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萧铭修可不是能受人摆布的性子,将来的事只能他一个人做主。
想明白这些,事情就好办的多了,挑出来的几家都是陛下那的得用人。她见一见,赏些礼,就意味着陛下有心要重用他们,大家都安心便是了。
一连三日,她才把这活干完,难得没念叨着烦。
等到了第四日清晨,谢婉凝正在用早膳,突然想起来件事。她把汤盅放到手边,用帕子擦了擦嘴。
之后便扭头问谢兰:“顺嫔那如何了?没出什么事吧?”
刚到东安围场的时候顺嫔就“累着”了,叫太医这么一看却是喜脉,顿时就给东安围场添了几分“欢喜气”,反正无论如何,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欢喜。谢婉凝倒不是拈酸惹醋的性子,就是不知其他几位如何想了。
不过她前头都在忙碌,也没来得及去瞧顺嫔,今日才又想起来。
算算日子,差不多有两个多月了。
谢兰就笑道:“有娘娘您吩咐看顾,自是没什么大碍,不过……”
谢婉凝就放下筷子:“你说。”
“不过,顺嫔娘娘的性子娘娘您也知道,最是多愁善感,胆子还那么小。听闻现在整日里缩在听涛阁里,连人都不怎么见,便是别的娘娘去看她,她也不开门。”谢兰就说了实情。
一听这个,谢婉凝就只能叹气了。
怀了孩子小心点不是错,可整天觉得别人会害自己,谁都不肯见就太过了。
谢兰轻声开口:“陛下前头还去瞧过她两回,已经保证她安排人手,可她还是一味害怕,后来陛下也不怎么去了,只叫沈大伴看着点。”
这消息一看就是沈雁来说的。
顺嫔这脑子也太不清醒了,竟然连陛下都不肯信。以萧铭修那脾气也就看她怀孕忍让一二,若是平时早叫她闭门思过了。
不过……她这跟闭门思过也没什么差别。
“总这样,对子嗣也不好,”谢婉凝皱起眉头,“一会儿准备些温补的药品,我去瞧瞧她。”
谢兰就想劝:“娘娘,这时候……还是算了吧。”
这可不能惹祸上身。
谢婉凝拍了拍她的手:“无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大大方方去还能被人污蔑不成?再说若是没有我,她能不能来东安围场还不一定呢。”
那倒是,反正药材都是太医院出来的,她不过就过一遍手,上面的封条都没拆,自然无妨。
既然她要去,谢兰就得提前准备,一边还问:“金银首饰就少戴一些,香也就不用了,省得叫人挑理。”
谢婉凝百无聊赖点了点头,嘀咕一句:“这阵仗,跟揣了个金蛋似的。”
谢兰就忍不住笑了。
原本谢婉凝听着顺嫔的架势就觉得有些夸张,宫里人也惯会以讹传讹,可没成想到了听涛阁那么一看,谢婉凝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只看听涛阁后殿的花园都被围了起来,用最轻薄的夏纱帐子,整个把后殿的门窗都围了起来,遮挡的那叫一个严实。
出来迎的管事姑姑容珍见淑妃一脸的震惊,也有些尴尬,只好赔着笑脸:“淑妃娘娘这边请,里面还算凉快,不会热。”
谢婉凝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容珍也是觉得自家娘娘小题大做,可她劝也劝不住,只得随她去了。只要能把孩子好好生下来,这么折腾叫人看笑话也值了。
“劳烦淑妃娘娘走这一趟,我们娘娘就盼着您来呢。”容珍又说一句。
这绝对不是场面话,谢婉凝心里有数,便点了点头:“也是几日没来瞧她,顺嫔起了没有?”
容珍赶紧叫宫人打开帐子,弯腰请谢婉凝进去:“起了,知道娘娘要来,一早就在等呢。”
谢婉凝满意地点点头,可算没彻底失去理智。
听涛阁后殿也还算是秩序井然,宫人也都各司其职。谢婉凝被她刚一请进正殿,迎面就瞧见顺嫔等在门口,正期盼地望着她。
“给淑妃姐姐请安。”她比上次谢婉凝见她,瘦了一大圈。
美人妩媚,柔情似水,若是个男人瞧见准得动心。谢婉凝逗弄自家宫人可以,对着顺嫔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坐吧,你是双身子人,不用讲究虚礼。”谢婉凝利落地坐到主位上。
顺嫔便陪在她身边,待宫人们都上了茶点,便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去再做点鲜花酥来,姐姐爱吃这一口。”
还不错,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等人都走了,谢婉凝才看向顺嫔:“怎么瞧着脸色不好?人也瘦了这么多,太医可是说了什么?”
顺嫔虽说胆子小,可也不是会失去方寸的人,那肯定就是遇到什么事或者太医说了不太好的话,她心里头害怕才这样。
谢婉凝一针见血,顺嫔的眼睛就红了。
“这宫里头,也就姐姐好心,妹妹一直感念在心。”她说着就要哭了。
知道她怀孩子辛苦,谢婉凝耐着性子哄:“快别哭了,这时候哭妨碍眼睛,你且说说身子如何?”
顺嫔便低头抹了抹眼睛,这才低声道:“太医跟我说都是好话,只要好好养就行,可我宫里小宫人听见他出去跟陛下说了几句,说……怀相不太好。”
谢婉凝喝茶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顺嫔兴许也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番,也不需要旁人回答她。她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把谢婉凝盼来了,自然要好好说一番。
她谁都不信,却有些信谢婉凝。
一个是因为琅琊谢氏数百年的口碑,再一个端看她对贵妃那体贴模样,也知道她不是个狠心的人。
“小宫人不敢凑近,并不能字句都清楚,却也听了个大概。太医说我心思深重,原本就体弱消瘦,若不好好调养孩子不一定能坐住。”
谢婉凝叹了口气:“你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宫里头那么多太医,那么多珍惜药材,陛下也很在意,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孩子?”
顺嫔脸色惨白,面容惶恐,只听她低声说道:“就是因为陛下很在意,才不好养活。”
这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也很可能是皇长子,对于前朝后宫都有非凡的意义。
然而,顺嫔呆呆看着手里的手帕:“姐姐,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没这个福气,我的孩子也没这么大造化。”
她确实是潜邸时就伺候陛下的,现在又是主位娘娘,若说她没这福气那是万万不能。如果这事发生在端嫔身上,端嫔肯定高兴得喜笑颜开,若是她们四妃,也都只会开开心心。可偏偏这福气落到顺嫔头上,顺嫔最大的问题便是思虑过重。
她确实有江南女子那般柔情似水,也相应的,很是多愁善感。一件丁点大的小事都能纠结半天,何况是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孩子。
能坚持到东安围场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了。
谢婉凝看着她,明明什么还没发生,她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对于这样的性格,她实在看不上,可也得劝着:“你别多想,太医总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万一是他没照顾好,上面也不会怪罪不是?”
顺嫔被她这么一说,就略好了些,但还是莫名紧张:“可我自己身体我是知道的,确实……不太爽利。”
她再这么慌张下去,早晚要出事,谢婉凝身上还有这差事呢,闻言便道:“你就是自己吓自己,宫里头锦衣玉食,又有太医医术高超,怎么会叫你出事。顺嫔,我说句重话,你且听进心里头去。”
顺嫔抬头看向她,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
谢婉凝沉声道:“你是孩子的母亲,是他最亲的血脉,你有了他就要好好爱护。无论有任何原因,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保住他,才是保住你自己,你懂吗?”
人都说为母则强,可顺嫔却是为母则弱,她害怕因为这个孩子带来的一切改变,甚至不能勇敢地面对。
人人都说她是为了孩子才这么紧张,谢婉凝这么一看,却明白了。
她是为了她自己。
她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好好生下他,然后再好好养大他。
谢婉凝知道每个人性格不同,顺嫔在宫中一直安安静静的,她不出色也不出彩,却没想到这么大的机缘落到她头上,她慌了实属正常。
“若是你不知要如何是好,陛下对你对孩子都很重视,也叫沈大伴亲自看顾,若有事你就直接去问他,他能给你解决。”
谢婉凝只能这么说了。
顺嫔这才略好一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是我小性子,难为姐姐来这一回还要为我操心,咱们这就去花园里坐坐,吃些茶果点心,也好叫我尽尽地主之谊。”
想起那个糟心的帐子谢婉凝就头痛,她摆了摆手:“我也就是过来瞧瞧你,看你没事就安心了,带来的药都是特地从太医院领的,无一是凡品,你还是得好好补补。”
顺嫔忙应下来,亲自把她送到宫门口,这才回了寝殿。
容珍伺候着她吃了一碗温茶,站在一边给她打扇:“娘娘,臣听淑妃娘娘的话,也是很有诚心的。不如您就放宽心,好好养着便是了。”
顺嫔面色依旧不是很好,她勉强笑笑:“我知道淑妃姐姐已经帮过我了,今天又不避嫌亲自来看我,可我就是害怕,总觉得这孩子一定生不下来。”
容珍吓得手都抖了:“娘娘使不得,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顺嫔盯着茶碗,脸上是沉沉的郁色。
那景看着就阴森森的,瞧得容珍心里直害怕。
她们娘娘,是不是精神不大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娘娘: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走人!
第38章
谢婉凝从听涛阁出来,使劲喘了好几口气。
那后殿前面捂着严严实实的帐子,屋子里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又闷又热,她连气都不太敢喘。
正巧出宫门的时候碰到沈雁来,谢婉凝就皱眉道:“顺嫔那都成了什么样子,大伴理应劝一劝的。”
之前顺嫔把萧铭修气着了,萧铭修看她已经走火入魔,也不再过来看望。主要是顺嫔对他也有戒心,这让他更不好靠近。
因此照看顺嫔的差事就落到沈雁来身上,这可愁死他了。
沈雁来是过来盯着太医院送安胎药的,这一见淑妃打里面出来,立即就苦了脸:“哎呦娘娘,您当臣没劝过吗?就是陛下头两次也是劝了的,可顺嫔娘娘非不听,还一脸愁苦地说陛下不心疼她,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萧铭修那性子,能忍住没发脾气都已经很给面子了。
谢婉凝就叹了口气:“自来女人怀胎十月不容易,顺嫔又多愁善感,会这么紧张也不算太过,还要劳烦大伴多多看顾了。”
沈雁来也跟着叹气:“娘娘,臣跟您没什么不好讲的,要不是顺嫔孩子还在身上,陛下肯定要发怒,她太不成样子了。”
谁说不是呢?就是她不相信别人,也得相信陛下啊!那是他的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还能把孩子怎么着?
顺嫔这番作态,实在是刺心了。
谢婉凝能说什么?病了可用药,饿了就吃饭,可心病却不是轻易就能好的。心病得用心药医,然而宫里头却没有能治顺嫔的药。
沈雁来也不过就想着跟谢婉凝亲近亲近,念叨几句就去忙了,谢婉凝便领着绫惜往回走。
走到半路上看见望月阁正静悄悄的,谢婉凝就问:“宜妃最近没见人?”
绫惜就笑道:“自从娘娘头几日开始接见命妇,宜妃娘娘那就停了,也不怎么出望月阁,不知在做什么。”
谢婉凝回头瞥了一眼望月阁,摇着头走了。
此时的望月阁,宜妃正在做花艺。
她端坐在雅室里,摆弄着桌上一大捧月季花。
茯苓伺候在边上,时不时给她递个花瓶剪子,一时间倒也有些雅致。
这时,紫苏悄悄进来了。
茯苓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姑姑忙完了?”
紫苏点点头,冲她摆摆手叫她出去候着,自己则走到宜妃身后,替换了茯苓的活。
宜妃一直没说话,等到她把花都插完了,才开口道:“家里回信了吗?”
紫苏顿了顿,弯腰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宜妃一直神色淡淡,她连眼睛都没眨,只是安静听她讲。
等紫苏说完了,宜妃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天色正好,明媚的阳光照在多彩的花上,绚烂又热闹。
是一年最好的时节,再过几日地里的庄稼就要丰收了。
“盈车嘉穗,两歧麦秀,百姓们能过个好年了。”
“可怎么就她运气好呢?”她低声呢喃一句。
紫苏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慈祥又怜爱地看着她。
宜妃只看花,却不回头。
窗外,花团锦簇。
两日后,谢婉凝刚一醒来,就听外面有些喧哗之声。她叫了起,是春雨和夏草进来伺候她。
“热闹什么呢?”谢婉凝笑着问。
夏草到底年纪小,一开心就憋不住话,闻言就笑道:“宁大伴来了,正等您呢。”
谢婉凝看她一张小脸红成了苹果,忍不住捏了一把:“一准有好事,要不然夏草姐姐怎么能这么高兴呢。”
夏草的脸就更红,苹果显然已经熟透了。
“娘娘又打趣奴婢。”她躲开谢婉凝的手,边给她上胭脂边说。
春雨就看了她一眼,回头从首饰盒子里挑选发簪。
谢婉凝的发簪首饰都是按品类存放的,猫眼、红宝、碧玺、绿宝、翡翠、白玉、珍珠等各色皆全,可谓琳琅满目。除此之外还有略朴素一些的绒花和绢花,也有她自己亲手做的发带,虽然并不很名贵,却也可以点缀发间做陪衬。
“今日要出门,还是选简单又轻巧些的吧?”春雨笑着说,选了最亮眼的碧玺。
各色碧玺雕刻成桃子形状,坠在金做的树枝间,就这么一把簪子点缀在飞云髻上,却意外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