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
白露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只余苍白。
连外人都知道白家有私生子,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笑话。此时的她,无比的难堪,在心爱的男人面前突然变得没有价值,这种感觉她承受不住。
她愣住的瞬间,男人的大手一把将门拉上,她差点被拖得往前一扑。眼看着黑色的车子绝尘而去,留给她的只有汽车的尾气。
后面一辆奥迪慢慢开过来,车窗打开,露出沈书扬阴霾的脸。
“怎么?想装可怜博取赵总的同情,可惜你装得不像,赵总好像一点都没有被你打动。也是,赵总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看到沈书扬,白露回过神来,昂着头恢复成往日高傲的模样,“沈书扬,你别忘记了你现在还要依靠我,你就不怕把我得罪了,最后一无所有。”
“怕!怎么不怕,不过我想白小姐你比我更害怕。要是你现在传出离婚的消息,你觉得还有把握说服公司的那些元老站在你这一边吗?林先生可是对公司虎视眈眈,势在必得。而且白先生的态度也让人玩味,我想他应该是想把公司交到林先生手上。怪不得白小姐之前极力邀请我进白氏,原来是想利用我。”
越是有些地位又有资历的老顽固们,越不喜欢看到女人动不动就离婚。白露要想拉拢那些人,近几年肯定是不能可能和沈书扬离婚的。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沈书扬从富家公子儿变得一无所有。其中的心理落差,让他在几天之内性情大变。
变得偏激,愤世。
白露深吸几口气,现在还不是和沈书扬闹翻的时候。而且她也相信沈书扬不过是嘴上说说,还不敢和自己翻脸。
毕竟一个过惯好日子的人,是不愿意去过苦日子的。
尤其是像沈书扬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但你也需要我的支持。我们各有所需,更要团结合作,要不然怎么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沈先生应该明白这道理吧?”
沈书扬阴鸷的眼神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白氏那个破公司,要是放在以前他还真不放在眼里。更可气的是白氏那些人拿着有色眼睛看他。在他们的眼中,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甚至他们的言语间,无一不在讽刺他现在就是一个靠女人的软饭男。这让生性骄傲的他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他知道自己如今只能靠白露,所以他忍着。
但是就在刚才不久,他无意中知道韩数之所以会和沈家相认,是因为白露让人大闹了那场婚礼。
说这话的人也是白氏的人,他深信不疑,因为白露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背地底爱耍阴招的心机女。
突然明白为什么韩数会成为沈家的亲孙女,无论是谁,莫名其妙被人认亲,还大闹婚礼,肯定要查个明白。
所以他们这一查就顺藤摸瓜,查到了沈家的头上。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白露的那个举动,恐怕韩数一辈子都不会怀疑自己是抱错的孩子。他也就可以一直做着沈家的大少爷,不会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
都怪白露,把他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
她难道还以为自己会感激她现在的收留?
不,他只有怨恨。
白露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怒火冲上心头,“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我让你进白氏是帮我的,你看你最近干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对的,总是不停地出差错。公司的那些人都在背后议论,看我的笑话。”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沈书扬好歹也是沈家出来的,耳濡目染总会一些经营之道。谁知道外面看上去光,里面全是豆腐渣。
对于生意往来的门道和公司的管理一窍不通。
果然是烂人生出来的腐木,就算留在最好的工匠手中,也只能当作柴火烧。
“沈太太现在是在指责我丢你的脸了?”沈书的眼神一变,阴冷冷的,“那么做为我名义上的太太,你大白天的跑来倒贴男人,还拉拉扯扯的,难道就不是在丢我的脸?”
“你说话放干净些,我是来找赵总谈湖庭一号的事情,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
沈书扬冷笑一声,“我有没有说错,你心里有数,别一副被人戳中心事狗急跳墙的样子。就你的那点心思,恐怕整个南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以为别人是因为我而笑话你,你以为我丢了你的脸。我告诉你,是你自己不要脸!”
白露的胸口急剧地起伏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落魄到吃软饭的男人,还敢说她不要脸?
“沈扬注意你说话的分寸,你信不信我和你离婚,让你一文不值。”
“沈太太别忘记了,离婚不是你想说离就离的。”
白露瞳孔一缩,他是怎么意思?难道还赖上她了吗?在她心惊的同时,奥迪车子也留下一管尾气,驶出十米开外。
一连闻了两次尾气,她的脸色难看起来。赵时律给不给她脸,她能忍。他沈书扬凭什么在她面前摆架子,还一副赖定她的模样?
奥迪车在前面调了一个头,又驶到她的身边。
“沈太太,你是聪明人。我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靠山,你放心我们之间的协议还是做数的,不过前提条件是你要达到我的要求。”
他还有要求?
“你还敢提要求?”
“我怎么不敢提要求了?”沈书扬阴冷地盯着她,像是要刺穿她的身体,“要不是托你的福,我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江市的孙家人是你找来的吧,你要不是弄这些破事恶心韩数,韩数能想起来找亲生父母的事情吗?所以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当然有权力向你提要求。”
白露倒退一步,他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他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隐秘,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空有心计手段也多,但是行事下作。从你第一次给我发赵时律和韩数的照片起,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你最好是同意我的要求,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你…你有什么要求?”
沈书扬残忍地勾起嘴角,他想回到过去人人高看一眼的时候。他不想看到别人像看可怜虫一样的眼光。
那种目光简直是凌迟,一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将他的骄傲和自尊割得支离破碎。
“很简单,我要足够的尊重。所以你以后对我的态度恭敬些,尤其是在白氏的那些人面前,我需要你足够的听话。”
白露真想给他一个耳光,什么玩意儿,还要她顺从听话?
“怎么,你做不到吗?”
深吸一口气,白露恨道:“放心,我会在别人面前扮演一个听话妻子的角色。”
“那好,期待你的表现。沈太太,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奥迪重新开走,白露抓着包的手已经泛了,死死地捏紧着。
赵时律回到老宅,望着屋内透出来的灯光,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这世间的灯火霓虹,他看过的太多。无论是绚烂的还是白炽的,在他的眼中都是没有温度的。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屋内透出来的灯光是有温度的,尤其在这个冬季的夜晚,分外的温暖人心。
那是家的温度,是亲情的暖意。
家里面是所有他爱的人,也是所有爱他的人。他的爷爷,他的母亲,还有他的妻子孩子,一大家子都在里面等着他。
他不由得放快脚步。
“小少爷回来了。”
张大海眼尖地看到他,忙打着招呼,迎他进门。
“时律回来了,胡姐开饭吧。”赵远芳吩咐着,和胡姐一起去厨房端菜。
韩数也要跟去,被赵老爷子制止了,“你就安生的坐着,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干活。”
爷爷开了口,韩数不好意思地继续坐着。赵时律把手中的黑色风衣递给张大海,解开西装的扣子再解开袖扣,把袖子捋起,坐在她的身边。
眼睛快速将她从头扫到尾,在隆起的肚子那里停留一下,“不是说和沈爷爷一起回来的吗?他老人家呢?”
“回去了。”赵老爷子哼哼着。
臭小子,回来不关心自己的爷爷,又是看老婆又是问别人的爷爷。
韩数看了一眼赵爷爷的脸色,知道老人家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今天两位爷爷还下了一盘棋,赢的人是赵爷爷。”
孙媳的话一出口,赵老爷子挑了一下眉,神色有些得意,像是等着人夸奖。
在桌子底下,韩数不露声色地抓过赵时律的大手,手指在他掌心比划着:夸他。
赵时律接到妻子的指示,轻咳一声,“沈爷爷棋艺高超,爷爷你竟然能赢过他,肯定是最近精进了很多。”
赵老爷子有些满意,眉头扬得老高。
张大海有些想笑,老爷子最近好胜心太强,天天没日没夜的钻研棋谱,嘴里还嘟哝着,一定要赢沈老爷子。
其实今天赢的也是有些侥幸,不知是沈老爷子放了水还是真的大意了,总之老爷子险胜。
赵远芳和胡姐很快把饭摆好,一家人坐着用了晚饭。
韩数晚饭吃得有些多,想到院子里散散步,消一下食。赵远芳再三叮嘱她多穿一些,免得着凉。
在婆婆的紧迫盯人下,她换上羽绒服。
南城还没有下雪,天气也并没有冷到受不了,穿件厚的毛呢大衣就可以了。她觉得穿羽绒服有些夸张,同时心里涌上感动。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话,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你妈妈觉得你冷。
没想到,在婆婆这里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恍然想起,从和沈家相认到现在,沈夫人只问过她怀孕累不累,却从没有问过她其它的,也没有关心过她的生活。
要是不比较,就不会有差异。
或许在沈夫人看来,自己有事业有家庭马上又有孩子,不需要再关心什么。
如果是旁人有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但一个亲生母亲,应该不会那么理性。当妈的不是会事无巨细地过问孩子们的生活吗?比如说夫妻生活好不好啊,在婆家住得习不惯哪。
一句都没有。
“在想什么?”
赵时律搀扶着她,小心翼翼。
她扑嗤一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
“嗯,像太后游览御花园。你像太后向边的小李子,而我就是皇太后。”
赵时律眼神一沉,瞄向她包着羽绒服而显得圆滚滚的身材。
她笑靥如花,皮肤好到发光。别的孕妇怀孕后或许会长痘长斑之类的,到她这里统统都没有。除了身体的变化和某些地方的色素沉淀。
此刻她的笑容落在他的眼中,竟是发现了不一样的美。
在他的心目中,她无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他清楚记得她从冷若冰霜的模样,也记得她在床上动情时的娇媚风情。
但无论哪一种美的瞬间,都不能和现在相比。
现在的美,是神圣的美,是沐浴在母性圣光之中的美。
“你现在这样,真好。”
仿佛从冰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真真切切变成有活泼灵动的小妻子。会放声大笑,会肆意和自己玩闹。
简短几个字,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别人都说相由心生,你过得好不好,在你的眉宇和言行举止中就能体现出来。他这么一说,她也发现自己变了。
她变得有心情开玩笑,也变得更加从容。
比如此刻,她兴起来逗弄他的心思。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不好吗?”
他冷峻的脸有一丝错愕。
她抿起唇,眉眼一弯,“我刚才生气的样子是不是更不一样了?是不是更好了?”
他眸色一缓,轻轻拥抱着她。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
说完,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有情人之间的温暖。落叶纷纷,寒风萧瑟,寂静的夜晚,还有天幕点缀着的几颗星星。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若不是半夜响起的手机铃声,恐怕韩数会在这个夜晚睡得极为香甜。
一看号码,韩数就眉头轻蹙。电话是宋玉慧打来的,声音有些鼻音,应该是刚哭过。对方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喂?”
“数数,是我。”
“我听出来了,这么晚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时律也醒了,皱着眉头坐起来。
宋玉慧那边沉默了一下,哽咽道:“数数,我妈快不行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她觉得对不起你,想亲自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你能过来吗?”
韩数的心顿时像泡在苦水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凭什么?
自己的命运被改写,别人想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那可是她的一生啊,难道用一声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抚平吗?
“你觉得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就为说这个事情,合适吗?”
宋玉慧心一痛,两边都是亲人,她夹在中间好为难。她怨过自己的亲妈,可是看到亲妈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又不忍心。
如果不是妈快不行了,恐怕公公还是不愿意她往这边跑。
女儿被换走,她当妈的怎么能不心疼?可是一边是自己的亲妈,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真的好挣扎。
为什么女儿不理解她的痛苦,这一切难道是她造成的吗?
“我知道打扰你休息了,但是…她都快死了,就想当面和你道个歉…”
“她是诚心道歉吗?”
“她都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就是诚心的吗?多少坏人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做错过什么,也不可能诚心悔改。何况就算是宋老太太良心发现,自己也没有义务成全。
“宋总的意思,人只要将死其言一定就是善意的,对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多少人一生做尽坏事,真到临死前就能幡然悔悟了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相信她的诚心,既使她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