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婵不去握他的手,他也不收回,就那么举在那里。
还是那位被少女称为‘大嫂’的女人抽空伸出一只手,扯了扯李宗的中山装下摆,眉眼之间带着一丝祈求。
男人回了头,眉头皱的更深了,却缓缓的放下了大手。
女人细心的安慰着少女,然后小声与男人说了两句什么,李宗深深的看了祝宁婵一眼之后,三人就从瑞恩医院走掉了。
这一出弄得没头没脑的,围观的群众表示很懵逼。
祝宁婵撇了撇嘴,转身继续拿着手中的抹布擦拭窗户,心中对于几个人的身份稍微有了点底。
等到天黑的时候,回到李显的住处,瞧见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人的时候,她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三个人不是白天在医院看到的又能是谁呢?
被祝宁婵毫不客气掌掴的少女此时已经换下了那身看起来就热的洋装,穿上了家居的色调清淡的旗袍。
右边脸颊已经肿了,一看就是让人给揍了。
少女听见了仆人的问好声,就见到了扭着腰走进来的祝宁婵,克制不住自己站起身指着她骂道:“你这个女人,还敢来这边?!”
“韶秋。”年长的女人扯住少女的手臂,生怕她再次冲上去吃了亏。
祝宁婵没什么表情的耸了耸肩,将手中的手包递给了身边的仆人。
李宗见到她这个动作脸颊上的肉抽了抽,冷哼道:“三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在外面军队里野了几年,竟是将李家的规矩忘了一干二净,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也敢让住到家里来!”
“大哥?你说什么?”韶秋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三哥竟然会让她住在这里?”
李宗安抚的看了韶秋一眼:“你放心,我会让她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说罢看向客厅中的仆人:“你,去把这女人的东西收拾好,全部给我扔出去!”
祝宁婵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一点都不见慌张。
而那几个仆人彷佛没有听到李宗的话语一般,依旧是垂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祝宁婵微微伸了一个小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餐厅走去,身边跟着的是那日参加宴会替她装扮的圆脸妇人,叫做孙妈。
“三爷呢?”祝宁婵随口问道。
孙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三人:“在大爷和大奶奶及沈小姐来了之后,三爷有事便出去了,还未曾回来。”
而那边的李宗见这宅子里的仆人对自己丝毫不见尊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跨步的从客厅走到了祝宁婵和孙妈的跟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我今日想要给你留一丝脸面,所以你别妄想着进我李家的门儿,自己什么身份也不找面镜子好好瞧瞧?”李宗的脸上是很明显的不屑:“你当三弟对你是认真的?他现在不过是被一块破布缠了身罢了!”
祝宁婵歪了歪头:“三爷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大爷不清楚吗?”
李宗被她一反问,愣了愣神。
他当然清楚,要是不清楚李显是不是来真的,岂会急哄哄的从外省跑到了这小小的岭城,还没有风度的先从祝宁婵下手。
就是因为李家人知道李显的个性,这才慌了神。
“那位沈韶秋是西南沈家的小姐,与三弟自小便是玩在一处,情谊之深厚你无法想象。劝你在三弟回来之前明智一点,以免闹得脸上难堪!”
“我不怕难堪,这点就不用大爷操心了。”祝宁婵绕过他:“孙妈,给我留什么好吃的了?好饿哦……”
李宗不由得一阵的无力,这女人简直油盐不进,真是难搞!可是扭头便看到了沈韶秋那殷殷期盼的眼神,一个狠心再次拦在了祝宁婵身前,咬着牙道:“我一向不愿意对女人动粗,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几次三番拦住的少女脸色沉了下来,美眸微眯看着眼前比她高出将近两个头的熊男,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是不是因为他姓李,所以就觉得这宅子里的人都得敬着他?
不存在的,这宅子里的仆人都和主子一个秉性,日天日地。
就比如现在,孙妈突地挡在了祝宁婵身前,毫不畏惧的冷眼看着李宗:“大爷,有些事情还是等三爷回来再说吧,您说呢?”
李宗本就心中不爽快,见一个仆人也敢对她如此呛声,更是生气,伸出大手越过孙妈就扯住了祝宁婵的小胳膊,双目赤红:“三弟养了一群好狗,没关系,我亲自送你出去!”
说完将横在中间的孙妈扒拉了一个踉跄,倒在了一边的地上。
李宗原本想象中的像提溜小鸡崽儿一般的将手中的人扯出去,狠狠地丢在门口的路上,过往的车溅起的尘土喷洒女人一身,他再对着她吐口唾沫让她滚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因为……
他根本……拽不动!!!!
一个一九零身高还多的汉子拽着顶多一米六五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女人,对方却纹丝不动还在那里怡然自得。
李宗不信邪的又用了几分力气,而对方仅仅只是晃了晃。
祝宁婵摇了摇头:“大爷,暴力解决不了问题的,有事儿不能好好说嘛?”
她这细声细气的险些让其余三人吐了血,也不知谁白日里在医院的时候不由分说的就打别人巴掌。
想到这里,沈韶秋觉得已经没了知觉的脸颊再次隐隐作痛起来,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护住了脸:“大哥,赶紧把她弄走,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女人!”
李宗又拽了拽。
祝宁婵皱了皱眉你:“大爷,你弄痛我了。”
李宗干脆双手齐上阵,意图将祝宁婵拎起来。不曾想对方手握成拳,直冲他的面门而来,他也是有些功夫的,下意识的一躲,那小拳头堪堪擦过他的耳朵尖,瞬间耳朵火辣辣的疼。
祝宁婵自然是脱了身,李宗则是神情阴郁的摸了摸耳朵,另一边那个大奶奶更是惊呼出声。
“大爷既然愿意用暴力解决问题,我也可以奉陪呀!”
话音刚落,李宗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胸口一痛,喉头一甜!不受控制的后退几步,撞到了柱子上。
大奶奶‘呀’了一声,急忙上前查看李宗的情况。
李宗大口喘着气,觉得胸腔好似被扯开了一般的疼。
这时院中传来的车的轰鸣声,随后就是大门被拉开的声音,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祝宁婵已经像一只小狗一般的跑了过去,一下子撞进了来人的怀中:“爷~您可回来了!”
李显下意识的环住飞过来的少女,听到对方语气委屈,不由得冷下了脸,将人从怀中挖出来:“怎么了?和爷说。”
祝宁婵可怜兮兮的将手腕递到男人的眼前:“好痛哦。”
李显小心翼翼的捧起了纤细的皓腕,身后跟着的博瑞心中暗道要糟。
果不其然对方一边轻轻吹着气,一边面无表情的吩咐:“博瑞,叫人进来把这几个人给老子清出去!”
博瑞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叫人去了。
“三弟!”大奶奶一脸焦急的开口:“你大哥和韶秋不远千里的过来看你,你总不能……总不能就这么对待我们吧?”
“那还要怎样?”李显将少女带入怀中,挑高了眉问道。
“你大哥还不是因为你打电话回家说要结婚,关心你才过来的吗?”大奶奶一边给李宗顺着气,一边说道。
李宗闻言冷哼:“没想到自己在外面找了这么个货色,哪里比得上韶秋?”
“脸?”祝宁婵接了话。
“……”室内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还有身材。”好似嫌弃不够似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怎样,祖师奶奶在修真界里美貌也是出了名的,对此还是十分骄傲的。
这时博瑞带着人再次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一溜儿的壮汉,脊背都是挺直的,身材说不上多么高大,但是各个精壮。
“动手。”李显淡淡的开口。
李宗一把推开大奶奶,指着李显的鼻子咒骂:“老爷子已经被你气的卧床不起,你还要任性到几时?我再怎么也是你大哥,竟比不上这块破布?”
“闯进我家,打我的女人,你还想让我怎么对你?”李显手中拿着皮手套,一把就将指向自己的手指抽偏了:“因为你是我大哥我才没亲自动手,你还想如何?老爷子那么脆弱我可不信,还有家里再对老子的事儿指手画脚,信不信老子带着手下的兵踏平长南省?”
听到这话其余三人彻底没了言语,谁人不知现在李家的兵权几乎全部握在李三爷的手里?现如今广南省和长源省基本属于李显的地界儿,只李家本家所在的长南省还握在老爷子的手里。
李显个性是个混不吝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李家是靠着他才有今日的风光,是以这回老爷子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是李宗自己因着与沈家的关系坐不住了才跳出来的,李老爷子可没这么傻。
瞧着这三人不再说话,李显半搂着祝宁婵走了进去,吩咐张妈去请医生,顺便告诉博瑞:“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扔出去!”
第41章 民国自强下堂妻(15)
最终李宗铁青着脸,拉着大奶奶和沈韶秋颇为狼狈的在一众人的虎视眈眈下灰溜溜的出了大门儿,他们的行李也被博瑞毫不留情的扔在了路上。
接下来的日子便没有什么特殊的波澜,两个人各忙各的,没事儿花式秀秀恩爱,顺便准备婚礼。岭城上下便都知晓了,李三爷对那个结过婚的女人是认真的,竟然是真的要娶回家了。
李家那头也来了信儿,老爷子只说李显没事儿带着祝宁婵回去看看,这便算是同意了。
而王家和祝家那头也差不多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这天是原身父亲的忌日,李显这几天因为军队里的事儿回去了广南省,祝宁婵一大早便带着两个李显给她留下的人往贺兰乡祝家本家去了。
这回远远的望到祝家大宅的时候,就能隐约看到大门口的地方有人,待到车停到了祝家大宅门口的时候,祝宁婵才知道这几个人是出来接她的。
啧,她下了车讽刺的笑了笑,这可算得上是原身父亲身死之后,她归家最为风光的一次了吧?以往宗族这些人可是连一顿晌午饭都不会叫她一起吃的,哪一次不是匆匆来匆匆回的?
往日里那些见到祝宁婵就面无表情甚至略带嫌弃的人,这回都是笑脸相迎,嘴里的话儿彷佛是说不完,还破天荒的派了族中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与她一齐上了后山去祭拜。
祝宁婵神情肃穆的将手放在了石碑上,缓缓的摸了摸,彷佛透过时空看到了那张留着山羊胡慈爱的面庞,胸腔中不属于她的情绪久久不肯停歇。
这位在世的时候一定是个好父亲,祝宁婵想,他给了原身很好的生活环境,也给了她女儿应该从父亲那里得到的疼爱。
待到临近晌午返回大宅的时候,已经备好了饭菜,宗族的几个长老除却出门在外回不来或者老的走不了路的,都来了。
不意外的,在厅堂里看到了祝瑞金和祝长春,父子二人正与族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说着什么,满面红光的,一点儿都不像情报中说的,茶叶公司因为与王家硬磕,涉足绸缎生意而导致资金周转出了问题,可能要朝不保夕的模样。
“小婵!”祝瑞金见到他们回来,眼睛一亮,急忙招呼祝宁婵坐下。
祝宁婵依着他坐到了祝长春的身边,祝长春显得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桌子下的手,不知怎的,他现在面对这个族妹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妙,原本还暗搓搓的想着要祝宁婵成为自己的禁脔,结果人家转身即将成为李三爷的妻子,他便害怕了,那些龌龊心思更是想都不敢再想。
“听说大伯父在城里开了一间绸缎庄?”祝宁婵拨弄着茶杯,率先开了口。
祝瑞金脸上闪过一丝喜意,觉得祝宁婵甚是上道,都不用他提示就知晓往这上说。
可是还没等他回话,桌上有个光头的老头子有点不乐意了,脸一沉:“胡闹什么呢?那茶叶公司好好儿经营着不好?偏偏做什么绸缎生意,对于这方面你是一窍不通的,不等着赔钱呢吗?”
赔钱算什么呀?以后他的茶叶公司会做的更大。不过他与祝宁婵私底下达成的协议并不想让族内的人知道,想当初为了得到祝宁婵父亲的茶叶公司,他硬生生的将每年交给族中的红利从二成提高到了五成,宗族里面这群王八蛋才美滋滋的替他算计孤女,将茶叶公司夺了过来。
天知道他这两年年底掏出那么多红利,心有多疼,这回假若真的能将生意做到外省,他一定切断与宗族的联系,那么大的生意啊!再出去五成的利润,他都能心绞痛致死!
所以祝瑞金只能含糊着说道:“还可以,还可以。”
“还可以?”祝宁婵放下茶杯嗤笑一声:“我怎么听说您去庆丰钱庄借钱了?怎么,最近资金周转有困难?”
祝瑞金神色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我正要说这事儿,小婵,上次那五千大洋没顶什么用,你看看要不让李三爷再给你拿点?”
“再拿五千那可就是一万大洋了。”祝宁婵神色淡淡:“大伯父,您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就现在那么一个破烂的茶叶公司,我买下来都不用一万块大洋。”
“这样吧。”祝宁婵没给祝瑞金机会开口,直接接着说道:“左不过您现在经营茶叶公司也有困难,我便不用您还那五千大洋了,茶叶公司给我就成,那些钱权当侄女儿孝敬您经营绸缎庄了。”
“祝宁婵!”祝瑞金惊骇至极,拍桌而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子为了帮你与王家为仇,感情你是在这算计我呢?”
“您这话说的,什么叫算计。”祝宁婵嫣然一笑:“大伯父不也是为着我那些嫁妆吗?您当自己多高尚呢?还是您当我是个傻的。我说话依旧算话,您要是能让王家吐出来,那些玩意儿就还是您的。”
“你……”祝瑞金气的手抖,与王家之间的事儿已经搞得他们自己手中的银钱所剩无几,王家虽然也受损,但是情况能比他们家好一些,当初还不是以为什么事儿都有李显在后面兜着,所以他下起手来可一点都没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