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打人犯法的。”
众人肃然起敬,可不是嘛,她懂的法可多了,原本还交头接耳的村人也不说话了,都乖乖的看着她。
“本来这事不归我管,可小胡是来帮我们家干活路上才遇到这种事的,我理应说声对不住。”就跟工伤似的,上下班途中遇到事故,老板得负一定责任。
胡建安连忙说“不用”“不敢当”,其实她妈不愿来,觉着杨大满挨的打更严重,来了可能还要被倒打一耙。以前在村里,这样的亏他们家没少吃。
但胡建安非得主张来,毕竟这顿打挨得莫名其妙,他总觉着是跟进芳有关。如果能当面掰扯清楚那是最好的。
“不管打人原因是什么,打人就是不对。谁打了人该道歉道歉,该出医药费出医药费,这理走到哪儿都一样。”
大家点点头,全看向杨大满,不过他的猪头脸确实有点严重,大家又看向胡建安,他稍微好一点点。
“我来说两句当时的情况,大概四十分钟前,我跟我妈走到黑水河那边,突然弯道里跳出来一个人,一句话不说,直接打我脸。我忍不住疼,就还手了……后来,他跑了。我跟我妈追过来,有老乡看见说他叫杨大满,于是上他们家说理。”
剩下的大家都看见了。
徐璐点点头,大声道:“小胡说的只是单方面的,公平起见,大满你也来说说,要有什么误会,咱们也能当面说清楚。”
“就是,就是!”又有热闹可以看了。这时候还早,大多数人家还没吃晚饭,索性回屋把饭菜端一碗出来,边吃边瞧热闹别提多香了。
杨大满哼哼哧哧,半天才憋出一句:“就那样。”承认了。
徐璐道:“既然如此,那先动手的就道歉吧。”又冲动,又打不过人家,也是活该。
杨大满眼眶发红,倔强着不肯,眼神绝望的看着徐璐,希望她能帮自己说两句好话。又在到处搜寻进芳,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真的很痛苦,很害怕,怕她妈真把她嫁给姓胡的。
那天听说有人来说亲,他就害怕。今天他亲眼见着,春花婶子对那姓胡的亲热得紧,又是倒水又是嘘寒问暖,他只在半年前有过这待遇。自从他爸出事后,春花婶子愈发不待见他。
那晚的事后……恐怕,是再没希望了。
可越是没希望,他越是渴望。他好不容易熬到前头老婆没了,进芳也离婚了,即使她带着孩子,他也没意见,更何况后来知道孩子不是亲生的,还要送回去,他简直欣喜若狂。
俩人都是单身,他以为这就是兜兜转转几年后,上天对他的恩赐。去年糖厂招人那次,进芳的名字其实是他添上去的,他知道他爸私心重,肯定不会让她去的。
可他就是想跟她一起上班啊。
这算是他为进芳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了吧?
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弥补的,以后还会做更多更勇敢的事。
徐璐早就看见躲在人群里的林进芳了,翻个白眼,心道:睁大狗眼,好好看看你差点私奔的男人。
杨大满找了一圈没找到心上人,愈发委屈了,红着眼睛就是不说话。既不道歉也不解释。
他妈急了,“大满你倒是说话啊,他把你打成这样,妈看了心口痛啊!”见他还是不说话,急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嫁个老不正经的死鬼男人,养的儿子也是个傻子,外村人把你打成这样都不吭一声,我……”
“妈,别说了。”杨大满拳头紧握,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呸!你三捶打不出个冷屁,我……”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样。”杨大满眼眶发红。
“我怎么你了?是我把你揍成猪头的?老娘把你养这么大容易麽?”这是每一个中国式家长的通病了。
因为我把你养这么大,所以你得听我的,不然就是不孝。
“我就是因为听你的,娶了媳妇儿,我……我的一生都毁了!”杨大满咬牙切齿,眼里全是悔恨。
徐璐眸光微闪,见杨老婆子愣住,心头也跟着叹口气。儿女都是债,这群讨债鬼啊。
她见不得母亲们的泪水,借口回屋喝水遁了。
这场闹剧以杨老婆子的嚎啕大哭和杨大满的愤而离家终结。
胡建安不是傻子,听出来意思了,不顾林家挽留,拉着他妈走了。
他这般干脆爽快的处事方式,拖泥带水的杨大满简直被秒成渣渣了。徐璐是真心很看好他,但不知他会不会介意进芳的过去,这亲事怕是悬。
毕竟,换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女,对方有过婚史,有过孩子,或许都能接受,但心头要有白月光……那还是算了。
现在,就得看林进芳是怎么想的了。白月光还是靠谱男人,她还有得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青兒”“22189103”“pia~”们的投雷,么么哒~下午还有二更哈~
第107章 107
被这么一闹, 连进梅都包着头巾来问怎么了。
徐璐只说不关她的事, 快回屋躺着去, 又心痒毛抓想去看看小等等。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做啥都慢吞吞的, 不急不躁。吃奶别的孩子可能十分钟吃好,他倒好, 二十分钟了还不想放。
倒不是说他多吃了多少, 毕竟奶嗝都不打一个, 而是一个字——慢。
不止性子慢, 还有点神经大条。
外头又哭又闹吵了半小时,徐璐以为怕是要吓到他了, 进屋一问,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不是睡着了没听见, 是睁着眼玩呢, 就是不吭声。
徐璐趴床上,把手搓热乎了才放他脸颊上, “小等等怎么这么慢啊,慢性子小姑娘可不喜欢……到时候找不着媳妇儿咋整呀?”
小家伙的视力慢慢上来了,看了一会儿姥姥,自个儿动动小手, 又幽幽的闭上双眼……准备入定了。
徐璐:“……”
你小子就活该单身一辈子!
还好, 在等等这儿没找到的附和,宝儿全都给补上了。他一会儿拿个小虫子,一会儿拿根布条子拴着小汽车, 咕噜咕噜的满院子拖,还非要让“姥姥坐车车”。徐璐只能跟在他车子后,假装在坐车的样子,“小师傅开慢点”“小师傅停车,我要下车了”……家里只有姥姥才会这么配合。
季云喜在门口听得嘴角抽搐。
不得不再次感慨,年轻人独有的活泼与可爱,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过。
“怎么来了?天都黑了。”
“厂里买的米还多,明天办事给你们送点。”
没一会儿,龙战文从后备箱里搬了几袋米,几桶油出来。趁进荷在做作业,她挽着男人的手上后山去了。
“有没有想我呀?”
男人老脸一红,这话也是女人能问的?
不过,从她嘴里问出来,仿佛每一个字都被糖水浸泡过似的。
徐璐把手勾他脖子上,“喂,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嘛?”后面几个字拖得长长软软的。
男人心尖都酥了,一把抱住她,“想。”
可徐璐还不满足,“有多想?”
他不再犹豫,一口亲在她脖子上,“很想。”反正只有俩人听得见。
也不知是他的回答,还是痒酥的感觉,让徐璐笑起来,“我也想你。”也就两天没见而已。
原来,古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真的。
男人低头,又开始肆无忌惮吃果冻了……反正天色暗了,也没人看得见。
第二天,徐璐睡到太阳照屁股才醒,直接被吓得一蹦三尺高——今天进荷跟小茹还要上学呢!她的闹钟怎么没响?
“诶,我闹钟呢?”原先放闹钟的床头柜上,放着张纸条。
“阿姨好好休息,爸爸送我们。”还有一个笑脸。
有个男人真的挺好的,还多了件贴心的小棉袄。
徐璐喜滋滋,刚出门呢,院子里就已经热闹起来,杀猪宰鸡的,剖鱼的,洗菜切菜的,泡干菜的……井井有条。
徐璐揉揉眼睛,以为自个儿看错了,她可没请这么多人来帮忙啊。因为农村约定俗成的规矩,帮忙是要“换工”的。她平时也不太会干活,也不去别人家帮忙,有数的就那几个玩得好的。
怎么还来了许多眼生的?
“婶子起了,咱们早饭马上就好了啊。”说话的男人,好像是叫何什么来着……只记得是何小马他爸爸。
徐璐干笑两声,这个“婶子”那个“嫂子”的叫她。多是年轻人,中年妇女只有刘莲枝和刘桂花。
她哪里知道,自年后发了几次威后,村里人都有点怕她呢。尤其那些长舌妇,以前一说起她的闲话来,跟打了鸡血似的。现在……嗯,没人敢主动提了,就是提也快速的说两句,嘴就跟拉上的拉链一样——严丝合缝了!
年轻人对她,更多的是敬。
所以,听说今天她们家办事,手边没事的都主动来了。
徐璐不知缘由,但也很感激他们,吃的喝的都不吝啬。正好,居然还看见胡建安在给大家挑水呢。今天虽然借来两口大缸,但要洗刷的东西也多,四大缸水,一会儿就没了。他基本没有空闲过。
今天还能接着来……那就是还想给进芳机会?
反正,徐璐是这么理解的。
所以,叫不动儿子,只能叫老妈了。
胡老太正跟人说着话呢,手里利索的削着土豆。“呀婶子家土豆咋这么大?芯子里还没坏,存得挺好啊。”这时节,新土豆还小,舍不得吃,去年的老土豆已经发芽坏心了。
胡老太笑得得意,这可是他儿子存的。也不知道怎么存下来的,反正他们家土豆确实不发芽。
徐璐听见,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人家母子俩来帮忙就算了,还带东西来……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在他们那样的家庭,真的有心了。
“胡姐姐来了,快进屋来歇会儿,让年轻人削去……进芳,来削土豆。”说着就把胡老太拖进屋,给她端茶倒水拿糖,可惜没电视机,不然还得把电视节目伺候上。
猪头林进芳做的好事,她要帮她擦屁股。
好气!
“妹子不用这样,我在家都做惯的。”胡老太不好意思,经了昨晚那遭,她也不好意思再满口的夸儿子了。
但——“我得解释一下,我们家建安平时不这样的,年轻人嘛难免有点意气用事,昨晚也是……”
徐璐笑着道:“我知道。”我还就欣赏他这样的。
“只是,也不怕跟姐姐说实话,我们家进芳呐,是没啥坏心,可就是胆子小,没主见,有时候也会冲动……你们家建安正好,有主见,有胆量,倒正好互补了。”
胡老太见她这么说,心道希望还挺大,立时更加亲热的聊起来,连胡建安三岁尿床的事都说了。
可惜,她们聊得开心,却有人偏要来寻不开心。
“亲家母,忙呢?”这一句仿佛就是龙老太恒古不变的开场白。
“不忙。”
一样的,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招呼,自个儿坐了,又让两个闺女坐。好在她闺女还要点脸面,低着头叫了声“亲家婶子”。
快二十岁的大姑娘了,穿着寻常的的确良衣服,花里胡哨的头绳扎了两根,但胜在年轻,朝气蓬勃,倒是还有点赏心悦目。
徐璐答应了,让她们坐,把糖果往她们跟前推。两个小姑娘高兴着各自抓了一把。
“别光顾着你们自个儿啊,给几个侄子侄女也抓点……诶,他们呢?跑哪儿去了?”
才说着,一群孩子跟土匪进村似的冲进堂屋,“呀,奶糖,快!”
“我要那个,等等,我也还抓够呢!”
“我包里没有,不行,我要……哇!”居然哭了。
徐璐脑壳痛,即使穿越了,熊孩子还是熊孩子。但今天是等等满月,他们算是战文的后家人,她得给战文面子,只能忍了。不过,该做的准备一样不少,起身回房锁门窗一气呵成,顺带把进荷她们屋也锁了。
果然,大风过境后,堂屋又恢复了平静,只要别祸害人住的屋子,院子够大,门口够宽,他们要怎么折腾她都没意见。
母女仨只意思性的提了三十个鸡蛋一只老母鸡来,但好歹在村人面前没有空着手那么丢脸。她们能来,估计也是顶着龙老头不知多大压力呢,龙战文也只有感激的份。
没说几句话,三人闹着要看孩子,就去进梅屋了,徐璐和胡老太对视一眼,无奈苦笑。两个都是见过这种人的“寡妇”,居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病相怜”,话题倒是越聊越多了。
到下午,客人们陆陆续续上门了。大多数是战文的同事,还有几个据说是他初中同学的,剩下的基本是李家村的人。或多或少都提点鸡蛋小孩儿衣服之类的,有大方的还放了两串炮仗。
宝儿带着一群小伙伴捡炮仗,玩得不亦乐乎。除了龙老太偶尔阴阳怪气两句,这场满月酒总体来说是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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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酒,村里开始陆陆续续收油菜了。
徐璐租下来的十六亩是最先收的,大家知道她药苗得挪窝了,都尽着几天收完,把田腾出来给她。
又专门让黄药师请了几天假,把他接村里来,药田怎么规划,打塘怎么打,药苗栽多深,放多少肥,都亲自带她去指导……脸又被晒红了。
不过,现在她已经安然接受这种生活,黑就黑点呗,反正男票没意见。
也不对,季云喜不是没意见。相反,他意见大着呢!只是药田的事她不肯假手于人,热了要搭棚子,冷了要盖稻草,忙起来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使了。
待把该挪的都挪完,时间已经进入五月份了。学校放五一,季茹想去省城玩,硬把进荷拉着去了。季云喜专门让小刘带她们,徐璐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