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承诺显然让秦肖氏非常不满,秦克忠一个头两个大,看着这两个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女人,只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肖氏冷冷道:“秦克忠,你敢多说一个字,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别想我对你有好脸色。”
“夫人,我……”秦克忠连忙走向秦肖氏,一脸为难的、讨好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先听听阮谷主是被何人纠缠了,万一是亡命徒,我们也不好见死不救。”
“秦克忠,你!”秦肖氏娇喝,“她阮青釉是个什么身手你不知道吗,有几个人能杀得了她?她就是找借口来粘着你,你居真的信了她!”
“夫人,你误会我了!这么些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清楚!我当然清楚!你不就是对女人心软,别人缠着你,你还不知道拒绝的人吗?”
天大的冤枉啊!秦克忠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偏偏秦肖氏甩给他一道无比生气的眼刀,哼了一声,转身抓了秦峦的手,“峦儿,我们走,你爹这没良心的,我不和他过了!”
“夫人!”秦克忠彻底慌了,追着秦肖氏,俨然将沐浅烟给抛诸脑后。
秦素鸢看着爹娘和师父,心中也是又无奈又好笑。
这都多少年了,娘和师父还跟针尖对麦芒似的,一碰面,就跟回到少女时代似的,比争风吃醋的少女闹得还凶。
明明师父早就放下了爹,偏偏娘不信。而师父即便放下了爹,却还是非要奚落挖苦娘,仿佛这样做才能解气似的。
至于爹,在战场上是杀神,在朝堂里是硬骨头,在家里……妻奴,不说也罢。
沐浅烟眼底深了深,嘴角划过一道狡黠的笑意,看上去颇有几分算计的意味。
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掌握到岳父大人的命门了。
秦肖氏牵着秦峦要走,秦峦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劝着秦肖氏。秦克忠跟在秦肖氏的身边,一边赔笑一边解释,拦着秦肖氏,不让她走出大厅。
就在这时,秦肖氏忽然脚下一软,惊恐的呼喊:“蛇!”
她软了下去,秦克忠忙把她抱在怀里,一手将秦峦拨弄到身后去。
顺着秦肖氏的目光,众人瞧见,大厅的外面,竟爬过来几条蛇,花里胡哨的,看着很吓人。
秦素鸢微讶,这蛇,不是她昨天在回宁王府的路上见到的吗?怎么又是这种蛇,到底是哪里来的?
阮青釉脸色一变,急的冲上去揪住秦克忠的袖子,“秦克忠,府里哪里能藏人,快带我去!”
第76章 青出于蓝
秦肖氏一见阮青釉抓着秦克忠的袖子, 顿时又恼了,扒开阮青釉的手,厉声道:“你要躲着谁, 我带你去,别抓扯我家老爷!”
阮青釉面色不善, “好,你带我去, 赶紧的!那个蛇精马上就找到这儿来了!”
秦肖氏拉住阮青釉的手腕,转身就要往后院走。不想大厅外两道身影闪过, 立在了堂前,其中的一人喊道:“釉釉!釉釉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里啊!”
那一声“釉釉”,喊得凉玉身子一颤,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素鸢早已站起身来, 走出大厅,看着那两个人, 问道:“慎思, 这位是……”
其中的一人正是张慎思,他还穿着官服,看样子, 像是刚从宫里忙完了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被旁边的这个人截住了,然后一起到了秦府。
张慎思温绵的笑道:“这位是雪莲谷谷主,千蛇郎君。”
是他!
秦素鸢这下明白, 街道上的蛇是哪里来的了。
千蛇郎君据说会蛇语,能够驾驭千蛇。想必,是他在夜合谷缠着阮青釉追求不止,阮青釉受不了,便逃了出来,千蛇郎君就一路追着阮青釉,沿途靠着各地的蛇,来探查阮青釉的位置。
蛇具有灵性,在搜捕上也比人要厉害。昨天京城里的那些蛇,多半是被千蛇郎君驾驭着全城找寻阮青釉的。阮青釉被逼得没有地方躲了,才找上了秦府。
阮青釉见千蛇郎君已经找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甩开秦肖氏的手,冲着千蛇郎君嗤道:“你这蛇精!把我当什么了?我堂堂夜合谷的谷主,居然被人追到这个份上!都是七花谷的人,咄咄逼人是何道理?!”
“釉釉,我不是我没有……釉釉你不要讨厌我。”千蛇郎君慌忙解释,“我、我就是看看你住在这里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欺负你……”
阮青釉目光一挪,又落在张慎思的身上,嗤道:“还有你!张慎思,你真是出息了。三年不见你,你就学会了胳膊肘向外拐,领着这个蛇精来找上我?”
张慎思向前几步,恭恭敬敬的施礼,“慎思见过师父,我是在回府的路上,被前辈拦下的。”
“他拦着你,你就听他的话?”阮青釉低低道,“张慎思,你有这么容易被人拿捏吗?”说罢,一个飞身冲到张慎思的跟前,拔剑朝他袭去!
“师父!”
“阮谷主!”
秦素鸢和凉玉惊讶出声。
张慎思错身避开了阮青釉的剑,步法如轻踩在云朵上,几个转身,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弹了出来,弹在了阮青釉的剑刃上。
阮青釉的眸心亮如白昼,使出的招数越是犀利逼人。张慎思以银线捆着玉扳指,一招一招的破开,游刃有余。
两条身影在堂前来来回回过招,眼花缭乱,时不时就有花草树木被整个的撂倒。堂中秦素鸢手植的一树树夜合花,花瓣被扬成一片大雪,落满了堂前的石砖。
事情的发展有些离奇,秦肖氏的怒气渐渐的散了,却又心疼被阮青釉和张慎思打坏的那些花草树木。
“阮青釉!”秦肖氏喊道,“这里是我家,你们要打上外面打去!”
秦素鸢冲出前厅,却没有去阻止两人的交手,而是对千蛇郎君道:“前辈不要担心我师父,请站到这边来,以免被波及。”
秦素鸢的话落下没多久,眼前的战斗就戛然而止。
阮青釉忽然身形翩跹,落在了秦素鸢的身边。张慎思的玉扳指正飞向阮青釉,他见阮青釉收手,也连忙收线。玉扳指停在了距离阮青釉的喉咙一寸左右的位置,被收回到张慎思的手中。
张慎思低头抱拳,“师父。”
阮青釉面不改色,即便方才与死亡擦肩而过,也像是毫不在意似的。
她笑道:“不错,慎思的身手,比三年前更要精进了。”
千蛇郎君道:“这小子可以啊,小小年纪,已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阮青釉斜了千蛇郎君一眼,没理他。千蛇郎君见状,连忙又凑到阮青釉的跟前献殷勤。那模样,像极了秦克忠在秦肖氏面前的样子。
“慎思,既然你来了,就随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阮青釉留下话,转身朝着秦家的后院走去,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
秦肖氏又恼了,看着秦克忠说道:“都怪你招惹上这么个人,阴魂不散的,我嫁给你真是亏大了!”
“夫人,你不要再生气了,为别人生我的气不值得。”秦克忠讨好的劝着秦肖氏,跟着秦肖氏一路离开了正厅。快要迈出门槛,才想起沐浅烟还在屋里。
秦克忠回头,冲沐浅烟打了个抱拳,“宁王殿下,老臣家事先行一步。屹儿,你招待好殿下。另外,希望殿下能记得自己的承诺,好好待老臣的女儿!”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慢走,小婿定不负所望。”沐浅烟不忘客客气气的送走两座大佛,思绪在脑海中转了个圈,深知只要千方百计的讨好了岳母大人,对岳父大人便是不战而胜。
秦屹留下,继续招待沐浅烟,和颜悦色了不少,还补上一句:“让殿下见笑了,都是一家人,我们家这个样子,也不怕殿下知道。”
秦素鸢望着阮青釉和张慎思消失的身影,对凉玉说道:“我有话和千蛇郎君前辈说,凉玉,你去看看师父和慎思那边。”
“知道了。”凉玉忙跟过去。
“前辈,请。”秦素鸢做出手势。
千蛇郎君很配合的随着秦素鸢,走到一棵树下。
秦素鸢望向前厅,和沐浅烟交换了神色,示意他放心,这方问千蛇郎君:“前辈,不知我师父可有将我的信交给您?”
自从秦素鸢从丐帮舵主的口中得知,千蛇郎君的徒弟的哥哥是阴阳圣宗的长老,她便写了信给阮青釉,请阮青釉帮忙,让千蛇郎君的徒弟去牵线。
这些日子,秦素鸢没有收到阮青釉的回信,料想大概事情还在办理中。她耐心的等着,却也望眼欲穿。
如今,千蛇郎君本人来到了京城,秦素鸢自然要抓着他问清楚。
千蛇郎君笑道:“你放心吧,釉釉告诉我了,我也传信给我徒弟了。不过她那边肯定要慢一些,你还得等等。”
“多谢前辈。”秦素鸢道,“晚辈斗胆请问,您的徒弟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因此才会慢一些?”
千蛇郎君说:“我那徒弟,远在北魏国,手上有一些棘手的事情在处理。我们每次互通信件,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她的哥哥,在西域楼兰,那就更远啦!”
“原来如此。”秦素鸢微微有些失落,但想到好歹事情有解决的办法,就稍微宽心了些。
她道:“秦素鸢谢过前辈,我会耐心等待的。”
“嗯嗯。”千蛇郎君慈祥的笑笑,又叹气,“什么时候釉釉才肯答应当我的妻子啊,唉……”
秦素鸢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我师父并非顽石。”
千蛇郎君叹了口气。是啊,釉釉并非顽石,她是百年难遇的金刚石啊!
后院处,阮青釉把张慎思叫到了这里,打量着他温和绵润的模样,摇头笑叹:“这三年过的好吗,看你倒是疲累了不少。”
“劳师父的挂怀,慎思一切都好。”
阮青釉凝望着张慎思,眼底浮现一抹心疼,有些复杂,渐渐又变得冷硬起来。
“慎思,知道为什么我将七杀剑传给了素鸢,而不是传给你吗?”
张慎思说:“因为我心有戾气。”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不传你七杀剑,却教会你七杀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
张慎思淡淡的看着阮青釉。
阮青釉认真的说:“因为,我一直都属意你来接任我谷主的位置,而身为谷主,必须要传承七杀剑。”
张慎思不语,静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显得是那样温和无害,那样如竹舒宁。
阮青釉道:“你自始至终也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世和幼年的遭遇,我谅解你;素鸢和凉玉把你当兄长,也会不问缘由的维护你。但我始终盼着你能早日放下心中的执念,消散你的戾气。这样,我也能宽一宽心了。”她说着,长声叹道:“慎思,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执念太深,戾气绕心,都不是好事。”
张慎思默然半晌,回道:“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
阮青釉道:“心里有什么事不要憋着,说出来让素鸢和凉玉为你分担。慎思,你可知道,正因我们在意你,才不愿看不透你。”
张慎思恭谨的施礼,没有再说话。
阮青釉抚上了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心中百味陈杂。
这三个晚辈里,秦素鸢清冷镇定铮铮铁骨,凉玉直率爽利天不怕地不怕。这两个都内心清明,磊落洒脱,心里是充满了光的。
唯有张慎思,心里充满了黑暗。
从前,阮青釉在传承七杀剑的时候,因为张慎思心怀戾气,无法和七杀剑的剑气相容,只得作罢。
阮青釉提议,让张慎思出去走走,封侯拜相,随他所愿,说不定渐渐的能敞开心扉。
可是如今看来,张慎思仍旧和从前一样。绵润如风、清逸如竹;却心有猛虎,于黑暗中歇斯底里的咆哮。
一棵高大的树后,凉玉背靠着树,听着阮青釉和张慎思的对话,皱着眉头,很是难过。
为什么她总觉得,慎思口口声声说当丞相是他想要的,但却另有隐情呢?
为什么她总觉得,慎思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在瞒着她们。而一旦她们知道了这件事,将无法接受……
第77章 不速之客
“凉玉, 你过来。”阮青釉的声音忽然响起,凉玉正沉思着,冷不丁被阮青釉这么一喊, 不禁受到惊吓。
“凉玉,我知道你在树后偷听。你出来, 我有事问你。”阮青釉又说了一句。
凉玉缓了缓心绪,走了出来, 目光略有复杂的望了眼张慎思,走到阮青釉的跟前, 说道:“阮谷主问吧。”
阮青釉直截了当的问:“素鸢和宁王可有行过夫妻之礼?”
她问得这么直接,竟然连张慎思这个男人都不避讳。凉玉讶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张慎思,对阮青釉说:“小姐和宁王殿下一直是在一间屋子里过夜的, 不过还不曾圆房, 这点奴婢确定。”
“那就好。”阮青釉却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凉玉对她的态度感到不解,“阮谷主, 您怎么这样说?”
阮青釉道:“有件事我本该早早就告诉素鸢, 但始终心有不忍……也罢,迟早是要说的,现在让她知道, 总比日后要来得强。”
凉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凉玉,你把我的话带给素鸢。”阮青釉贴近了凉玉的耳朵,在凉玉的耳边,认认真真的说了番话。
凉玉眼中的波光被搅乱, 生出几分惊惶来。
张慎思也听见了,眼底神色微黯,沉默的凝视着不远处秦府的高墙,不知在想什么。
这日秦家的午饭倒是吃的热闹。
秦克忠在哄好了秦肖氏后,请沐浅烟留下用饭。恰好周芊羽也来了,也大大方方的入座。
张慎思事务繁忙,早早就告辞了。阮青釉为了躲着千蛇郎君,又跑没了影,或许已经跑出了京城。千蛇郎君也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