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明想起那天在医院外与郝延华的对话,于是他就说,“也许是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以世俗的眼光,总还有别的替代,可为什么有人会眼馋呢?”
刘奔停下来,看看那前面似乎绵延到很远的古城墙,“眼馋是对的。像我明知我儿子上不了A大附,哪怕我买得起学区房,他依然上不了A大附,我就是不甘心,想上一个更好的。其实我也想过,上A大附,或者以更大代价上和A大附差不多的学校,他将来的人生和有没有上过A大附,可能没什么关系。”
李白笑,“时光啊,刘奔都哲学的思考起人生起来。”
刘奔有点脸红,转瞬也释然了,嘿嘿笑道,“就是偶尔想想。还是上中学的时候好啊,人生有无限可能,最好的中学,就是最好的我们,什么也不用想,世界似乎无限大。就这么老了。”他站了会儿,又说,“我未来的人生,顶大不起就是个成功的商人,这和我当年的愿望不相符。”
“你当年要干什么?”
“当然是化学家!咱们A大附的,有几个人的想法是经商?”
李白说,“我连去外资公司混的念头都没有。”
付颖老老实实地说,“我倒是就想进医院,就是没想到会进妇产科。我的轨迹是高考那一瞬就决定的。”
李白说,“我的不能是,也说不上是哪一步,糊里糊涂的就到今天了。”她想起李向樵说过的关于她没有错的那些话,又说,“不过也不一定。我当时高考,如果报个什么其他专业,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肖天明看了她一眼,“你当年的愿望不是要去WTO当仲裁员?你在大学那么活跃,还参加了国际法的社团,我以为,你留学时一定会修个国际法的学位。这基本是最好的路径。”
李白爬的很放松,就说,“当年要是去美国,可能就是修个国际法的学位了。可去的是俄罗斯,于是,就接着申了国际关系,我总不能去俄罗斯读国际法吧?”说完了她想起来了,又赶紧补充,“其实也蛮好,即便真去美国修国际法的学位,也未必会去到WTO当仲裁员。”
肖天明说,“那至少希望会很大,至少可以做些可以去到WTO仲裁庭的工作,比如,律师事务所什么的。你的性格适合做这个,而且我相信,你那么优秀,去那里,不过是时间问题。”肖天明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言词,听在人心里,倒是沉甸甸的。
李白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倒是也无所谓。我这人,一阵儿一阵儿的,任性,也没准儿。也可能当年就是说说。如果真的想去,回来后,也一样可以考个相关的执照,进到这种律师事务所。不过,当时没想到,我这人,其实比你们想的要随性。”
肖天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付颖小声说,“肖博这是替你抱不平?”
李白说,“这时候抱这不平有什么用?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就是如果。再说,我也不怨谁,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俩在说着小话,听刘奔说,“那看起来,肖博,只有你实现了人生梦想。”
肖天明正站着喝水,透过树枝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上,他喝了口水,很平静地说,“我原本的人生梦想,既不包括留在美国,也不包括——”他看了眼李白,没有说下去。
李白心里多跳了一拍,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其实美国挺好的,世界头号国家,科研氛围什么的都不错。”
肖天明又看了她一眼,盯着树上的苞芽说,“像刘奔说的,我是A大附中出来的,有精英的意识。我爷爷当初让我报医的时候,有家国情怀。”
付颖说,“学医无国界。你利用美帝的资源搞出成果,回来应用在咱们国家,也一样。”
“就是就是,”李白说,“你呀,就是矫情。”
几个人再出发时,肖天明在后面拉了下李白的冲锋衣,李白回头见是他,知道他有话说,就对付颖说,“你和刘奔先往前走吧。”
付颖看了看前面,刚好前面是个挺陡的坡,“哎呀妈呀,你让我们俩个体力差的先上去,这、这……你俩先快几步并肩往前走着行不行?我俩反正也跟不上你。”
李白咭咭笑,“你真是个活宝。”又说,“那好吧。”
付颖看了眼肖天明,小声说,“还是你俩打算有什么秘密亲热接触?那你提早给我个暗示,我到时候带着刘奔一起往后转,绝对不妨碍你。”
李白打了她一下,“就你话多。”
肖天明和李白往前走了几步,刘奔和付颖果然就落在后面了。李白回头看,付颖正用手拄着腿,哈着腰,看见她,摆了摆手。李白笑着回过头,“付颖还是那么可爱。”
肖天明也回头看了下,“确实可爱。上学时就那样。”
肖天明的手抄在冲锋衣的口袋里,一步跟着一步,走得很稳。李白稍稍带着点气喘,“看得出来,你这几年没少锻炼。”
“还行。也没有别的事。不习惯一身肥肉。”
李白听了这句,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干巴巴地说,“是啊。”
肖天明注意到她的动作,笑了。他客观地说,“你还好,不明显。”
李白有点恼羞成怒,“不明显是什么意思?还是有了?”
肖天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是客观评价,你现在这曲线比原来更好看了。”
他本来是救场,并没有什么深意,说出来后才发现有点暧昧。
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毕竟曾经有过肌肤之亲,虽然只有一次,但冲击太强烈,始终都在脑海里。
两人又沉默的走了一会儿,肖天明回头看看,刘奔与付颖已经远远的被落在后面。他说,“小白,你和不和我去美国?”
他说这话时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城墙,一步一步,像是寻常走路。
李白下意识的住了下脚,看他也停了下来,自己就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她说,“郝延秋应该和你说了吧?这几年,我一直和别人在一起。”
肖天明沉默了。虽然明知如此,李白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侮辱,“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low,什么年代了,还拿男女这点事儿做文章。”
“她就那样,你不要生气了。”
“那你呢?”李白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你也不在乎吗?”
肖天明有一点苦笑,“我能在乎什么?”
当郝延秋告诉他的时候,他确实有些失去理智。他向来内敛,不习惯冲着任何人大喊大叫,他习惯于自责,不习惯于指摘别人。当冷静下来,他又觉得,是他自己有错在先,也怨不了李白。
只是,心里再也不能平静。
李白想起那几年自己等待的时光和心情,忽然有点委屈,“你是不应该在乎。这五年来,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回来过一次?”
肖天明看着她,“这五年,的确是我不对。我始终没有勇气回来。不过,我现在已经想好了,我怎么都不可能娶她。”停了停,他说,“要不要和我去美国?”
李白一向嘴上不饶人,但对着肖天明使不出来。但她还是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点讥诮,“你和郝延华说清楚了?”
“从来没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说什么?”
肖天明的口气忽然有些恶劣,“不知道,不管她。”
李白看着他,“是不是在你心里,郝延华也是个很沉重的包袱?”
肖天明断然否认,“我不可能顾及她的想法一辈子。我和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以前是我自己想得太多。我是绝不可能娶她的。小白,我只爱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都别急哈~总得把双白这一对交待清楚。
第36章 12-3
十来岁的时候如果能听到这句,该是多么的欢欣激动。而今,却是山一重、水一重,千山万水,不知该从哪一个调弹起。
“那天咱俩把她送回去的时候,我就想,也许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肖天明的脸色有点木然,“那你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么想的吗?”
“他?谁?”李白问完,想明白了肖天明说的是谁。她低下头,沉默的走了两步,“算是吧。”也许就是像李向樵说的,她在等她再也不会回来的爱人。
“你爱他吗?”
李白沉默了会儿才回答,“不知道。”
“小白。”
“那天郝延秋找了我,希望我和你分开。”李白把经过讲了一遍,包括那封邮件,“我知道。我嘴上和她说的各种狠,也特别去找郝延华出气,但是,这些日子我反复想,话可以说的狠,真的说起来我也不欠她的,但我就是做不到。不管当时是谁的错,阴差阳错,走到这里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她停下脚,看着他,像曾经无数个一起共同成长的时光的她看着他,像第一次以女王和圣骑士相称时那样的看着他,像每一个生命中重要时刻那样的看着他,“天白,本来我以为等你回来,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但从你回来到现在,答案似乎越来越清晰。你永远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我也支持你不娶她。但是,我们没有可能了,当年是我任性,我既然做了,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后面的事,我就要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