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不怎么健朗,离宫的时候也才十三四岁,太后便也没怎么给他操持侍寝宫女。不过瞧他这个样子,敬太妃显然也没怎么关怀过他,倒像是什么都不懂的。
萧铭修挑了挑眉,同庆王对视一眼,只得说:“便是姑娘们都好,也只能挑一个做王妃,其他的赐婚为侧妃倒也不是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敬王却急了:“不用不用,一个就够了。”
庆王当即就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萧铭修都忍不住,淡笑出声:“那你说你瞧上哪个了?”
敬王扭捏半天,最后还是说:“是东阳省惠坪府知府林家的千金。”
萧铭修就也逗他:“记得很清楚啊。”
说罢,庆王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一个劲得说:“老八你太逗了。”
敬王抿着嘴,兴许是即将要迎娶王妃的喜悦终于冲刷上来,他也绷不住了,跟着一起笑起来:“嗯,看上了,就要记清楚些。”
他选的这个王妃,家世出身都没看,只瞧那姑娘落落大方,直爽洒脱,就很叫人心动了。
萧铭修点了点头:“好,既然王妃的人选都定下,咱们就说说政事。”
庆王和敬王对视一眼,目光皆是一变,立即就严肃起来。
萧铭修起身,走到窗边的茶桌前,指着椅子道:“坐下说话。”
他见两个弟弟神色恭敬,也略心安,便道:“这个月燕东就开始试行新政了,待赐完婚,老八你就回封地,无论如何也要把新政推行下去。”
敬王起身拱手道:“皇兄放心,臣弟定不辱皇命。”
萧铭修摆了摆手:“朕知道你之前没怎么管过封地的政事,这一次正好趁机上手,也把封地的政令都顺一顺。便是将来你还是懒得管,大事上你心里也得有数。”
王爷们在封地上是不好多管事的,但出了问题他们也要被朝廷问责,萧铭修这一句提点不光是对敬王说的,也是对庆王讲的。毕竟他们两个年纪都还很轻,早早就离宫去了封地,这些事父皇没来得及教,御书房的先生们也还没开始讲,只能由萧铭修这个做哥哥的亲自授课了。
掌管封地是门大学问,不学个三年五载是出不了师的,庆王如今瞧着好了不少,敬王就十分不成了。
萧铭修指了指庆王,对敬王道:“你看你七哥,不就比你大一载有余,却也比你强上不少。且不说事事操心,可你若问他封地上的大事,他定能立即变答上,这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敬王若有所思点点头:“诺,臣弟记下了。”
萧铭修又去看庆王,道:“你那边的新政还要再晚一些,但朕给你的封地安排在北林,寓意如何你自己是清楚的,这些年你且盯着北大营,自己勤加操练,将来总有机会。”
庆王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原以为父皇殡天,他封王出京,就不会再有驰骋沙场的机会。却没想到皇兄竟有这等心胸气魄,愿意给他这个机缘,叫他有生之年能为国而战。
这是何等的荣耀和信任啊!
庆王见萧铭修淡笑地看着自己,既不紧张也不急燥,他仿佛什么事都清楚,又什么都不怕。早先他就知道父皇对这位生母早逝寄养在母后膝下的六皇兄多有关照,可他也确实没想到父皇跳过两位年长的皇子,最终把皇位交到六皇兄的手上。
那时候人人都说先帝是为了太后娘娘的脸面,他一度也是信了的。可这些年他去了封地,要自己打理封地政令,也能看到朝中一封封往来诏书,这时候,他才渐渐意识到坐在龙椅上的为何是六皇兄了。
光凭这份胸襟,其他的兄弟确实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庆王起身,冲萧铭修行了大礼:“皇兄圣令,臣弟定竭尽全力,以回报皇兄信赖。”
萧铭修摆了摆手:“知道你们还要回去准备婚事,便不留了,去忙吧。”
等下午忙完,萧铭修惦记着谢婉凝早上的叮嘱,早早把折子收拾好,叫宁多福拎着去了景玉宫。中选上午就结束了,这会儿谢婉凝定是不忙。
萧铭修心情极好,走路都轻快几分,等到了景玉宫也不让人传招,只叫宫人们不要吵闹,各做各的活计去。
他毕竟日日都来景玉宫,宫人们也伺候习惯了,便都老老实实退下去,只芳蕊姑姑还守在寝殿外,见了萧铭修立即就福了福。
萧铭修也没问她,只摆手叫她不要说话,自己则要推门进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姑姑,虽是太医说我身体康健,可陛下来得这么勤,怎么就是还没喜信?”说话的是谢婉凝,听起来也是有几分沮丧的。
萧铭修顿时就有些心疼,却还是忍着没出声。
只听谢兰劝道:“孩子都是父母的缘分,前头魏医正不也是说了,这一冬的药用完了,自然就能有喜信了。”
谢婉凝叹了口气,没再答话。
萧铭修微微皱起眉头,他上次召见魏固时,他说吃过这一冬的药便就大安,以后再无后顾之忧。这么想来,婉凝的药似乎已经吃完了,二月初只开了五服,立春也过了,如今虽说还很寒冷,却已经有春暖花开的迹象,应当可以准备着了。
他掐指一算,日子正正合适,便也略放了心,推门而入:“说什么呢?”
谢婉凝下意识把手中做着的小衣服藏进笸箩里,起身迎上来:“跟姑姑闲话家常罢了,没什么值当的大事,陛下今日可早,跟两位王爷说得如何?”
萧铭修握了握她的手,也不叫她伺候自己,亲自脱下斗篷递给谢兰,便叫沈雁来去给他准备常服:“知道你要操心,所以朕特地早些回来给你禀报的。”
谢婉凝就笑了:“陛下可真是体贴。”
等萧铭修换了常服和软底鞋,靠在贵妃榻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服。便是立了春,宫里还是十分阴冷,屋子里这会儿也还烧着火龙,倒是还很暖和。
萧铭修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只穿一件单衣就够了,一点都不嫌冷。
“老七瞧着对未来的王妃没甚要求,朕跟母后都说好,他自然就说好,陈三小姐应当也是不错的。”
谢婉凝点了点头:“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温婉大气,倒是很配庆王。”
她取了一小碗糖炒栗子,用小剪子慢条斯理剥着:“倒是敬王瞧上谁了?这个臣妾可猜不到。”
萧铭修略想了想,才道:“是东阳省惠坪府知府林家的千金,好像是行二吧?你可有印象?”
这一个不是早先圈过名字的,不过这两次选秀时谢婉凝倒是都有留心,他一说就立即想了起来:“若是这个姑娘,那敬王眼光倒是还挺好。”
“哦?”萧铭修吃了一颗谢婉凝亲手剥的栗子,顿时觉得心都甜了。
谢婉凝笑道:“这姑娘似乎还比敬王大上几月,长得倒不是如何美丽,却是爽朗大方,端庄得体,瞧着很有福气。”
性格好的小姑娘,自来惹人喜欢,一开始她的家世出身都没被看中,却见了人以后叫人改了主意。就连太后今日也多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连嘴也很甜。
“母后道如何?”萧铭修问,“若是母后也说可,明日便就赐婚吧。”
“娘娘似也很喜欢那林二姑娘,待臣妾明日同太后禀报,把名单列一列,再拿去给陛下操办。”谢婉凝又剥了一个栗子,这一次却自己吃了。
萧铭修没吃上,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的手不放:“行,你们眼睛都毒,看准了便直接列单子,也好叫没选中的早早归家。”
选秀的秀女们便是初选就被刷下去的,回家后也好婚配。毕竟是进过宫的,这就证明品行样貌样样都不差,高嫁的也有许多。
谢婉凝见他馋这一口糖炒栗子,不由起身取了一把新的小剪子递给萧铭修:“咱们一起剥,就吃得快了。”
有些时候,吃东西不能嫌费事,这慢条斯理有说有笑剥出来的栗子,自然比宫人弄好放在小碗里的好吃软糯。
想到这里,萧铭修就笑着问:“等去了玉泉山庄,咱们要住哪里?”
谢婉凝眨巴眨巴眼睛:“咱们?”
萧铭修笑着给她喂了一颗栗子:“对,咱们。”
谢婉凝下意识咬下去,香甜软糯的糖炒栗子在嘴里碎开,香味一点一滴充斥口中心间。
回味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糖炒栗子是人间美味。
贵妃娘娘:陛下您真亲民。
第115章
说起玉泉山庄的住处,谢婉凝倒是很随意。
“其实住哪里都好,”谢婉凝也不扭捏,“山庄的宫殿比这边可宽敞不少,夏日里也爽朗清凉,住哪里都很得宜。”
主要是那边冬暖夏凉,住起来非常舒适,长信宫除了更高大威严,再没旁的优点了。
萧铭修笑道:“去岁咱们没去避暑,朕便吩咐工部着力重修了听涛水榭,整个扩充了一倍有余。主殿往内陆扩开,隔绝了湖水带来的潮气,又能有湖景观赏,很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早几年因为还在孝期,玉泉山庄就没有修缮,每次去便就都凑活住了。谢婉凝惯常住清平斋,而萧铭修也都是在摘星阁小住。去年出了孝,萧铭修就怎么也不肯委屈自己,正好也没去那边避暑,便让重点修了几处宫室,也好今年的时候能享受享受。
“我往年住的清平斋也挺好,临近就是芬芳苑,推开窗就能瞧见外面的花海,景致十分美妙。”谢婉凝道。
“嗯,往年住过的宫室都重新修了修,母后要住的栖凤园也早就修缮完毕,今年应当能住得更舒服一些。”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谢婉凝就把栗子收起来,不叫吃了:“吃这个不好克化,甜甜嘴便是了。”
萧铭修见她出去安排明日的早膳,便偷偷掀开那笸箩看,只见一件巴掌大的小衣服叠在里面,入手去摸,却是柔软至极的云锦。
这一看是为了以后的孩子准备的,一针一线都做得密实,显然很是用心。
萧铭修一颗心是又酸又甜,还有些隐隐揪心的疼惜。平日里的言谈之间,他知道婉凝其实很盼着有个孩子,可他也知道那时候她身体不好,得养一养才不妨碍自身。
只不过没想到,连太医简单的一句承诺她都看得如此重要,心心念念这个迟迟未来的小宝贝,就连衣裳也开始做起来,一针一线都透着珍惜。
萧铭修把那小衣裳仔细放回去,他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一些。
既然她这么想,他也盼着,如今水到渠成,倒是可以努力一番了。
谢婉凝安排完回来,问:“陛下是要再看会折子还是直接安置?”
她瞧见萧铭修带了折子回来,便也问了一句,没成想萧铭修却起身走到她面前,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谢婉凝心中一动,也慢慢闭上眼睛,乖乖被他搂在怀里亲。
等萧铭修亲够了,才凑到谢婉凝耳边轻声呢喃:“不看折子了,朕想看你。”
这话说得忒是叫人难为情了,谢婉凝推了推他,艰难挣扎:“陛下,还未曾洗漱呢。”
萧铭修笑起来,声音又热又潮,惹得谢婉凝的脖颈红成一片,就连耳坠也似熟透了的葡萄,圆滚滚的惹人怜爱。
“那,婉凝就陪朕去芳年殿吧。”萧铭修一把抱起她,大踏步出了寝殿。
谢婉凝挣脱不开,又特别不好意思,只好把脸埋进他胸膛里,偷偷捏他的腰:“陛下今日可是怎么了?”
萧铭修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想到要去玉泉山庄,朕是太高兴了。”
于是,因为陛下的高兴,谢婉凝只好舍命陪君子,跟他从芳年殿闹完了回了寝殿还不能休息,又继续闹了半宿才彻底歇下。
这一夜闹得累,自然也就睡得香甜,等到次日醒来,却已经天光大亮,萧铭修已经上早朝去了。
谢婉凝扯了扯铃铛,春雨和夏草便进了来,一个开窗一个扶着谢婉凝起身,倒是忙得不停。
“陛下早晨可是走得早?”谢婉凝问。
春雨伺候她穿好绣花鞋,取了竹盐给她漱口:“诺,陛下早晨不叫娘娘起,让您多睡一会儿。哦对了,陛下还留了一封手谕,说是要娘娘醒了再看。”
谢婉凝微微挑眉,有些好笑:“有何事不好直说的,还得故弄玄虚。”
她嘴里念叨,手里却也一点都不怠慢,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发现里面的洒金笺不过只写了短短八个字。
心想事成,诸事顺遂。
蒙圈的贵妃娘娘:“……”
谢婉凝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却也实在没看到别的字,不由有些疑惑:“陛下没额外的吩咐?”
春雨也看见了信上的内容,迟疑道:“陛下什么都未曾讲,不过瞧着倒是心情尚可。”
那就是很高兴了,谢婉凝点了点头,把洒金笺重新放回信封里,从床头的暗格里取了个精致的紫檀妆奁,把信收了进去。
昨夜里萧铭修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翻来覆去折腾小半晚上才肯放过她,虽说比以前是温存许多,却也还是觉得累的慌。
用过早膳,又让谢兰给她揉了揉,这才坐上步辇往慈宁宫去。
往日里她都是下午来,这次有事才改到上午,却没想正好碰到太后在制香,瞧着认真得很。
谢婉凝便也安静坐在一边看她研磨香料,等一小碗丁子香都磨完,太后才擦了擦手,对谢婉凝道:“你可会香道?”
“倒是只懂评香,要说亲手做,可是差得远。”谢婉凝有些不好意思。
太后就笑了:“有空闲倒是可学一学,倒也十分陶冶情操,便是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不妨碍学些新花样,日子才好过。”
谢婉凝便应了一声:“那娘娘若是不嫌臣妾笨拙,臣妾便也厚颜跟娘娘学一会儿,也好能沾沾雅气。”
太后倒也痛快,当即就叫人取了新的石臼过来:“你研苜蓿吧,碾细碎就可以了。”
谢婉凝便重新净手,学着做起来,她做事自是很认真的,说要学也不是哄太后高兴,太后见她竟是一门心思弄起香来,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