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寻常宫女都很少会做这样的事,各宫娘娘心里都有数,给年长的皇子们传话的时候大多会差宦官或者有岁数的大宫女,十六七的小姑娘得避嫌,也省得她们动歪心思。
太子殿下这是禁不住地想跟楚怡多说话,现在还反倒觉得人家奇怪、不懂人家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东西了。
您脑子里装得又是什么东西?
您举止都反常了,偏自己还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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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太子妃赵氏从翊坤宫回来后,没什么心情回宜春殿歇着,就在花园里转悠了起来。
今儿个是四月十五,初一十五她照例要去向皇后和舒妃问安。今儿她也去了,皇后那边如旧话不多,客客气气地留她坐了小半刻就让她告了退,舒妃那边,倒是叮嘱了她好些话。
舒妃说让她好好安胎,少劳心伤神。还让她不要太辛苦,不要心思太重,要对自己好一些。
“你是太子正妃。你若都不能过得自在,这天底下也没几个女人能自在了。”舒妃这样道。
这些话说得赵瑾月惴惴不安,她琢磨了一路,都没想明白舒妃到底什么意思。
是她做错了什么,让舒妃不满意了?可她试着探问了,舒妃又反过来夸她贤惠,夸她事事都好。
但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呀!
赵瑾月坐在亭子里苦心思量了半晌,想得头都疼了的时候,终于猜出了那么一点点端倪。
——舒妃娘娘是不是觉得她把东宫握得太紧了,觉得她应该往下分一分权?
也对,女人执着于权力不是好事。从小母亲就教她,说贪慕权势的女人不贤惠,男人不喜欢。
进了东宫之后,她净想着自己是太子妃,要把东宫打理好了,没顾上这些。
现下想想……
她却有点不甘心。
赵瑾月想得红了脸,因为她发觉自己确实是贪慕权势的,她不想把太子妃的这份权分给徐侧妃,不想分给任何人。
可舒妃又已经那样说了,舒妃的意思大抵就是太子的意思。她不主动去提,等着太子亲自来为徐侧妃说话么?到时候她的脸可真就没处搁了。
赵瑾月握着帕子的手攥紧,又松开。几度反复之后,她终于从亭中站起了身,向太子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沈晰正喝着茶歇脚,随口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楚怡也坐,还把面前的点心推给了她:“坐下歇歇吃点东西,免得一不小心又绊个跟头。”
楚怡心中悲愤地发现这事儿好像被太子玩成了个梗了,面上绷着脸福了福,回说:“奴婢没事,近来每日晨起都跑步,已经不太觉得累了。”
“‘跑步’?”沈晰费解地拧着眉瞅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张济才进来禀说:“殿下,太子妃求见。”
“快请进来。”他搁下茶盏道。
赵瑾月便进了屋,边往里走,边下意识地瞧了瞧立在太子身边的楚氏。
适才屋里的那两句说笑她听见了,楚氏倒没什么失礼的地方,但太子的口吻……轻松明快。
她不能嫉妒。
赵瑾月深吸了口气。
太子喜欢的人,她都应该善待。先前让太子觉出她不喜欢徐侧妃,已经是她失了分寸了。
“奴婢去上茶。”楚怡屈膝一福便要出去备茶,太子妃含着笑挡了她:“不急,妹妹歇着吧。”
楚怡:“?”
她迟疑着看向太子。沈晰锁锁眉头,一瞧就知道太子妃又在心里瞎摸索他的心思了。
他便朝楚怡点了点头:“去吧。太子妃有着孕,沏龙井来,别太浓。”
然后他离座迎向了太子妃,在她见礼前及时扶着她坐下了,又笑说:“都六个月了,有什么事差人来说一声多好,或者等晚膳时再跟孤说不也一样?何必亲自跑来跑去的。”
——这样的话放在夫妻之间,其实过于客气了。
但沈晰不得不这样,他若不有心地客气着,太子妃只会更加胡思乱想。
可这样真累,他就是跟几个貌合神离的兄弟说话都没这么累。
太子妃垂眸斟酌了一下言辞,温温柔柔地笑道:“臣妾是想跟殿下说……臣妾如今月份大了,神思倦怠,许多事操心不过来。便想跟殿下商量商量,能不能劳徐侧妃分担一二,帮臣妾打理后宅的事?”
沈晰听得一怔,有点高兴,又有点犹豫。
太子妃能开这个口他高兴,因为她平日活得实在太紧巴了。他跟她说话都觉得累,他就不信她自己不累。
这话他前几天跟母妃都说过,他说太子妃这个性子相处起来太让人心力交瘁了,他现在面对着她都觉得成婚过日子真是个苦差事。母妃当时还数落他,说他挺大个人了净说糊涂话,这话可不能让太子妃听见。
如今她能主动开口想轻松点,对他来说简直天降大喜。作为她的丈夫,他真是希望她能自在点儿。
可徐侧妃……
“徐侧妃怕是不适合料理这些事情。她的性子不似你大度,不知能不能公平处事。”他直言说了,赵瑾月好生一愣。
舒妃那样提点了她,但她想分权下去,太子又不太高兴?
她一下子不安起来,沈晰瞧见她的神色,忙道:“不过……听你的!后宅之事琐碎,确实劳心伤神,你想找个人帮你便随你。对徐侧妃不放心,还可找个人盯着她一起办,两位宝林素日都闲着,还有云氏和廖氏。”
——太子妃脑中的思绪犹如电光火石般地一闪。
她觉得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子的话,让她想到了楚氏。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妃发了条朋友圈,屏蔽了太子和舒妃:
我婆婆让我好好安胎,别总劳心伤神,这啥意思?在线等!
[桃心]徐侧妃等12人点赞
楚怡:我觉得她就是字面意思……
太子妃 回复 楚怡:怎么能是字面意思,只有你个缺心眼的会觉得这是字面意思!
翊坤宫里,太子和舒妃看着张济才拿来的截图无语凝噎
舒妃:本宫真的是字面意思……
太子抹着嘴角的血:我知道……
#总的来说,楚小怡是拐弯抹角程度低于平均值;而太子妃的该项数值就和北京春节期间的PM2.5一样,爆表了!#
第15章
赵瑾月感觉喉中被什么卡了一下,卡得她连心里都不舒服。
——楚氏,一个连封位都没有的妾侍,倒让太子这样上心了?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提拔楚氏。云氏和廖氏都没和太子的意,还闹得他们夫妻间好生的不痛快了一场。
赵瑾月于是便顺着“太子的意”继续说了下去,道:“也好,那就……让徐侧妃分担些事情,让楚氏帮着打理。”
太子:“?”
怎么让楚氏帮着打理?楚氏还得在这儿给他研墨端茶呢。
——这话涌到了嘴边,又叫他给咽了回去。
太子妃素来心思重,他若为个研墨端茶的事驳了她,她又不一定要怎么想。
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点头:“行,你安排就好。日后别为这事挂心了,徐侧妃若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你也不必为她着急,安心养胎便是。”
赵瑾月点点头,心里头酸酸的。
徐侧妃还什么都没做呢,太子倒已经担心她因为做错事受责备了。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站起身福了福,就告了退。
沈晰把她送到门口时,楚怡刚在隔壁的小间沏好茶要进来。一见太子妃要走了,又赶忙退到旁边恭送。
等太子妃走出了书房所在的院子,沈晰把楚怡手里的托盘和茶一并接了过去:“你进来,有事跟你说。”
楚怡:?
她跟着太子回到书房里,他信手把托盘搁下,张口就说:“太子妃月份大了,心力不知。明天开始,后宅的一部分事会交给徐侧妃打理,你过去帮她。”
楚怡:???
他说啥?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事儿她哪里懂啊!后宅的人她都没认全,徐侧妃和两位宝林长什么模样她都没见过。
沈晰见她发愣,又说:“不必紧张,要紧的事侧妃会打理,拿不准的她会去问太子妃,你就帮忙打个下手。”
“比、比如呢?”楚怡小心地追问。
太子一哂:“抄抄东西、整理整理底档。”
哦……那行!
楚怡松了口气,福身应下了。接着又说:“既是给侧妃帮忙,想是留在后宅比较方便。殿下您看,奴婢能不能……”
她还没说,太子就冷着脸给了她答案:“不能,你忙完就住回前面来。”
楚怡的脸和心情一起垮了。
太子从容不迫地喝了口她刚沏的龙井:“孤说过了,想去别的地方,你死了这条心吧。”
“……”楚怡没精打采地又福一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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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的芳华阁里,侧妃徐诗若歪在贵妃榻上,听身边的宦官禀完了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可真稀罕。”
说着她坐起身,身旁的婢女忙上前扶了一把。徐诗若坐正了,啧了声嘴:“太子妃四个月前被诊出有孕,他就四个月没来我这儿。今儿突然把这后宅大权给我是为什么,你直说吧。”
“下奴也说不好是为什么……”芳华阁的掌事宦官李幕躬着身子,迅速地睃了眼侧妃的神情,又说,“只听说……太子妃还荐了个人,过来帮您的忙。”
徐诗若黛眉一跳:“哟,谁啊?”
“从前北边的楚氏。”李幕道,“就是前丞相楚昱的千金,月余前被太子殿下调到跟前研墨去了。”
“哦……”徐诗若了然地笑出来,“就是‘红袖添香’的那位?”
“是,就是她。”李幕陪着笑,“下奴去前头问过了,张公公说她明儿一早就过来帮您。太子妃那边,也是明儿一早就会把要您打理的东西理好了送过来。”
“行吧。”徐诗若点了点头,安安心心地把这差事接了。
这几个月她是过得气儿不顺——太子不来看她,她气儿能顺吗?可她不会跟这种砸到眼前的好差事过不去,打理后宅是立威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等太子妃生完孩子,太子就会来看她了。到时候有宠加上有权,别说在东宫里了,就是日后太子承继大统她成了后宫妃嫔,旁人也都得敬她三分。
同时,徐诗若对楚氏也很好奇。
她没见过楚氏,只听说她生得漂亮。
有多漂亮呢?见过她的宫人说不论是谁瞧见她,都会觉得眼前一亮,那应该是漂亮得很了。
这人如今又在太子跟前,徐诗若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提点提点她,免得她不识趣,有朝一日骑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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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楚怡收拾妥当后便去了后宅,直奔徐侧妃所住的芳华阁。
在来之前,她还真没觉得这里头会有什么事,她脑子里就不太有宫斗的那根筋。
但一进芳华阁的大门,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从李幕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她感受到了敌意。
楚怡于是紧了紧心弦,跟着李幕往里头走。到了徐侧妃跟前,她连眼皮都没敢抬一下,就乖乖地跪地行礼了。
徐诗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就是楚怡?”
楚怡低着头说:“是,奴婢楚怡。”
徐诗若点点头:“抬头让我瞧瞧。”
这种吩咐可以说是丝毫不尊重人了,惹得楚怡心头的小火苗一窜。可也没法子,在封建制度下,她论身份就是没法跟侧妃比,于是她在火苗变成熊熊烈火前又把它压了下去。
然后她平平静静地抬起了头,视线仍低垂着,以示恭敬。
上头安静了片刻,徐侧妃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点虚了:“倒真是个美人胚子。”
楚怡没接话,徐侧妃终于抬了抬手:“起来吧。桌上的账目宜春殿送来时已经理好了,你去按着类别誊抄一份。”
楚怡恭谨地颔了颔首,朝着徐侧妃所指的桌子走去。
到了桌前一瞧,旁边没椅子。
徐侧妃果然要给她个下马威。罢了,也不稀奇,这种戏码在宫斗小说里见得多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楚怡便站在桌边平心静气地抄了起来,累是累点,腰酸脖子疼是肯定的,但好在她个子也不算特别高,不至于累得受不住。
之后的几个时辰,她抄她的,徐侧妃没怎么搭理她。当然,用午膳的时候徐侧妃也没让她一起去用,只留她接着抄。
这一摞账目还真不少,楚怡在现代虽练过毛笔字,但写字速度说不上快,一直到下午临近申时才抄完。
落下笔后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脖子,便听到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徐侧妃嗤声轻笑。
笑屁啊!
楚怡暗自翻了一记白眼,转身间已恢复了那副毕恭毕敬,把那一摞纸奉到了徐侧妃面前。
瞧着徐侧妃那副懒懒的表情,她就觉得这事儿准定还没完。果然,徐侧妃翻了几页,两撇好看的秀眉就轻皱了起来:“妹妹啊,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名门毓秀出身。这一笔字……是真潦草了些。”
……呵呵。
楚怡心里大骂着你站在那儿写大半天好字我瞧瞧?
而且其实她写得虽然不算好看,但“潦草”是决计不潦草的——她早就防着侧妃找这个茬了,从头到尾一笔一划,清晰得很!
但眼下,她还是只能人畜无害地赔着笑:“侧妃见笑了。”
徐侧妃仿若未闻,又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深,而后满是不耐地将那一摞纸直接交给了旁边的李幕。
楚怡屏息,侧妃的一双美眸带着三分凌厉,含着悠然的笑睇向了她:“这样的字,我看着实在是累,只好劳妹妹再抄一遍了。喏,那边笔墨都是足的,妹妹慢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