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数不时看着他,与他视线相交。他眼中的疼爱都快溢出来,满满的全是她。
这就是亲爸。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暖。不是夫妻之情,不是祖孙之妻,而是父女之情。
原来有爸爸的感觉是这样的,如果她从小生活在父母身边,她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小姑娘。有这样的爸爸,她也可以和许多的孩子一样,可以任意撒娇。
然而她现在自己都要为人母,许多事情只能遗憾着,找不回来。
吃过晚饭后,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沈老爷子和赵老爷子单独走在一起。他们就在赵家的后院里,看着那处花棚。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放下…”沈老爷子喃喃,余下话不用说赵老爷子也猜得出来,是想不到自己还想着惠珍。
“你可别瞎说,我可没有想其它的,就是以前去你家时看到你养过这样的花,结果自己也养了一些,越养越顺手。”
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瞒着赵老爷子谈恋爱的时候,为表对女友的爱意,便开始养惠兰。
“原来是这样,那时候我们真年轻,也太气盛了些。我后来想想,应该早些告诉你我和惠兰的事情,并且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赵老爷子身体一僵,他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他们处对象。而是他一直把沈经才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把惠珍也当成好朋友。
结果这两人偷偷处起了对象,直到结婚才告诉自己。
他觉得被人背叛了。
加上那两个人一句解释道歉的话都没说,还说是怕自己多想。他很生气,一气之下就不搭理他们。
这一不搭理,就是大半辈子。
“这声对不起可真晚哪。”
沈老爷子心一动,看向年轻时的好友。难道他和惠珍都误会了,广元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惠珍,也不是因为自己抢走惠珍而生气的?
“我们是不是误会你了?”
“哼,你们当然误会我了,我那时候生气不是因为你们在一起,而是你们身为我的好朋友,居然一直瞒着我。我也没有打算生太久的气,结果你们真的不来找我了…”
七十多岁的老人,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觉得颇为委屈。
“对不起。”
“算了,我们现在成亲家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就大度原谅你吧。”
沈老爷子笑起来,想起他们年轻的时候,“走,要不杀一局?”
“杀就杀,谁怕谁?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直苦练棋艺,定能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两位老人进屋时,皆是兴致勃勃红光满面。
小辈们都吃惊着,明明之间还是一副势不两立的模样。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好成这样?
“爸,你们…”
“来,来,都来做个见证,我和老沈要杀一局。”
赵老爷子兴奋地招呼着,带着沈老爷子进了书房。
张大海默默地取出棋盘,替他们摆好。
两位老人面对面坐着,赵老爷子眉一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把你的本事也都使出来。”
“放心,一定全力以赴。”
“那就好。”
赵老爷子身后站的是赵远芳赵时律和张大海,沈老爷子身后站的是沈孝义宋玉慧和坐着的韩数。
每边各三个,倒也公平。
赵远芳看了一圈,提议道:“要不弄个彩头?”
这个建议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赞同,赵老爷子大手一挥,“我有一方家传的砚台,要是我输了,砚台归你。”
“好,我有一副宋朝古画,要是你赢了,画归你。”
“成交。”
赵时律深邃的眼神看一眼对面的妻子,嘴角勾起。
韩数也看了她一眼,扬了扬眉。
这个场景极为难得,不光是两位老人兴致高,围观的其他人也跟着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氛围。
棋局开始,两位老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毕竟小辈们都在一边看着,谁输了脸上都不好看。
棋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韩数就看出了门道。做为前世和沈爷爷对弈过无数次的人,她知道沈爷爷已经挖好了大坑。
果不若然,最后赵老爷子认输。
他当即兑现承诺,让张大海把砚台取出来给沈老爷子。沈老爷子一见砚台两眼放光,当年他就一直想要,没好意思开口。
“你下棋的路数还和以前一样,专给别人挖坑。这一点,数数特别像你。她第一次来家里时我就和她下过一局,和你的套路一样。”
赵老爷子说完,沈老爷子就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孙女。
韩数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这样,我们就让小辈们来一局。数数下棋的路数像我,那时律是你教出来的,肯定像你,让他们两个年轻人下一局,怎么样?”
“好啊。”
大家兴高采烈地让赵时律和韩数两口子坐在棋盘两边,韩数刚开始有些懵,转而又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朝对面的人扬着唇,“等下不要手下留情,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
赵时律脸色温和地点头。
赵远芳眉眼一弯,两个老顽童胡闹,让人家小夫妻成对手。不过这样的事情特别新鲜,连她也有些期待起来。
“你们也互许一个彩头吧。”
韩数想了一下,她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呢?
赵时律已经想好了,“如果我赢了,你把你手中的一副画给我。那副画你可能自己没注意,我知道放在哪里。”
她想了一下,可能是自己画的设计图和随手画的画,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点了点头。
却不见,对面的男人深邃的眼底划过幽光,“要是你赢了,要求随便提。”
听起来不公平,但这个时候谁会在意。做丈夫的无论给妻子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大家在意的不是彩头,而是比赛本身。
夫妻俩严阵以待,开始厮杀起来。
沈老爷子越看越惊讶,他惊讶的不光是孙女的棋艺,更震惊的是对方下棋的套路和自己真的很像。
果然是他们沈家的人,冥冥之中注定有血缘的联系。
然而他没高兴太久,因为赵时律已经大开四方把韩数所有想挖的坑都填了。最后,赵时律赢了。
“青出于蓝。”赵老爷子得意地说着。
沈老爷子没有在乎输赢,在他看来孙女已经十分厉害。不过时律确实青出于蓝,比广元的棋艺略精进一些。
“数数棋艺不错,以后没事的时候陪爷爷下两盘。”
他在哄孙女以后回去看她,老人的心情韩数能理解,乖巧地应下。
赵老爷子有些不高兴起来,“数数以前还答应我,有时候就陪我下棋的。自从第一天来家里时陪我下过,这么久也陪过我。”
韩数一愣,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最后想了想,“要不沈爷爷,你以后在家里闷的话,就来这里。就算我不在家,你也可以和赵爷爷下棋。”
两个都是爷爷,为了区分,分别用了姓,倒没有人说什么。
沈老爷子有些意动,看了一眼赵老爷子。赵老爷子眼神飘忽一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那也行,你要是想来就来吧。”
“那就一言为定。”
宋玉慧此时就站在韩数的身边,她看着女儿微隆起的肚子,百感交集。这就是她的女儿,从出生她就没有看过一眼。哪里知道再次重逢,女儿都要做妈妈了。
“孩子还听话吗?”
韩数听到她的问话,表情有一瞬间的怔神,“很听话,从怀上到现在都没怎么折腾过人。”
“那就好,看来是像时律不像你,你可折腾人了…”
宋玉慧像是感觉自己说错话,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别人怀孩子也就普通的孕吐,而她吐到缺水直接在医院输营养液。
她什么都吃不下去,吃什么吐什么,人瘦得都快要脱开。
那时候她只想着,无论遭多大的罪也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整个孕前期,她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
产检时说女儿,生下来是儿子。她没有怀疑过,因为这样的事情很多。她那时候有一些小庆幸,自己生的是儿子。
沈家家大业大,虽然丈夫和公公都不重男轻女,但她一直觉得要是生个儿子会好很多。
她一直以为书扬是自己的孩子,那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疼爱?谁能想到事实会是这样,她养的是别人的孩子。
大错已成,女儿怨她,她能接受。
韩数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想起听到的事情,眼神黯了黯。她生自己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可是……
暂时就以这样的关系相处吧。
明明是亲母女,却生分到这样的地步。
等沈家人依依不舍地离开,韩数和赵时律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她问起彩头的事情,“那副画在哪里,我帮你找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书桌那里翻起来。
赵时律慢慢走过来,扳转她的身体,让她与自己面对面。如果没有中间的横着的肚子,两人现在应该是紧紧相贴。
因为怀孕她胖了一些,别人怀孕或许会长斑啊变丑之类的。她反倒是越发的水灵,皮肤吹弹可破,气色白里透红。
还有身材,也发生了变化。
肚子鼓了起来,上围也同样鼓起来。
他眸色暗沉,徐徐吐出几个字,“不用找,那副图就是你。”
“我?”
“没错,一副有关观音的画。”
“我能是什么画?”韩数莫名其妙起来,突然她在他幽暗的眼神中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不会说是那什么观音坐莲吧。”
她的脸“腾”地就火烧起来,暗呸一声。谁说他冷漠无情的,端着这样一张清冷寡欲的脸,说着世上最不要脸的话。
他的身体已经俯过来,清冽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表演给我看看,就现在。”
在那些个被思念折腾的夜晚,他做过无数的绮梦,有过无数的幻想。大抵是因为男人的本性,动情起来想的是要将她如何如何。
顾忌到肚子里的孩子,他们行房的次数少得可怜。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幽欲之色,似狼王狩猎,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猎物。那恨不得一口吞入腹中的眼神,令她不由得心肝发颤。
她本就是一靠近他就动情的身体的,眼下更是差点站不住。要不是他修长的两条腿将她紧紧夹住,恐怕她就要滑下去。
“嗯。”
细若蚊蝇的声音,令他大喜过望。
一把打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因为怀孕她丰腴了许多,尤其是某些地方,令人爱不释手。他不敢太用力,缓缓地动作着,看着她的表情。
她已经羞得没脸见人,玉手捂住他的眼,“不要看。”
他一把拉过她,吻住她的唇……
一切归于平静后,她回想着刚才那极致的欢愉,脚趾都蜷了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前世和沈书扬在一起时,她从未体会过这种快乐。
原来这就是别人说的水乳交融,抵死缠绵。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孕,她想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就如同他们的第一夜,他可以那么多次,毫无顾忌。
等孩子生下来,她一定要……
“在想什么?”
她脸上还有红晕,“哦,没想什么,在想两个爷爷。听说以前一直有过节,怎么在后院说了一会话就和好了”
赵时律眼露笑意,“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无论是友情也好,爱情也好,只有两个人最清楚。别人雾里看花不明所以,当然想不明白。”
他说得倒是没错,就好比他们。
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他们之前是没什么交集的。可是事情变幻着她重生了,所以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第二天,沈家一早就开始忙活起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几乎南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沈家的帖子。很多人纳闷起来,沈家人一什么时候有个孙女?
白家也收到了帖子,帖子就在白露的手上。
“才把我们赶出来,这边就要给亲孙女办宴会,真是好得很。”
“露露,现在我们不能和沈家闹翻,你得先把白氏抢过来。”白夫人在一边劝着,在她的心中白家才是一切。
白露脸沉着,把帖子放到一边,“妈说得对,今天我们都去。我倒要看看沈家认了一个什么样的孙女,顶不顶得起沈家的家业。”
“如果当年真是有心人换的,那个孙女一定是养在偏僻的地方。小地方出来的人,眼界低教养差,好不到哪里去。”
白夫人是女人,一听到沈家曾经换过孩子,她就猜想是宋家和宋玉慧做的。那时候宋玉慧怀个孩子那么惊天动地,很多人都知道是因为子宫有肌瘤。
要是猜得不错,宋家肯定是怕宋玉慧不能再生了,所以才换了一个儿子。
真是一群没见识又迂腐的人,女儿怎么了?她还不是只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女儿是白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谁也不能抢走她女儿的一切。
白露看着自己妈的脸色,就知道是因为那个表哥的事情。她烦闷得不行,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厂里到现在人都没有招齐,开不了工。
现在又脱离了沈氏,没有了后盾,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开下去。家里又出了私生子要争抢财产的事情,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沈书扬也不知去了哪里,她找过他的那套房子,房子里只有朱紫青。她好好奚落了一番,并且提了沈书扬的身世,看到朱紫青脸色大变,她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到了晚上,母女俩好好打扮了一番,一家三口去赴沈家的宴会。
令大家惊奇的是,一向和沈家不和的赵家也来了。不光是赵远芳和赵时律韩数两口子,就连许久没有露过面的赵老爷子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