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个黑月光——延琦
时间:2019-01-21 09:15:43

  而此时,眼见她忽然怔愣,萧钧有些不明所以,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眼见马车已经停稳,便抬步迈了上去。
  而萧钧却顺着她方才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跟着上了去。
  两人坐稳,车马便前行起来,侍卫在外头骑马环绕,一如来时一样威风。
  她却似乎有了心事,明显没有来时那般轻松,萧钧看在眼中,问道,“你方才是在看萧怡容的马车?”
  她没有否认,答说,“我上回探公主府,在马坊认识了一位少年,方才又见到他了。”
  萧钧哦了一声,听见她又道,“长公主以人为马凳,如此行径,朝中御史没有参她吗?”
  他却笑了一下,叹道,“当然有,还不止一次,自她出宫建府,生活之奢靡,行止之狂妄,常引人不满,但尽管都御史屡屡参奏,多数也是不了了之。除非实在不像话,父皇才会象征性的稍加惩戒,但也不过不痛不痒,无伤其根本。”
  看现如今萧怡容的样子,也能猜到这个结果,拂清冷笑一下,道,“依我看,当今陛下虽谈不上多圣明,但也不算是个十足昏君,既然朝野明明多有不满,为何还会对萧怡容如此放纵呢?”
  萧钧答说,“高祖爷曾有八子四女,皇子们大多康健,公主们却皆多舛,算来算去,独独唯有这一个女儿活了下来,所以倍加疼爱,高祖驾崩前,长公主尚未出嫁,高祖牵念,曾特意叮嘱父皇要照顾这个妹妹,此乃其一;她与父皇一母同胞,情分更是比别人还要重些,此乃其二。父皇一向顾念手足之情,所以如此竭力维护她,也并不奇怪。”
  话说完,他看向拂清,却见她只是笑了笑,道,“顾念手足之情?可我却曾听闻一桩传言,说陛下昔日登极之时,曾历经好一番腥风血雨,甚至……”
  毕竟事关重大,言语中的人还是对方父亲,她到底没有说出口,不过话中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有史为证,当初高祖皇帝还在位之时,现如今的宣和帝并非储君,因当时的太子中途崩逝,皇位才临到了他的头上。
  但此后坊间却一直有传言,说当年太子之死,正是出自宣和帝的手笔……
  毫无疑问,这样的谣言乃皇室最大的忌讳,今日拂清胆敢在萧钧面前提及,不过仗着与他的交情,若真要追究,定然逃不脱大逆不道的罪名。
  可萧钧当然不会追究,只是闻此言,面色也稍显不霁起来,沉声道,“你也说这是传言,没有根据之事,不该拿来言谈。”
  一双俊眉微微皱起,威仪显露无疑。
  拂清稍顿,也知是犯了他的忌讳,只好转而问道,“那若有朝一日,殿下登极,也会不管黑白,如此放纵萧怡容吗?她如此行径,你可能容忍?”
  他仍是不露喜怒,以教训的口吻道,“未发生之事,不可妄言。”
  拂清一愣,终于耐心耗尽,翻了个白眼,还嗤笑一下,道,“殿下也太过谨慎了,这里又没有外人,难不成我会去御前告你的状?”
  这话一出,萧钧却很是一怔。
  她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与他是外人了?
  咳咳,这可真是难得啊!
  不管她有意无意,他终于或多或少的进了一步了!
  心间虽有些窃喜,但听见她方才语声中的嗤笑之意,萧钧也并不想被她误解,遂敛正神色道,“我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此事关系重大。”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不过拂清也已经想到了。
  ——若论子承父业,皇家当然不同于别处,他若为帝,必须得等宣和帝驾崩才成。无论如何,那也是他的父皇,而且看起来,还算比较疼爱他的,所以他不愿回答,也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她顿了顿,缓和道,“我只是在问一个假设的问题,世间事总不会因为我的问题而改变的,王爷问我的问题,我向来知无不言,相比之下,王爷难道不是过于小心了吗?”
  这话一出,萧钧终于明白了过来。
  她要的是交心,可他因为避讳不愿多说,显然大有拿她当外人之嫌,也怪道她会生气了。
  他于是咳了咳,答道,“如若有朝一日是我,我只希望自己能尽力完善,不去犯前人遗留的错误。倘若为君者能时时谨记民贵君轻,那天下间应该会少许多苦难。”
  话音落下,拂清稍顿,而后缓缓点了点头,不无认真的道,“若有朝一日,殿下当真能登顶,还望你能如方才话中所言。”
  她其实晓得他与众不同,虽身居高位,却难得怀有善心,所以不管将来她身在何处,只希望他能愿望成真吧。
  萧钧笑了笑,未再多言,倒是拂清看在眼里,竟不由得想远了。
  有朝一日,阿娘的大仇得报,她必定要离开京城的,但到那时,他会如何?
  而她自己的心境还会如从前一样吗?
  ~~
  启明殿。
  身为一国之君,时间实在金贵,见完通政使与都御史后,宣和帝又见了其他四位大臣,接连发了五道圣旨,这才有空与萧怡容说话。
  一下等了近半个时辰,这若换作平常,萧怡容定要大发雷霆,奈何今日面对的是皇兄,她只得收敛脾气,主动问道,“皇兄召臣妹前来,可是为了那混账?”
  不必说,这“混账”指的自然是常乾无疑,一想到那日当着那么多人,常乾居然如此令她没脸,萧怡容恨不得手撕了他!此时叫他个混账,都是轻的了。
  不过身为娘家人,宣和帝自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闻言也没多说,颔首道,“不错,眼看已经一个多月了,又临近年关,这事儿总得解决一下,免得留到除夕,愈发引人口舌。朕今日叫你来,正是想听听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处置?”
  只听萧怡容冷哼一声,道,“还要怎么处置,臣妹自然是要休了他!”
  其实宣和帝原本打算小事化了,闻此言,忍不住劝道,“公主休夫,乃是大事,上报宗正修改玉碟,还要召告天下,少不得又要引起民间议论。那婢女你也已经砍了,事情也过去一阵了,你怎么还这么大的气?依朕看,不若今次就先饶了他吧,回到公主府,你自己惩戒便是。”
  哪知萧怡容毫不买账,依然气道,“臣妹向来眼里不容沙子,此番叫他丢尽了脸面,留在公主府,只会愈发气愤,还怎么过日子?不瞒皇兄,自打事发,臣妹每每回想起那日情景,都要恶心的作呕!想他当初不过卫离手下的一个小小副将,对臣妹花言巧语百般讨好,这些年怕不是好日子过多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居然与那贱货私通,若非此次,我竟还不知他们已经勾搭了几年!真是枉臣妹锦衣玉食的供着他,还有皇兄以往的器重!”
  这样说来,的确可气,可宣和帝从皇家脸面出发,还是不太想弄得天下人尽皆知,想了想,又劝道,“此人的确可恨,但无论如何也是平妍生父,若是动作太大,岂不会伤了平妍的脸面?”
  平妍乃是萧怡容唯一的女儿,身为舅父,宣和帝也素来疼爱,年满三岁就赐了县主封号,与生母萧怡容一样,从小含着金叶子长大的。
  不过提到平妍,宣和帝也算多少能理解常乾。
  ——平妍降生后,萧怡容历经妊娠之苦,便再也不肯生育,却也不准常乾纳妾,眼看夫妻成婚十余年,膝下却仅有一女,常乾心间总难免会有些遗憾,又见萧怡容身边美婢环绕,一时心痒也在所难免。
  而此时若真将常乾给休了,那平妍岂不成了没爹的孩子,惹人笑话?
  哪知萧怡容却毫不在乎,道,“皇兄多虑了,妍儿县主封号是由您亲赐,尊贵体面也是仰仗咱们萧家,与那姓常的何干?谁要敢笑话她,我决不轻饶!再者,臣妹如今才不过三十,后半辈子还长着呢,还愁找不到男人?平妍无论如何也不会成没爹的孩子啊!”
  这令宣和帝一噎,竟有些不知如何反驳了。
  毕竟兄妹这么多年,他对萧怡容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她今日如此模样,定然是不可能再容得下常乾了。
  宣和帝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容朕再想想吧,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与你素日专横也不无关系,从今往后,还望你能有所收敛才是。”
  却见萧怡容仍是一脸不忿,但奈何皇兄在前,只得怏怏应了声是。
 
 
第四十二章 
  马车行驶一路, 终于重又回到了宁王府。
  经此一番来回, 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萧钧本打算与拂清一同用午膳, 然才一下车,却见一旁已经有人在等了。
  是他手下办事的侍卫,看这情景, 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了。
  他遂同拂清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用午膳吧,想吃什么叫人去吩咐厨房便是, 我还有事, 就不陪你了。”
  原本料想她也不太愿意叫他陪的, 哪知这话才出,却见她立即露出一脸不舍的模样,道,“王爷不陪我,我都没什么胃口了,不过既然您有事要忙, 那我便先回去了,只是王爷也要及时吃饭,注意休息才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语气之甜腻, 宛若谁家正与夫君浓情蜜意的小娇娘。
  萧钧心下一顿, 不动声色的往一旁看了看, 果不其然,在一旁恭候他们回府的下人里头,瞧见了佩湘的影子。
  ……哎,他就知道。
  心间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勉强稳住神色,同她道,“我知道了,你也一样,今日车马劳顿,等会儿吃完饭,好好歇一歇,晚饭时候我再过去。”
  表面是在同她演戏,但其中包含的真心,却不知她能否感知得到了。
  她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依然作娇羞状,点头应了声是,便领着前来迎接的丫鬟回了邀月阁。
  身后,萧钧见她走远,也转过身去,大步去了前院。
  迎接的下人们便也各自散了,而唯有佩湘,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待到众人都走尽,才带着满眼酸涩离开。
  当下王府里主子还不多,因此佩湘这个管事姑姑着实清闲,送走了主子们,便又回了值房。
  没过多久,手下的小丫鬟春燕也进了门,手上还提着食盒,一边给她摆好,一边道,“姑姑,午饭好了,您快趁热吃吧。”
  却见她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半晌才挪步子。
  这一看就是有事啊,春燕赶忙凑上前去,问道,“姑姑怎么了?”
  佩湘拿起筷子,却半晌没动,眼珠转了转,问道,“你方才去膳房,可瞧见邀月阁晌午都点了什么菜式?”
  春燕想了想,答说,“好似有金陵圆子,奶汤蒲菜,大煮干丝,素火腿,黄鱼羹……看起来这位新侧妃很喜欢苏浙菜,还是那位新来的厨子掌的勺。”
  话音落下,却听佩湘哼了一声,“我就晓得,她不是个省油的灯,王爷好端端的从江南请了厨子,果真全是为了她!她倒也好意思,天天变着花样的下菜谱。”
  这样一听,春燕立时就明白了症结所在,忙顺着话道,“听闻这位侧妃出身乡间,大约从前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现在可劲儿找补呢,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人家厉害,才进门一天,就同王爷难舍难分了,您瞧头前下马车时的样子,啧啧……”
  谁料这话却一下戳中某人的心事,一时间,佩湘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若论出身,她也不比那女子差,眼看都入宁王府两年了,期间想过无数由头,却硬是近不了宁王的身,这个女子凭什么能如此?
  心里头正愈发酸涩难忍,哪知春燕偏偏又在耳边道,“姑姑可听说了么,这位侧妃才不过入晏家几个月,就已经搅得丞相府鸡飞狗跳,听说晏丞相都不向着自己亲生的骨肉,独独的偏向她,可见确实是有手段的,姑姑现在比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听说晏家那位正室夫人,现在还气得躺在床上下不来地呢。”
  隔府如隔山,晏家与宁王府本就离得不近,从前主子间也没什么往来,这些事又是晏家的私密,因此宁王府里轻易听不到,此时耳听春燕这样说,佩湘当即就瞪大了眼睛,道,“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可是真的?”
  春燕压低声音道,“这可是昨日办喜事时,我从晏家送亲的下人那里听来的,自家下人怎么会平白诋毁主子?”
  看来这便是真的了。
  佩湘点了点头,一时再也顾不得吃饭,陷入沉思之中……
  ~~
  邀月阁位置不错,吃罢午饭,南窗底下阳光甚是充足。
  拂清就斜倚在窗边暖榻上,耳听着廊檐下的鸟叫,眯着眼睛晒太阳,不多时,竟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一下午又过去了。
  如此度日简直太浪费,她暗叹了一声,一旁,小翠已经端了洗脸水进来,忙活着给她梳妆,等一切收拾完毕,窗外已经现出了暮色。
  小霜也进到屋里,问她晚饭想吃些什么,她一时没什么主意,叹道,“吃完午饭都没怎么动弹,还堆在肚子里呢,我晚上不想吃了,随便煮个粥吧。”
  “吃粥?”小霜愣了愣,面露难色,“可是,殿下还要过来的,叫他也吃粥吗?”
  拂清一听,立时皱起眉来,“他还要过来?”
  小霜点了点头,“是啊,先前主子回府的时候,不是王爷亲口说的吗,说要来陪您吃晚饭的。”
  “是吗?”
  拂清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先前在那佩湘跟前演戏的事来了,不由得感叹,那时自己不过一时兴起,要刺激一下那女子,谁料却叫萧钧当了真……
  她无法,只好道,“那你去前院问问吧,如果他要过来,就叫膳房准备他爱吃的,不必管我了。”
  咳咳,这到底是在他的府上,偶尔关爱一下他,良心上也好受一些。
  听她这样吩咐,小霜便放心了,立刻前去。
  没过多久,晚膳就送了过来。
  几乎与此同时,外头通传声也响了起来,萧钧到了。
  一时间,昨日情景再现,满院子的人立刻恭敬肃立,迎接王爷大驾。
  萧钧换了身宝蓝色盘领袍,一如既往的俊美非凡,与昨夜不同的是,进屋见晚膳已经摆好,坐下之后,就直接扬手叫下人们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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