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冬单刀直入:“我去刘甫民老师带的项目了。”
陈礼祚愣了愣,很快消化了讯息:“那支新队伍啊。”
“不要告诉妈妈。”
陈礼祚笑了,女儿从小到大不知找他打了多少次掩护:“知道啦。”
顿了顿,他又想到一事:“下个月十三号,我和你妈妈会去你们工程训练中心参观,你自己注意一下啊。”
珂冬喟叹,她大概有个全世界最善解人意的父亲。
“嗯!”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绵软的娇憨。
话说完了,电话却未挂。陈礼祚耐心地等着珂冬。
“冬冬。”他轻声问,“你是不是还有话想对我说?”
珂冬捧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窗台上摇曳的蓝色小花藤。
说还是不说呢?
“没有了。”她说,“爸爸再见。”
那边,陈父低低地笑了一声:“好,再见。”
珂冬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又回到了微信界面。聊天框里静悄悄的,不知黎松还在不在另一端。
她蓦地有些小小的心虚,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往在实验室里常听到的话题——连续做了几天实验没空回女朋友信息,事后该怎么办?
此刻她无比懊悔,当初怎么不认真多听一听,至少该了解一下前辈们宝贵的处理经验。
所以现在怎么办呢?
她硬着头皮打字:抱歉,刚刚打了两通电话,接听的时间有点久。
嗖,信息发过去了。对方没动静。
解释完了,是不是该哄了?她想了想,又打字:如果你生气了,我跪榴莲可以吗?
高迟就经常用这招,每每惹女朋友生气了,他便花式下跪,跪搓衣板跪遥控器跪方便面跪榴莲,天南海北都给跪一遍,二人就重归于好了。
不知道这对黎松有没有用。
对话框里依旧毫无动静。
就在珂冬觉得黎松可能丢开手机睡午觉去了,一条语音嗖地进来了。
她快速地瞥了眼屋里赶稿赶得昏天黑地的白白,继而做贼般点开了那条语音。
“不用跪榴莲,下宿舍楼就好。”
他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笑意。
她的心提了提,紧接着又一条语音发了过来。
“珂冬,我在你楼下。”
第23章 约会
黎松来到宿舍楼下的时候, 花坛边已经一溜坐了四个男生。
“嗨哥们儿, 也是等女朋友呢?”男生a友好地冲黎松打了个招呼。
黎松点了点头,顺势坐到他们身边。
“唉, 我都在大太阳底下等了得有半小时了。她怎么还不下来。”男生b打了个呵欠。
男生c冷笑:“我来得比你还早。”
黎松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个体验有些新奇。这是他第一次全心全意地等一个女孩子, 心内的期待和愉悦盖过了等待的枯燥,哪怕他等上一整个下午,也不觉得麻烦。
“要不这样吧。”男生d一拍大腿,“我们来比一比, 谁的女朋友最先出现。最先等到女朋友的那个人就是王者!”
此话一出,其余三个男生立刻振作了姿态, 卯足了劲瞪着女生宿舍楼的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荡荡的女生宿舍楼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男生们激动得伸长了脖子。
下一秒, 宿管阿姨拿着扫帚呼啦呼啦地出现在了门口。
“唉——”
这时候, 阿姨一个偏身,胖胖的腰身后走出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一身牛仔裤小马夹, 一晃一晃地颠着背包走下了宿舍楼的台阶。
“这谁?”男生a,“不是我的。”
男生b:“也不是我的。”
“我的。”
四个男生扭头去看黎松,眼里的怨气能戳死人。
“凭什么?丫你这货来得最晚, 结果走得最早?”
黎松无辜极了:“没办法, 女朋友给面子。”
四个男生:“……”
珂冬轻轻巧巧地走到黎松身边, 见他一副乐滋滋的模样, 遂问:“有什么好事吗, 这么开心?”
黎松轻笑出声:“有。”
“是什么?”
“一不小心当了一回王者。”他略为得意地扬了扬眉。
珂冬当然没懂,可她自动过滤无效信息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只抬头问他:“怎么忽然过来了?”
这真是个深奥的问题,他也不知道。
上一刻他还在与她微信聊天,下一秒已不自觉地拿起了车钥匙。等到理智全部回笼,他已经站在了她的楼下。
“想来看看你。”他说,“你下午有安排吗?有的话,我一会就走。”
珂冬摇头:“现在没有了。”
他捉住了她话里的玄机:“现在没有,原来有?”
“你来了呀。”她觉得理所当然,“你来了,原来的计划就不重要了。下午想和你一起过。”
她虽一贯克制而理性,但既然答应了和他做一次全新的尝试,那么她会认真对待这段关系。只是她对女朋友这个词的认知实在匮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合格。
不过不要紧,她可以慢慢学。
黎松一时没了声音。
“你想去哪里?”她抬头瞅他。
他不答反问:“原本打算下午做什么?”
“去实验室整理思路。”她说。
“那走吧。”
诶?她转头看他:“去哪儿?”
“实验室。”他笑着低头看她,“我们可以一起在实验室里过一下午。”
“真的吗?”她的眼睛亮了亮。
他点头:“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忽然,一旁传来几声刻意的咳嗽声。
“你俩能不能离我们远点?”花坛边等待女朋友的四位男生皆一脸菜色,“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抱歉。”黎松弯了弯唇角,“忘了你们还在,对不住。”
说罢,他自然而然地拉着她的手,离开了宿舍小花坛。
珂冬乖乖地任他牵着。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指腹带了薄薄的茧,握起来很舒服。
她一边走着,一边悄悄摩挲他的手茧。
黎松反手把她的手握紧了,拿到唇边啄了啄:“别闹。痒。”
她不敢动了,眼神飘了飘:“是画画留下的茧吗?”
“一部分是。”他说,“还有一些是练琴时候留下来的。”
她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你弹琴弹得很专业啊,你本科除了学生物,也学钢琴吗?”
他忍不住笑了:“我学的东西杂而多,只要有兴趣我都会去尝试,一直做到我所能达到的顶点。”
“钢琴、萨克斯、贝斯、调酒、编程……”他皱着眉头数了半天,“这些东西,我学到再也没办法进步的时候,就把它们搁下了。目前为止,只有画画还没走到尽头。不过也许哪天我就丢下画笔去寻找新的目标了,谁知道呢?”
她忽而问:“生物也到尽头了吗?”
黎松似乎被问住了。过了好半晌,他才答:“那是一门很博大的学科,一辈子是学不完的,只是我所能承受的范围就到那里了。”
她皱了皱眉,在消化他的最后一句话。
“你看,天赋多的人总不容易长情。”他话锋一转,自我调侃道,“比如我,天赋不错,学的也不少,可是坚持到最后的却没有多少。”
他说:“所以笨一点挺好,专注做一件事情,踏踏实实地做好这一件事情。”
珂冬眨了眨眼,缓缓道:“你这是在,说我笨吗?”
黎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嗯?有吗?”
她淡淡地瞅了他一眼。
他连忙又道:“你是我见过的例外。天赋多,也长情,能坚持去做一件哪怕被外人认为枯燥且不被看好的事情。”
“所以啊,我的姑娘真了不起。”他的语气笃定又自豪。
这么没有诚意的奉承。珂冬懒懒地别过脸去,不想看他了。
黎松被她置气的小模样逗笑了。
“诶,生气了?”
“没有啊。”
“那你等等我呀。”
珂冬默不作声地加快了步伐。她走了一会,听到身边没动静了,于是停下脚步回头,却见他笑盈盈地杵在自己身后,一副没脾气的模样。
“嘶,我为了追赶你,脚扭了。”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能搭把手吗?”
她勉为其难地伸出右手。他轻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不放开了。
短短一段路程,走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珂冬却不着急,似乎自从身边多了黎松,她的时间空洞正被慢慢填满。
葛名远上周把值勤表格做出来了,每天留有一个人在大本营值班。珂冬值班日已经轮过了,但她就算不值班也常泡实验室,这已成了惯例。同样,葛名远和王磬等人也把实验室当家来住,只是最近项目尚在萌芽期,他们才来得少了。
今日值班的是谁呢?珂冬没在意。她只需要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以及一架显象仪,就能安静地待上一下午,并不影响值班队友工作。
还未推开门,珂冬就听到实验室里一阵喧哗声。
她微蹙了蹙眉,这不是葛名远他们的声音。正纳闷是不是葛名远私自招了新人,她就听里头又传来一声大嗓门——
“你们靠过来一点,这样照出来显脸小。对,就这样。待会我单人照一张,记得把我腿拍长一点!”
珂冬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她看了黎松一眼,于是拧开了实验室的门。门内,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围在实验台边,摆出各种姿势对着自拍杆撑起来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