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一眨了下眼睛，看起来谦虚极了，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含蓄：“明显是。”
一个月后，宋如一的新论文在nat rev drug discov（即《自然评论：药物发现》）上刊登，该杂志是Nature系列期刊中影响因子最高的一份期刊，去年的影响因子达到了48。它的影响因子比不上某些杂志，但是要求极多，非常难投稿。
宋如一在该杂志上发表论文，描述她发明了一种新的辅助试剂。该试剂作为某些物质的生化沉淀剂，经过确认可以应用到多个领域，将会进一步推动科研的发展，等到它被广泛使用之后，想必众多医药、生化实验室里，会增加一种新的试剂。
华国不少人也看到了这篇论文，对着它相互讨论，想着配置出试一试，奈何论文里只公布了最基本的提取方法以及分子式，没有另外公布合成工艺。而根据最基本的提取方法配置，原材料却只在美国有分布。
讨论时，其中有人问道：“宋如一两个专利不是还在走程序吗，怎么就发论文了？”
第127章
特地询问之后，他们终于知道了发表的新论文和在走流程的那两个专利无关，而且专利是公开的。相顾无言之后，终于有人出声问道：“宋如一什么时候去的美国？”
“听说几个月前去了一趟，在那待了一个多月，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回国了，两周前孙教授开会还把她带来了。”两周前那场会议不少人都在，闻言也想起来了。
孙教授就是清华大学药学院的院长，有一腔爱才之心。宋如一不是个积极的人，从头到尾，医药科研界对她的冷淡她好像没有反应一样。她本身没有加入某个研究小组的想法，更没有为自己积累资本的意思，很多事叫上她才知道，哦，原来这里可以这么操作。
不过用冷淡这个词也许稍显严肃了一些，搞科研的本来就很看出身、资历，很多研究所非博士学位不能进，还要看哪个学校毕业的，更有发表CNS论文数量的要求。你本身就达不到要求，也不跟着某个导师读博，没有引路人，没有体现出不可或缺的价值，自然显得游离在外。
好在宋如一崭露头角的时候还年轻，本科都没有毕业，谁都不知道她的未来会如何，因此不管圈内还是媒体也只说她年轻有为，而不是给她安上什么民间科学家的头衔。
“试剂的原材料在美国才有，难道她在美国一个月就发现出了它的用处？”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后有人反驳道：“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宋如一这个人本身，需要我们重新评估。”
清华大学药学院某个办公室，孙院长看了宋如一发表的那篇新论文，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拿起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接通后笑着喊了一声：“小宋啊。”
电话那端传来宋如一的声音：“是我，孙院长，您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有空吗？”孙院长问道。
“有的。”
“你那个ST沉淀剂有没有另外的合成工艺，有的话来实验室试一试，顺便让你的师弟师妹们看看咱们医药界未来的翘楚人物。”
孙院长手里握着几个国家级项目的课题，有着自己的研究所和实验室，宋如一也去过一次，离学校不远。等到她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说什么师弟师妹，里面站着资历最浅的都是博士生在读，另外还有别的研究人员，不是老师，就是助教。而且能读孙院长的博士生，想必本身也非常优秀。
她换好实验服之后，孙院长对着她点了下头道：“你说的试剂都准备好了，来开始合成吧。”
七八个人围着实验台，看她步骤明确的合成ST沉淀剂，二十分钟后，一瓶新的辅助试剂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期间时不时有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但是都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结束之后，孙教授指了指手下的博士生道：“你根据小宋论文里举的例子，试一试这个沉淀剂的效果。”他又道：“根据它的原理，你卡着的那个实验，它倒是也可以用上，好了，回去吧。”
孙教授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学生课题里的问题，学生反而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但是老师给出这么一个提醒已经够了，剩下的需要学生自己思考。说真的，今天老师会让他到这个实验室来，是他没有想到的，博士生心中有些窃喜，虽然只是为了宋学妹配制新试剂。
孙教授带着宋如一到了隔壁的休息室，这是一幢二层的西花园洋房，一楼有乒乓球桌和跑步机以及其他各种运动器材，二楼专门配制了理疗室和休息室，更重要的是，墙角还放着咖啡机。
见她对着咖啡机看了两眼，孙教授道：“当初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靠咖啡提神了，所里不少人都跟我差不多，不过这东西不能多喝，喝多了要对咖啡因产生耐药性。”
面对面坐下后，过了一会儿孙教授问：“你们公司的止痛药什么时候上市？”
宋如一想了想回道：“大概年底，不过应该会先在美国上市。”
至于为什么不在华国同步上市，宋如一不说，孙教授也不是猜不到，随着他们3期临床的进行，对它感兴趣的人真是来头越来越大，大家都是医药界的，或多或少都能听到一些风声。
珍珠制药的两位创始人不是没有背景，所以直接将它们捏在手里有点难，但是想要用极低代价插一脚的大有人在，谁让他们在最开始抛出来的东西就这么厉害呢。
孙教授叹了一口气道：“你当初说成立公司，我就知道这一条路不会好走，你见过有几个科学家，有了发明是独自创业生产的？这会不断干扰你做科研的思绪的。”
宋如一纠正他的话：“是不独自，我有合作伙伴。”
孙教授哈哈笑了两声：“对，你有合作伙伴，而且你选的那个合作伙伴真是了不得，”他话锋一转，问道：“据我所知，你ST沉淀剂没有申请专利，能说说这是为什么吗？我看到它的作用就知道，它能应用的领域极广，你是个聪明人，不可能看不到它能带来的利益。”
宋如一想了想回道：“我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做错了？”
“这话怎么说？”孙教授来了兴趣。
“我为了申请止痛药的专利，让那篇论文在我的电脑里放置了两年之久。公司成立后，药还没有上市，就面临了无休止的纷扰和麻烦，如果我早一步将它公开的话，不管国内还是国外，肯定会有公司对它感兴趣的，可能我现在已经能够在药店里见到它了。”
孙教授听了这话沉默不语，宋如一继续道：“我最开始只是想要把它做出来而已，当然，我选择了开公司也不会后悔。但是，乔锐他，哦，乔锐就是我合伙人的名字，他非常有压力。”
宋如一在去美国的飞机上，蓦然反应过来，乔锐所面临的压力，可能是她所遇到的十倍百倍甚至还要更多。她遇到的那些，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而已。
宋如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想要减轻这种压力，不管是他的，还是我的。我在想，我如果能够多发表一些科研成果，大家针对我们的时候，会不会谨慎一些。”
不想一直面临这种困境，连新发明的专利都不申请了，孙教授看着宋如一道：“小宋，原来想着你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性格，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偏激的一面。要是你预期的目的没有达到怎么办，你后续的发明都公开？”
“不是偏激，”宋如一强调道：“我又不是只能研发出一种药物，公开几个也没什么，您知道，我现在就有两个专利还在走程序呢。”
孙教授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她大言不惭好，还是该夸奖她有自信，他道：“什么都公开，你这不止是造成了个人的经济损失，也是我们国家的损失啊！”
宋如一想要流汗了：“没有这么严重吧。”
孙教授认真的说道：“怎么没有，你们之前不是和美国LS公司签订了合同吗？临床实验成功后将会引进几种新药，那些药的名单我看了，比我们国家同类型的药先进，副作用也要更小，这是对我们国家有好处的事。”
“你这多公开几个，我们就少了几个谈判的筹码，我们国家医药的研发的确落后，西方国家对我们垄断的药物太多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宋如一关注的反而不是这个了：“可是孙教授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这件事上报过药监局，但孙教授没有在药监局任职啊。
“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消息，我知道也不奇怪，”孙教授可惜的说道：“你这事做的有点冲动了。”
这时，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上楼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先是叫了一声孙教授，接着其中一个对着宋如一伸出手道：“你好，宋女士。”
宋如一看着他们，心中对他们的身份有了猜测，站起来和他握手：“你好。”
来人先是递了自己的证件给她看，说明了自己来自于某个部门，正色对她道：“国家对于科研人才是很重视的，没想到疏忽之下，让您之前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这是我们的失误。”
宋如一感觉这种体验怪有意思的，也不知道他们听了多久自己和孙教授的话，慢吞吞的回了一句：“您客气了。”
对方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停顿了几秒之后才接着往下说：“据我们了解，您的研究都是从《方剂学》中的华国药方里提取出的分子式？”
孙教授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此话一出他立刻愣住了，去看宋如一的表情，她像是在思考，接着恍然道：“是我那两个助手告诉你们的？”
乔锐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不可能告诉别人，还有就是实验室的助手了，她们两见到过她翻过这本书，有所猜测很容易。
宋如一没有直接回答，可也没有反驳，这是不是说明这件事……是真的？
然后所有人就听她说道：“后面两个分子式来自《方剂学》，止痛药来自于另外一张药方。”
这算是彻底承认了？而且连续从三个药方中提取了有效物质，是不是代表还能有第四个，第五个？！来人用一种略显激动的语气对她说道：“宋女士，国家需要你的帮助。”
见她一直没有说话，又对她道：“我们知道您在担心什么，珍珠制药是一家正规合法的企业，只要它没有违反国家法律的行为，国家有责任保护它不受不正当行为的损害，这一点请您放心。”
第128章
告别孙教授后，宋如一跟着两人到了研究所的门口，那里早已停了一辆黑色的国产吉普车，除了车牌号之外，车的每一处都极为普通。其中一个坐上了驾驶座，另外一人为她打开了后车门请她上车。
宋如一坐上车之后，车朝着她并不熟悉的方向开去，两人也算是接送过不少身份特殊的人，大部分都是对国家有帮助，需要尊重的科研工作者。
这第一次见到他们，如此年轻，好奇心又这么少的，可以说非常少见了，她甚至都没有问去哪里。
良久，宋如一终于开口了，只是她问的问题出人意料：“我招的那两个助手，她们有什么问题吗？”
坐在她身边的年轻男子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她们有问题的？”
车开的不快不慢，极其平稳，就如她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不客气，宋如一转头看着他：“我希望您能解开我的疑惑，难道，她们都是你们安排过来的？”她骤然想起自己从美国回来之后，有个助手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当时以为对方因为私人事务影响到了工作，现在想来，疑点颇多的样子。
听到她的话，对方怕她有什么误会，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其实止痛药进入3期临床之后，国家就一直在关注珍珠制药了，只是当时您前往美国，我们就暂缓了与您的联系。”
“后来我们发现，您实验室里有位助手和境外的一家公司有联系，她私下想要传递某些的科研资料出去，只是被我们截获了。”他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关于您能够从药方中提取出有效物质的猜测，也会在审讯过程中她告诉我们的。”
“哦，”宋如一眨了下眼睛问：“是两位助手一起还是？”
“只有一个。”工作人员说了名字，果然是宋如一猜的那个。
对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对她说道：“您既然已经有了怀疑，就不应该再放任她留在您的实验室里工作。”宋如一只有23岁，比两个人都要小，外表看上去年轻漂亮，更加让人误会，感觉她一不小心会被人欺骗。作为过来人，遇到这样的人是总是会想要告诉她世间险恶的，特别是她本身还有巨大的价值。
“这些科研成果，您肯定是费了很大的心血的，要是被人窃取的话……”
宋如一打断了他的话：“……还好，不是特别难，是哪家境外公司，你们知道吗？”
这个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见她不想听自己的长篇大论，工作人员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很快回道：“是美国LS制药公司。”
宋如一：“……”她在美国的时候，还应邀去参观过LS旗下的实验室，与实验室的研究主管交流过。安东尼·尤金和他的妻子伊莱恩·尤金还一起请她吃过晚饭，现在你告诉我，LS制药公司安排了商业间谍到她的实验室里窃取资料？
工作人员看着她有些木然的脸，刻意放缓了语气道：“据嫌疑人透露，如果传递出有用的资料出去，LS公司会为她安排移民，并提供相应工作，另外还有数额不菲的金钱。”
说完之后，工作人员安静了下来，像是在给她时间接受事实，根据调查，LS公司的副总裁安东尼·尤金和她交情不错的样子。不过他太小看宋如一了，她的确有点难以相信，可也没到大受打击的程度。
只是宋如一的性格真是让人摸不透，因为工作人员又听她问：“数额不菲的金钱是多少？”
被噎了一下后他回道：“对方承诺她100万，我们抓获她的时候，她的卡里有20万的金额是来路不明的，是对方给她的预付款，可惜的是除了口供之外，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是LS公司指使她的。”
“是美金吗？”
为什么关注点老是这么奇怪：“……不是。”宋如一感叹道：“真是廉价的商业间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