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祥皖第一反应是惊奇,在他的认知中,三个儿媳妇都有点……怎么说呢,官太太们骄纵的一面,但事业上没什么野心,一般闹不起什么风浪。
“你看看这个视频。”荀首长让秘书拿了一台笔记本过来。
然后两位老者坐在小花园的亭子下面播放。
这是一份短视频,弹出来的红色标题吓死人——《星耀公司董事长徐静怡深夜跋扈!利用特权,逼迫司法!公正何在?!》画面有些糊,大约是七八点,路灯刚刚开启不太亮。
只听见汽车按了几下的喇叭,“哗啦啦”从越野车上跑下来数十名装备精良的军哥哥。但每一个人都打了小马赛克。
一声“全体都有了!”军哥哥们排列着整整齐齐地队伍,向着不远处“police”标识的建筑物小跑冲去。视频镜头一转,居然看见一脸严肃的徐静怡正抱臂站在原地,她也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打马赛克的人。
紧接着,出现军哥哥们围攻警.局,警.局里的警.察拿着大喇叭无奈喊话,再之后徐静怡说了一声“出发”,军哥哥们便冲向警.局似乎要干架。视频剪辑得很巧妙,明明没干架,却有一种硝烟弥漫的感觉。
顾祥皖的眉头皱起来:“镜头里的是徐家的老二吧!”
“你眼睛挺厉的!”
“当初他和沈斯年一起做潜伏任务。回国后我给他们颁得奖。”顾祥皖淡淡补充。
“后面那句“出发”是合成的吧。”他的语气很肯定。
荀首长惊讶了下:“这你都看出来了?”
“说话的音听着不对。估计是从别处剪辑来的。”顾祥皖微微摇头,然后他的目光从视频上挪开,非常敏锐,“……赵繁花主使的?”
荀首长没有多说,只点开了一段电话录音的音频,其中赵繁花嚣张的笑声格外刺耳。
顾祥皖沉默的听着,抬眉:“这事出现多久了?”
“五六个小时。”
“我国在民营以及人才的维护上,确实积弊难除!连星耀,连徐静怡这样的人都有人敢惹,我们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顾祥皖低声感慨,之后又说:“先全面封杀视频来源,然后官方澄清徐静怡的名声,绝对不能给她蒙上任何不白之冤。至于赵繁花……”
顾祥皖脸上还是很平静,但语气却显得很疲惫:“滥用私权,危害国家重要人士。应当重罚!”
荀首长眉毛一挑:“不求情?”
顾祥皖摇头:“一而再再而三。有些人,求不得情的。”顿了顿,他又说:“徐静怡的态度是怎样的?”
荀首长吸了口烟,露出一丝苦笑:“似乎很生气。没有经过我们,直接将这一些视频音频交给网警举报。”
顾祥皖一愣:“那,这是……怎么会辗转到你手上。”
网警和一把手之间隔着的层次太远。
“这个片区的网警负责人是谢林。刚从我办公室出去的。”荀首长又吐了一口烟,“他看见后立马电话联络我了。”
“哦。”顾祥皖若有所思,看来徐静怡还没完全被愤怒冲昏头脑,全国有这么多网警负责人,却偏偏找了谢林,顾祥皖看向荀首长,“她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我这就去找她好好说道。”
“找她?怎么找?”荀首长哑然,“她回c市了!”
“什么!怎么可能回c市了。”顾祥皖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猛站起来,表情很难以置信,“有关镜门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毛熊国和美帝的科学家还在等她解释建造镜门的原理。迷彩兔的意识连接头盔还未进行过初步测试!现在正是工作的紧要关头,她怎么可以放下一切离开呢?”
对于老一辈革命家而言,为组织奉献,尽全力工作是最重要的事。他们在很多事情上可以容忍妥协,但唯独涉及到建设国家时,他们一丝不苟,无法接受任何“懈怠”。
简而言之,顾祥皖炸毛了。
他一炸毛,说话就有点口不择言地“翻旧账”了:“这也太无组织无纪律。没错。徐静怡是受了委屈。但公大于私,她也不能声也不做就回去啊!B市还有多少人等着呢,这也太任性了。另外,这件事的处理也非常不妥当,她遇到困难怎么不想着申诉,反而选择监听公职人员电话。这方式本身就是违法的。她为什么不走正规渠道而要闹这么一出!这是逼着我们去找她吗?”
荀首长闻言非但没跟着生气,反而一笑:“哈哈哈……好久没看你这么生气的模样。”
“我不是生气,我是恨铁不成钢。这都是点多小的事,赵繁花使出来的计谋连软刀子都称不上。居然把我们科学家的心都给勾偏了,放着正事不做,跑到C市去浪费时间!老荀,如果这事她和我或者孙丹汇报一声,组织上还能不给她安排稳妥了?最后还会整这么一出?!”顾祥皖喝了一口大茶,努力平息情绪。
荀首长摇摇头:“你这话有失偏颇。你是你,她是她,你不能拿你的标准要求所有人。更何况,每一个人的心理状态不一样,专家都说了,徐静怡别看沉稳,但心里有杆秤,不爱欠人情,还只能顺着摸。”
顾祥皖瞅着他,维护就算了居然还和心理扯上关系?
荀首长看出顾祥皖眼底的无语,摇摇头:“时代是进步的。不要被顽固的眼光束缚。我倒觉得专家说得很有道理。”
“哦?他们怎么说?”
“他们搜集了徐静怡出狱后的行为资料,发现她有超高智商人群的共性,对万物本质的认识有灵性,内心却并不容易融入社会,易孤独,性格在某种方面来说很极端,处理科学以外的问题方式简单粗暴……却对友人特别热忱掏心掏肺,比如之前上亿的利润分红随手送出,比如这次朋友遇难,二话不说地冲去解决问题。这类人容易被感情支配。一旦没有引导好,或者遭受太大的刺激,很可能会成为超高智商的罪.犯。好在徐静怡心中有高义,是非道德观念很强,为友情两肋插刀也不是什么缺点,我们多看着点就好。”
顾祥皖听到潜在罪犯几个字后,敏锐地抬眉:“那岂不是高度危险?”
荀首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老顾。每个人都会有□□,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你知道专家们是怎么评估我们的吗?”
顾祥皖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荀首长看着沉默不语的他,慢慢开口:“……不用怕,他们的形容词用得很委婉,但我将那些材料翻了几遍,提取精华只有几个形容词。张耀武,乱世屠夫;我,乱世枭雄;至于你……”荀首长眨眨眼,“什么阴险狡诈,伺机毒蛇……我琢磨着有点像以前电视剧里阴狠的九千岁……”
“……”顾祥皖无语地瞅着他,“至于这么挤兑我吗?”
荀首长表情一整:“不。我说的是实话。你啊……什么都好,就是看问题容易偏激,凡事都喜欢从最坏的角度去打算,一旦受刺激,体现得更加明显。但你要清楚,有些人有些事,你得怀抱希望去赌才能得到好结果。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不是全黑,你要对别人有信心。”
顾祥皖沉默地捏了捏镜片:“荀老。我只能说……我尽力。”
他掌握的是情报部门,太多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凡事考虑最坏情况是这个部门的生存守则。常年养成的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他也只能说尽力。
然后他看向荀首长:“那我们什么时候请徐静怡回B市来。”
“不着急。”荀首长很平静。
顾祥皖焦虑道:“毛熊国和美帝还等着,还有……”
“顾老。事业很重要,科技很重要,但人才更重要。你最近有些急躁。”荀首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茶,“你现在得先解决问题。之后再去请人,这是一份态度。不管怎样,这事的根子确实在你们家。你知道怎么处理。”
“意识连接器你不用担心,徐静怡比你还要完美主义,她会弄好的。至于毛熊国和美帝。”荀首长又点起一根烟,“他们等,就让他们等嘛。”
顾祥皖重重地点头,一想到回家面对自家婆子的哭丧脸,心略累。
*
“混蛋,你真的是被惯坏了!居然动用关系去暗害徐静怡,你想害死你儿子还是想害死我!你他.妈早点说啊,还省得惊动我爹我哥!”顾成才气得浑身发抖,朝刚刚回家的赵繁花咆哮。
被向来疼爱的老公这么说,赵繁花吓了一跳,不过当听到徐静怡三个字时,眼底闪过一抹愤恨:“我就针对她怎么啦!我又没有平白捏造证据,本来就是她那个公司行为不端……”
赵繁花理直气壮的话令顾成才更加生气。怒火中烧,他一个没忍住就扬起了巴掌。
“啪!”一个成年男人含怒扇出去的巴掌有多重。
赵繁花只觉得鼻腔里涌出浓浓的血腥味,头晕耳鸣,半边身子趴在地上起不来。
喝得醉气熏天刚到家的顾浩初被这一幕吓懵,完全不敢相信。
好一会,赵繁花才捂着脸一脸惊愕地看着顾成才,她不敢相信那个宠溺的男人居然会暴打自己。
“你……你竟然为了其他的女人打我?”赵繁花瞪着眼睛,难以置信,“你难道忘了曾经娶我时发下的誓言吗!”
顾成才怒视着赵繁花,咬着牙说道:“我要不是记得曾经的承诺,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你以为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怎么来的,你以为蒸蒸日上的生意是怎么来的,都是我拼死拼活,是在顾家威慑力的帮衬着才有的。你现在往死里给我们顾家挖根!你他.妈就是敌对方派来的奸细对吧?”
顾成才被自家父亲和大哥几通电话给教训懵了!
他在很多事情比较纨绔,甚至有些没脑子,但他有一点好,听得进人话,知道父亲和大哥不会害他。
所以在被灌输,自己老婆接二连三做了很多蠢事,甚至纸包不住火地闹到荀首长那里去后,顾成才是真的怕了。
“顾成才!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和我说话。”赵繁花真的有些害怕了,她红着眼圈,“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你只是想赶走我,对不对、你这个骗子!人渣!”
顾成才看着仍然执迷不悟的赵繁花,冷冷道:“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每次都是这样,用你不足芝麻大的脑仁核想问题害人?”
人就是这样,越说越容易上火。尤其动过一次粗后,很难忍住第二次出手的冲动。
顾浩初见顾成才的手又扬起来,打着酒嗝就冲上去了,忙道:“爸!妈……嗝,妈做得再不嗝……对也不能打人啊!遇到问题,嗝,先想办法解决。”
顾成才见顾浩初这副鬼样子,火气更大。
“啪啪啪!” 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狠狠地砸在顾浩初身上,顾成才怒目,“你还好意思滚回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给我滚回房间去。”
“嗝,我,不……”
顾成才一脚踹在顾浩初的心窝,吓得赵繁花惊叫一声。
顾成才这时冷冷地看着赵繁花,看得赵繁花身体一抖,她那终日不想事的富太太脑子似乎终于意识到,好像真的惹上大事。
“陷害国家高级人才,妨碍司法,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罪……”顾成才一字一字,“我这次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