈妈的话,拿起手机看了下,确定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他爸爸本来就相中了现在这个媳妇,长相好,脾气性格好,知根知底,现在海城大读研究生,最重要的是身体好。她呢,也喜欢文远。只要他们在一起,两全其美,什么——”
齐芦眉眼不动,“听说最开始是文远的哥哥去相亲的,临时找不到人才让他去。”
王妈妈又尬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事。她道,“他当时也没反对。”
齐芦点头,“我懂阿姨的意思,你们家有传承,对儿媳妇有要求。现在相到有个合适的,不能错过了,所以——”
王妈妈点头,“我的意思,你和文远在一起没几天,感情也不深,现在分开还来得及。”
“阿姨,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大概因为齐芦的态度一直很平和,面相看起来也有点弱,王妈妈当她好说话,满怀开心。
“媳妇相中了,只要她嫁到你们家就行。哪个儿子都可以,对吧?”
王妈妈笑脸僵了一下,这是什么话?
“大儿子身体不好,心疼爱惜他,不能逼。小儿子生下来就抢了哥哥的东西,所以该他承担的责任不能逃避。”
“是这个道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文远和你相中的姑娘结婚了,和大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大哥得不到喜欢的人就算了,还要天天看她和抢了自己东西的弟弟恩爱,会不会犯病?”齐芦见王妈妈面色铁青,继续道,“阿姨说你们家是有传承的,难道传承就是弟弟抢哥哥相亲对象,哥哥觊觎弟弟的漂亮老婆?”
哐当一声,水杯砸在地板上,王妈妈再笑不出来了。
大房目瞪口呆,手抓着胸口的衣服,“不妙了,我又要一见钟情。姐姐太厉害了——”
欧阳一把推开他,“别犯病了,文远要进来了,赶紧关掉。”
“文远?不,他现在就是我情敌,情敌——”
话音没完,办公室门被推开,崔管家进来。她显然听见大房的话,瞪他一眼,忙开口道,“文远来了。”
大房被瞪得魂魄出窍,马上闭嘴,将屏幕清得干干净净。
王文远跟在崔管家后面进来,然而他身上的手机却欢叫起来。他摸出看来看,皱眉道,“齐芦的电话。”
大房和欧阳北静若寒蝉,不晓得姐姐又要出幺蛾子了,心里猫抓一样。只有崔管家,若有若无的瞥过两人,口型无声道,“活该。”
王文远不知几人的暗战,接了电话只喂了一声便安静下来。十来秒钟后,他挂了电话对他们道,“我妈来了,齐芦和她在小会议室那边。我得先把她送走——”
“欧阳,大房——”他道,“我先——”
“你快去。”大房迫不及待,最重要的时间点已经过了,他现在去打扫战场正好。他催促,“不能让长辈等,赶紧去,我们这边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
王文远疑惑地看他和不吭声但明显眼神紧张的欧阳北一眼,想了想,还是更忧心妈妈会口无遮拦,转身离开。
门合上,大房用力拍一下胸口,让崔管家赶紧关门,他则扑到电脑面前重新打开监控。
欧阳北比他更着急,抢鼠标的时候差点没疯。
然而等两人开的时候,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文远,明天请个假,咱们去把结婚证领了。”
尼玛!大房想摔键盘,中间这几分钟,到底错过了什么?倒带,赶紧倒带。
欧阳北则长舒一口气,一副大事既定的表情,喜滋滋道,“好了好了,结婚了肯定没功夫多管我家闲事了。”
意外之喜,没想到王妈妈居然有这样的战斗力。
崔管家面无表情,男人果然幼稚病十足,并且容易高兴得太早。
王文远心里有张排名表。
世上第一难搞的男人,欧阳北;第二难搞,王文波;
齐芦出现前,世上第一难搞的女人,妈妈;第二难搞的女人,伍苇;齐芦出现后荣升第一,妈妈顺位第二,伍苇排不上前两名。
母亲意料之外地出现在那个傍晚,他就有强烈的预感事情不会简单收场。不管是亲自回老家给吴家道歉,还是继续和吴洁处朋友,或者帮王文波搞定老婆的事情,三选一,肯定得背上一个才肯罢休。他也想过如果第一难搞的女人和第二难搞的女人碰上后会怎么样,然而不敢想,当即决定最好不要让她们见面。可惜日防夜防,防不住意外。
王文远快步走向小会议室,推开门,母亲面色发青地站在会议桌边,脚下一滩碎玻璃和水,她指着齐芦,“只要我活着,你别想进我家门。”
他立刻去看齐芦,她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两眼中的好胜心展露无遗。女人为了赢,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世上最难搞和第二难搞的女人正面杠上了,其威力无异于行星撞地球。他抱着必死的心情加入战场,“妈,这是办公室,工作的地方。”
不应该胡来。
“妈妈和她说话,她不应该叫你来。”王妈妈马上换了祥和的表情,“工作的地方当然不胡来,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