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青愧疚的摇摇头。
一个乡镇那么大,几万人她见过的恐怕零头都没有,更何况她们也早就搬去县里了。
徐璐却已经冷静下来了,谁也没注意那群人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只能跟季云喜商量几句,上村里广播室广播,请大家以李家村为圆心,往各个方向搜寻,看还能不能追上。
众人听说松松丢了,原本要去干农活的也不去了,在田里的也有家人去喊回来,二话不说扛上锄头镰刀就出门。李国青和鸭蛋爹商量着,七个人一组,分成六组,往各个方向追出去。
再多的感动,徐璐也说不出,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季云喜又给厂里打电话,让刘光源带人上那两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家里找去,矿上有他们户口本复印件,要找到家庭住址很简单。
突然,门口传来刹车声,警察来这么快?徐璐赶紧第一个冲出去。
谁知道停的却是辆破旧的面包车,下来的也是个陌生男人……当然,也不算陌生,是半年前才见过的唐丰年,他先下车,一左一右抱着两个漂亮的小公主。
“徐阿姨好。”两个小乖乖嘴巴真甜,可徐璐却笑不出来,她的松松不知在哪里受着罪。
李曼青听见孩子声音,出来跟男人小声说了几句,唐丰年就皱着眉,赶紧把孩子抱丈母娘家去了,这时候了别添乱。
徐璐看着村口方向,也不知道警车什么时候才能到。“前世”出问题的是平安和松松,所以她一直都把他俩当眼珠子疼,以为熬过今天,就平安了……谁知道,这次遭罪的却是松松。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都怪自己,发现他不在的时候就应该引起重视的,这样的话那群人绝对跑不了!可她明明看见他不在了,却只以为是……她真不配做松松的妈妈。
他再懂事,也只是一岁半的孩子,放谁家里不是当眼珠子一样疼宠着?可她因为看见过他的早熟懂事,就忽略了他其实也是个孩子……需要爸妈随时看顾的孩子。
她真是没用!
徐璐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季云喜把她手掰开,看着已经掐出血的大鱼际,叹息道:“别急,总会有线索的。”
“你只会说别急,让我怎么不急?那是我儿子啊!他还那么小,我还没好好抱过他,还没教会他写字,就……就……”徐璐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簌簌滚落。
季云喜手心出了汗,压在她伤口上,徐璐却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实在不行……咱们有两亿了,再去借点。”男人咬牙切齿。
徐璐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季云喜你这个王八蛋!”他以为平安和松松被闷病是自己无能,凑不出赎金来。
男人依然搂着她,低声道:“是我不好,我连累你和孩子了。”如果他不做煤炭生意,就不会遇见那两个酩酊大醉的工人,也就不会别人盯上。
“等等。”季云喜突然眉头一皱,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那两个工人,找到他们的时候还一脸懵神,压根不知道怎么了。“璐璐你说他们家人是谁通知的?”
徐璐刚想说“矿上”,突然也反应过来,那个哭“男人死了”的女人,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家属”,分明是职业矿闹的主力军!真正的家属根本没机会说话,“莫非他们来讹钱是假?真正的是想声东击西偷孩子?”
季云喜点头,看来是这样了。
那两个工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幌子了,今儿闹的这一出真是双管齐下,矿上制造假象拖住他,再带几个幌子来家里名义是讹钱,实际却是趁乱偷孩子,拿准了女人怕事,不想闹大的心理,偷了孩子,不知情的家里人还巴不得像送祖宗似的把他们送走……亲自放走他们。
真是一出好戏!
季云喜冷笑两声,“那两家人不用找了。”压根问不出个屁来。
等警察来到,季云喜交代一句就不知跑哪去了。唐丰年两口子就在院里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唐丰年是真心愧对季老板,小声劝媳妇:“你再想想,他们有啥特征不?咱们力所能及的帮帮老板吧,以前害他损失那么多……”最后看他上有老下有小,还放了他。
那年,他跟另外两个工人在地面上,眼睁睁看着矿井塌了,看着所有人满世界的找他们,以为他们在井下没逃出来,居然被他们撺掇着躲出去装死,企图帮家里骗一大笔赔偿金。他虽然本意不是骗钱,但也确确实实跟着他们跑了……云喜煤矿因为“死了”他们仨,被封了半年多,直接经济损失至少是八位数。
说真的,他自己也当老板了,真觉着像他们三个这样的工人,真是白眼狼!哪个老板摊上都倒霉!
李曼青急得抹汗,小声道:“我正想着呢,到底是什么人……对了,那几个家属的口音是咱们那边的,我好像还在哪儿听过……”
“到底是在哪儿?”唐丰年急得跺脚。
李曼青冥思苦想,“咱俩结婚那天,有人来闹洞房,有几个闹得挺凶……”
年代太过久远,要不是他们闹得太过分,她也想不起来了。因为唐家亲戚都在村里,外村的基本没有,他们的口音跟当地的都不一样,当时她面皮薄,还以为是所有太平乡的人都这样。
“闹洞房?”唐丰年也想不起来,是哪几个了。
刚好,警察那边,徐璐正在描述平头男长相,“他脖子上,左边有颗黑痣,很大。”
警察皱眉:“很大是多大?”
“比豌豆还大,上头还有汗毛!”徐璐离得近,看得很清楚,她不知道自己这无意间的一瞥,却真真的救了松松。
“有豌豆大的黑痣?”李曼青突然惊呼出口。
徐璐眼睛一亮:“你见过?”
本来,李曼青自进来就扶着老太太,站在人群后,平头男回首的时候角度不对,她是绝对看不到他左颈的痣的……但左颈有黑痣的人,她有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以前见过这样的人,黑痣在……应该在左颈正中央,还有三根长长的汗毛。”
徐璐猛点头,“对对对,曼青他叫什么名字,是哪儿人?”
“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儿,我们结婚时候,他是闹洞房闹得最凶的。”所以她这新娘子都能看见他的黑痣和恶心的汗毛。
徐璐却不沮丧,既然是能来闹洞房的,要么是同村的,要么同学朋友,要么同事或者亲戚……毕竟,能闹的肯定都不会是完全的陌生人。
她眼巴巴看向唐丰年。
唐丰年咽了口口水,“当年闹洞房的是村里几个年轻人,他们都没这样的痣……还有煤矿同事也去了,但他们也没。”
徐璐一听”煤矿”,精神大振,总觉着这事跟煤矿脱不了干系!“你好好想想,同事都去了哪几个?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带了自己的亲戚朋友去的?”
唐丰年一想也对,那年头年轻人没啥娱乐活动和去处,好容易有办喜事的都会呼朋唤友倾巢而出。
但随即,他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怎么了?是想到了吗?”李曼青比徐璐还急。
“我……我两个师傅也去了。”
李曼青先是一愣,突然,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的两个师傅,一个叫林友贵,一个叫杨宝柱。年轻人刚开始下井,都得有老员工带,这样的人在行业里被尊称为“师傅”。
徐璐不知道他们怎么这副表情,却也知道是不好了,后背本来就没干的汗水,又开始一颗颗冒出来,但身上却一点儿也不觉着热,而是冷,冷得瑟瑟发抖。
季云喜打完电话,“各方都确认过了,没动静。”他们重点怀疑的那几个,杨老头一直在村里如过街老鼠,整日闭门不出,龙老头还在监狱里,没这么大能耐。杨静那头刚才打电话核实过了,还在深市,这几天都没什么异常,跟宣城几乎没联系。她表妹也结婚了,正怀着七个月的大肚子。
东升煤矿前老板也因为偷税漏税,还在监狱里呆着,他的产业已基本被季云喜兼并了,手下早就兔死猢狲散,也没能耐了。
季云喜还专门给叶老爷子去过电话,确认过凌煜天还在国外,白柔还没出狱……能想到的“仇人”都排除了。
到底是谁?
“老板,我有话跟你说。”唐丰年轻咳一声,紧握成拳的手心里全是汗。如果真的是他们……他不敢想象。
季云喜往墙根走了两步,“你说。”
“刚才嫂子说那个男人左颈有痣,那个人我家孩子妈见过,是当时来闹洞房的,应该是跟着当时矿上的同事来的……而那天来的同事只有……只有,我两个师傅。”他婚结得晚,当时两位“师傅”还说要给他好好热闹热闹,好扬眉吐气一回。
季云喜皱眉,“谁?”
唐丰年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小声的,极快的说出六个字:“林友贵,杨宝柱。”
季云喜脸色大变。
这俩人就是当年撺掇着他躲外面骗赔偿金的人,到现在还在全国通缉呢。
如果是他们……那确实说得通。本来到嘴的肥肉,两万块赔偿金,说退就得一分不少全吐出来,还成了见不得光的老鼠。而且,在事情暴露之前,这俩人的家属,找他要钱的理由也怪多,不是老人病了就是孩子开学了,过年了,甚至他们兄弟要娶媳妇了也找他要彩礼。
刚开始,他都念在他们在自己矿上丢了命,每一次都会给点,可小刘每次都气得跳脚,觉着这两家人不是好东西,欲壑难填。
后来,逼着他们退赔偿金,听说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一家子哭天抢地,寻死觅活,说是要把赔偿金收回去,老人就闹着要跳坝塘,要喝农药,女人要上吊,拖家带口上煤矿堵他的车。
却不想想,那俩人躲外面,给煤矿带来的损失,就是把他们两家人骨头拆了全卖了,也抵不上一个零头。
人贪心起来……真是可恨!
季云喜不雅的“呸”了一口,“走,你跟我去。”
徐璐看着他们上了车,几秒钟之后就消失在村口,麻木的心脏又重新跳起来。季云喜能出门,那应该就是有眉目了。
“曼青快跟我说说,你们想到谁了?”
李曼青扶着她,小声道:“可能是林友贵和杨宝柱。”
徐璐凝眉,这两个名字还真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就是那年,跟着我家丰年一起跑出去的……另外两个。”李曼青红着脸,羞愧极了。唐丰年当时要是能阻止他们,别跟着他们跑,也别让他们跑就好了。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好好过踏实日子的,就因为一念之差,滚雪球越滚越大,到最后……万劫不复。
虽然两口子已经极力弥补给季老板造成的损失了,但人家八位数的损失,他们就是卖肾也弥补不了。季老板不跟他们计较,不过是看他们有老有小罢了。
但有时候,生意人太厚道,还真是致命的弱点。
徐璐听了原委,也叹口气,怪不得“上辈子”的季云喜穷极一生也找不到凶手。任是谁也想不到,人可以贪心到这个地步。
“妈妈,鸽鸽。”平安揉着眼睛,在奶奶怀里不开心。
“怎么了?要吃果果吗?”徐璐抱过来,觉着手臂还是软的。
“鸽鸽,嘘嘘,鸽鸽……”
徐璐眼泪又下来了,他叫的是“哥哥”,知道他出去尿尿了一直没回来。
“好,哥哥待会儿就回家了,平安要记着,哥哥代你们受过,以后你们一定要听他的话,好不好?”她声音哽咽,松松可不就是代两个弟弟受罪吗?如果按“以前”的发展趋势,不应该是他的啊。
“好。”平安奶声奶气搂住她的脖子,醒醒在大妞儿怀里也神情恹恹,多胞胎可能真的是心有灵犀。
就这样,一家子左顾右盼,兄弟俩也不肯睡觉,硬是强撑着,时不时就扁着嘴哼唧几声……终于,天快黑的时候,门口响起了熟悉的刹车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慎独”和“Mormor666”的偷雷,这章有点沉重了,下一章会甜回来哒~
第167章 167
徐璐抱着平安, 猛地冲出去, 险些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车子上下来的还是季云喜和唐丰年, 徐璐歪着脑袋,把前后座找遍了,也没看见松松, 侥幸着道:“是……孩子是在别的车上吗?”小心翼翼看着季云喜,生怕他说不是。
男人愧疚的低下头。
后面又来了辆大卡车,刘光源第一个跳下来, 跟着大概五六十个膀大腰圆的男子,齐声叫“老板,嫂子。”
徐璐却不看他们,只静静的看着季云喜,等着要个答案。
唐丰年不敢吭声, 低头打开后备箱, 像扔破布袋似的提起三个人扔地上,嘴里还塞着臭袜子,其他部位早就鼻青脸肿, 手脚捆在一处,气若游丝。
刘光源恶狠狠的踢了一脚,“就是他们绑的?”
唐丰年见季云喜不说话, 小声道:“是,还有另外两个没找到。”
刘光源又狠狠踢了一脚,“呸”一口痰直接喷三人脸上,看着季云喜欲言又止。
要不是凭脖子上的黑痣, 徐璐已经认不出平头男了,着装打扮全换了,最主要脸上还挂了彩。
平安听见爸爸的车声就在叫“鸽鸽”,出来没看见,小嘴巴一扁就哭了,“鸽鸽……鸽鸽……呜呜,乖乖……”
几个大人的心都被他哭化了。
徐璐紧紧抱住他,“平安乖乖听话,进去跟醒醒玩,好不好?”虽然是征求他的意见,却不管他挣扎,直接塞给老太太,自己把门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