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顾时到嘴边的拒绝却是说不出口了。
得到顾时的应允,拂晓留下电话号码约着晚上见面,便急急向校外走去。
顾时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裙角随着女孩的走动,舞动起来,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现在情况不明,拂晓身无长物、灵气不足,若是卦象应验,天下大乱。不说常人,便是拂晓也难以应对。现在极需借助顾时身上龙气精准预测占卜,符篆也需要多准备一些。
拂晓再次站在‘不欺斋’,若不是需要秦半两,拂晓是怎都不愿再次出现在这里,毕竟那个男人身上的死气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想到上次那个男人斩钉截铁的回答。拂晓有些无奈,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纵使万般不愿还是不得不来到这里。
男人还是和上次一样坐在铁力木柜台后面,脸色比上次还要苍白几分。
江嵘闻声抬头,看见来人,眼里倒有了光彩,显得不是那么死气沉沉。
男人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你来了。”
“嗯,老板,你这个铺里可有秦半两?”
江嵘有些疑惑的看着拂晓,这可不是易得之物。
“不知姑娘要这秦半两何用?”
“用途不便告知,但老板这若是有,价格不成问题。”
江嵘看着眼前气质斐然的女孩,想起一语大师之言。思绪飘远。
“江施主,老衲已在施主身上种下释艮阵,现在发动聚灵阵。之后施主只要不走出这家店铺,身上的死气便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但这终非长久之计。令尊昨日恳请老衲替施主卜了一卦,这‘不欺斋’非常人可进,来者皆不凡,施主的一线生机便在来者。”身着布衣,慈眉善目的一语大师看着眼前被死气压住的人,眼中闪过精光,命不该绝,自是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来者皆不凡,是代表不止一人吗?那我该如何知晓这一线生机在谁的身上。”
“到那时,施主自会知晓。冰鸣一月天,拂晓阳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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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一语大师言说我这一线生机在她身上,我又何必吝惜这身外之物。江嵘伸手摸向颈间,触到红线,往外一拉,红线下系着的五帝钱就随着江嵘的动作划出衣领。
这五帝钱是母亲多番劳苦才求来的,方孔通宝钱以红线悬于颈间,铜钱历经千万人手之实,汇集百家之阳气,可抵御邪祟鬼魂。
五帝钱有大五帝钱与小五帝钱之分,大五帝钱指的是秦半两、汉五铢、唐朝的开元通宝、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洪武通宝;小五帝钱,是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这些帝王所铸的古钱是唯一留给后人的附有帝威的灵物,汇聚了华夏大地之灵气、中华民族之灵气、真命天子之灵气、传承百家之灵气,是难得的灵物。
而江嵘颈间的五帝钱,正是三枚秦半两。
江嵘解开颈间的绳扣,瘦的骨节凸显的手握着红线,将这三枚秦半两置于柜台上。
拂晓看着这三枚秦半两,品相极佳,现在还能见到这样保存完整的,实为不易。钱文突起而狭长,略具弧形,无内外郭,背面平素。更为难得的是,这几枚秦半两的灵气中竟然含有几丝龙气。
“我知晓这是老板的护身之物,老板自是不舍。拂晓便不语买卖,只言借还,可否?”
“拂晓?你叫拂晓!?”
拂晓不知这店铺老板为何会对自己的名字如此诧异。这倒不是江嵘失惊倒怪,江嵘这一身死气伴随自己已多年,期间但凡有点名气的高人,江家都去拜访过。
江湖骗子也不是没有,胡乱攀扯一通,牵强附会的解释一番的‘大师’,江家赶出去的不知繁几。
也有真才实学之人,但看见江嵘身上的死气,还没有细看,便如有鬼怪追赶,摆手急走,请江家令请高明。
这么多年,唯一可以暂且压制住死气的便是‘一语大师’,一语大师谈及自己的一线生机,更是念叨了一句‘冰鸣一月天,拂晓阳绝在’,现在知道眼前的女孩竟是叫做拂晓,江嵘这么多年早已死寂的内心,如同坠入一颗巨石,引出一片惊涛骇浪,眼中的光彩更是耀眼。
拂晓看着眼前突然生机迸发的人,有些吃惊。聚灵阵中的灵气疯狂进入这人体内,原本身上浓郁的死气居然有几分被压制住的情形。
江嵘这些年,对自己的身体早已不抱希望,江家为这残破身体费尽心力,灵器、法器、有名高人,能找到的俱是到此处,却无人可解。
因为这身死气,常人不可近身,沾惹上动辄关乎生死。江嵘一直孤身一人,倒也看破生死,唯割舍不下的便是母亲和蔚然。
已经好几次看见店外望着自己的母亲和蔚然,不想让自己发现。红着眼眶,状如路人的匆匆从门外经过。
看着母亲发间藏着的银白,江嵘愧疚难言。而蔚然也从不知世事的青葱少女成为如今风姿绰约、美丽端庄的京市名媛。江嵘不止一次劝过蔚然不要再等自己,毕竟自己这残破身子,自己都了无期盼,何苦耽搁心尖尖上的人。
等母亲和蔚然离去,三十来岁的男人抬头,希望能将快要涌出的泪光倒入眼中,他在越是努力不想让悲伤蔓延,越是努力不想让泪水流出,越是无法压抑心中的哀痛,眼睛的泪水越积越多,随时都会决堤而出,男人突然低下头,双手捂着脸似是不想让人看见,但颤抖的双肩,哽噎的抽泣,吞声忍泪的姿态愈发散发着他的悲痛欲绝。
现在看见了希望,江嵘看向拂晓的眼神不可谓不热切,炙热眼神,求生的欲望,引动聚灵阵的灵气疯狂注入体内。
第7章
拂晓看着柜面上的三枚钱币,推至男人面前,轻叹一声。
“我不知你是如何确认我是你的一线生机,但你我之间现在机缘未到。你身上的死气确是有法可解,但是却不是现在的我可以解的,且所需的法器十分难得。”
拂晓现在就像一座玄门藏书阁,理论知识都有,但是身无长物,连件像样的灵物法器都没有;自身灵气更是堪堪触摸到炼精化气境界边缘,就算这样还是靠着上世的经验才能在这不足两个月达成,这个世界灵气实在太过稀薄。
“只要你能够解除,一切东西都由我来备齐,事成之后,江某必当重谢。”
如此年轻的女孩言之凿凿的说出自己身上死气可解,确实显得离奇,江嵘心有所虑,但还是选择相信她,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些物件都极其珍稀,若是要集齐少说也需要三五年,但你现在的身体怕是……”难以撑过,余下的话拂晓没有说出口,但江嵘明白这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原本有了光彩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
但若是找到这死气源头,截断源头,再配以灵物法器蕴养身体,这江老板身上的问题便可全解。
这话拂晓未说出口,毕竟现在的修为在□□屯大劫下都有些自身难保,更何况去动这个棘手的死气。
“江老板,不必消沉。车到山前必有路,一语大师既言老板身上有一线生机,定会柳暗花明。”
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全城弥漫的死气。拂晓想着不禁有些头疼,上世那般乱世之中也不会如眼下这般混乱的局面。拂晓来这世界不足两月,就遇到俩件棘手的难事。
这江老板身上的死气,还可暂且搁置,容后处理。但这漫天死气却是刻不容缓。拂晓想着,焦急的形色露于脸上。
江嵘看着拂晓脸上的愁思,“拂晓大师,可是有什么难题,若是有需要江某的地方尽可直言,若是能帮到拂晓大师,江某自当竭力。”
罢了,罢了。拂晓本是不愿趟江老板这身浑水的,但现在情况紧急,拂晓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借用江家的能力倒不失为便捷之路。
这一语大师倒是一语成谶,这趟浑水我是不得不趟了。
“江老板不必称我大师,唤我拂晓便是。江老板足不出户,可是知晓外界情形?”
“江某托大,拂晓唤我一声江大哥便是,江老板倒是别扭。江某虽是被困于这置锥之地,但还算‘耳聪目明’。”
“那江大哥现在可否让人拍全国各地的街上行人的视频?”
江嵘虽是疑惑拂晓为何要这些视频,但还是立即拨通了电话,吩咐下去,立刻拍摄并将视频传回来。
“拂晓,这视频传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不如去茶室等待。”说话间便将拂晓引向茶室。
拂晓一向是从善如流,跟在江嵘身后,步入茶室。净几明窗,漫漫茶香,倒有禅意。拂晓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拂晓理理裙摆,依窗而坐,“江大哥,借你这茶室一用,约人在此处相见,可行?”
“这茶室倒不是江某吝啬不借,只是我这‘不欺斋’常人难进,更别说我这一身气息,你是这三年唯一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同我交谈的人。我这几年,倒真有‘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的感受。”
江嵘说着这话,一身的落寂。“不知不觉多言了几句,见谅,容忍江某唠叨几句。”
拂晓看着这样的江嵘,唏嘘不已,死气不同于生病,纵使身患重病,也还有至亲之人陪伴身边。江嵘这一身死气生灵难近,忍受着死气的痛苦,亲人的爱而不亲。一人独居在此,讽刺的是,能陪伴他的却只有这一身死气。
“江大哥不必如此,我很喜欢听江大哥说话呢?”拂晓俏皮的对着江嵘笑道。
江嵘看着面前的女孩故意露出的俏皮笑脸,不由想到当年的蔚然也是这般灵动,拂晓的话语更是让他内心温暖熨帖不已。
“赴约之人不是常人,江大哥自是放心。”说话间,拂晓将‘不欺斋’的地址发给了顾时。
话说在市中心顾氏集团经理办公室里,看着自己费尽口舌也不为所动的堂兄,顾栗加强自己的攻势,更加眼泪汪汪的望着自家堂兄,像只嗷嗷待哺的幼兽。
“堂兄,求你了,我都在赵家那小子面前放话了,求求你,就把那辆帕加尼Zonda Cinque Roadster借给我玩玩吧,就一小会儿。”
‘嗡嗡’办公桌上的手机振动两声,顾时分神看了一眼屏幕的新消息提醒‘顾师兄,别忘了之前的约定,我在京市琉璃厂的不欺斋等你,么么哒。’
顾时剑眉微皱,‘么么哒’这般亲密的话语,看来这小姑娘的确对自己有意,但自己对这些主动的女孩一向敬而远之,更是怕了太过积极的女生。
但是自己已经答应帮她,食言而肥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顾时倍感头疼。
顾栗看着堂兄渐渐黑下去的脸色、皱起的眉头,看来自己把人闹烦了,口中的话逐渐消音。话头一转。
“堂兄,我想起导师布置的课题总结还没有写完,我先回学校了。”顾栗别的不会,察言观色的本事无人能及。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拂晓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么么哒’会产生这样奇妙的误会,毕竟肖潇、周意给自己发的消息后面都坠着这三个字,拂晓一直认为这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语末助词,就像以前的之乎者也一般。
若是拂晓知道它的真正意义,打断手也不会给顾时发这三个字。
而在茶室和拂晓聊天的江嵘更是难得开心,从茶道艺术聊到佛道玄学,现代科技,人性解读。江嵘博闻强识,涉猎广泛,以独到的眼光,刁钻的视角给拂晓展现了一个生动的现代世界。
拂晓也是捧着茶杯,听得津津有味。
“江大哥,稍等,人来了,我去接一下。”拂晓感知到街口龙气的出现,放下茶杯,走出不欺斋。
果不其然,身形挺拔如同一棵青竹的男子缓缓从街口踱步而来。
行至拂晓面前,冷漠如冰道:“走吧。”
拂晓诧异的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自己发的‘么么哒’把人吓成这样。顾时生怕自己不够冷漠,给人希望。如冰的脸上凝结的冷意俞是浓郁。
拂晓将人带至茶室,江嵘看见来人竟失手打翻了手中的紫砂茶杯。滚烫的茶水沿着茶盘四散开来,流经之处留下水渍和烟白水汽。茶香扑鼻而来,茶香缭绕,茶韵别致。
“江先生。”
江嵘百思也不得其解,拂晓约来之人居然会是顾时。纵使自己困在这一隅之地,顾家最出色的子弟在京市的种种传闻也不时传入耳中。
江家在京市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是比起顾家,差上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若说江家是金字塔顶端,那这顾家真的是金字塔最尖端的存在,真正的红顶世家。
而年幼失怙的顾家长孙,从小养在顾老爷子膝下,深得顾老爷子喜爱。自己上一次亲眼见到顾时还是十年前的顾老爷子寿宴上,当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一脸故作老成的跟在顾老爷子身后,当时还礼貌的唤自己一声‘江嵘哥哥’,现在身姿挺拔,形如孤竹的站在自己面前,唤自己一声‘江先生’。
江嵘感叹时过境迁 ,自己沾染上这一身‘气息’,十年,倒是物是人非。
不说江嵘,就是顾时看见江嵘也是惊讶不已,只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常人难以一窥其中变化。
江家对外宣称大少身患重病,一直在国外疗养,家族事务均由江家二少江屻出面处理。
若不是江嵘在体貌上只是比同胞弟弟江屻羸弱苍凉许多,顾时也认不出这是消失在京市名流圈十年的江家长子江嵘。
可这江家为何谎称长子在外疗养,看眼下情形,这江家长子在这‘不欺斋’却不像是稍作停留的样子。这‘不欺斋’不欺二字倒是有些意思。顾时颇有玩味的品着这‘不欺’二字。
第8章
拂晓不知二人心中的惊异,径直走到茶桌前,扶正倒在一旁的茶杯。转身对着二人道,“既然人已经到了,我们开始吧。”
拂晓看向顾时,指着茶桌的‘乾’位,示意顾时坐下。
“顾师兄,请你到这里来,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不必惊异,你只要坐在这个位置品茗便可。”拂晓看着冰冷如霜的顾时,不由气弱了几分,更是弱弱的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我保证顾师兄只是坐在这里,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