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檀点头道:“是了。今日我看见太子跪在皇上殿门前,只是略微劝了几句, 就离开了。反正也是对牛弹琴,多说无益。”他一面抚摸着顾雪萝柔软的头发,一面说道。
顾雪萝继续道:“你说,皇上会废弃太子吗?”
林檀摇着头说道:“多半不会。皇上现在虽然已经不满意太子。但是真要废弃,总要说出个理由来。而且,皇上现在本就病重,若是轻易废黜太子,怕会闹的朝野不安。真到了那个时候, 皇上才会真的力不从心。所以,皇上还是需要时间考虑的。”
顾雪萝忍不住紧了紧抱着林檀的双臂,沉声说道:“我就是害怕,怕皇上他,身体出了差错,真等到那个时候,估计朝堂之中,才会真正的不安吧。”
林檀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雪萝看他紧皱的眉头,忍不住说道:“檀郎,追雪都跑出去好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林檀知道顾雪萝是在转移话题,借此来安慰她,却还是说道;“你放心,等到春天的时候,它就会回来了。”
顾雪萝甜甜一笑,搂紧了林檀,不再说话了。
此时的太子府,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荒凉。顶着寒风跪了一个上去,却又受了训斥的太子回来了。他无精打采地垂着头。下了马车,进入府中,只看见太子妃走了过来。她倒还是跟往常一样恭敬,见了太子,先低身行礼。
但不知为何,太子总觉得,自从珠玉死了之后,太子妃对他好像如同隔了什么东西一样,两个人的心也越走越远了。连安慰的话语都是面子上的浮言。
太子妃行礼道:“臣妾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安好。”
太子一看到她那副恭敬的模样,就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只摆了摆手说道:“本宫要回屋里休息,你先退下吧。”
太子妃虽然也知道今天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却依旧没有阻拦,而是说道:“是,太子殿下。等一下晚饭做好,臣妾会送您的房间里。”
太子没有回答,自顾自进了屋中。太子妃在门口看了片刻,也转身离开了。这屋子原本是太子从前的书房,但因为还算舒适,又冬暖夏凉的,所以太子也经常住在这里。今天他心情不好,也不愿意与太子非共处一室,便又到了这里来。她坐下暖了暖身子,又喝了几杯烫热的烧酒,才眯着眼睛,对身边的人感叹道:“这鬼天气,可真是冻死我了。”
那下人因为这些天太子一直喜怒无常,所以他每次回话,也都是万分小心,于是,便低头回答道:“太子殿下,可不是吗?这要将近年关,要是再下上几场雪,可是真真别叫人过年了。”
太子冷笑了一声,道:“过年,还过什么年,本宫的心,现在比这天还要冷上十倍。”
那下人把头一低,一句话也不敢说。
太子便继续说道:“自从舅舅造反,母亲失势之后,那些大臣们,看本宫的眼神都变了。父皇每每训斥,言辞激烈,叫人不忍耳闻。那些个大臣们,一个个趋炎附势,恨不得帮着父皇,把本宫贬的一无是处才好。从前我何等风光,人人都要让着我,我虽然也玩乐过,但是这大臣,哪个敢不帮本宫遮掩。可是现在,我却要看他们的眼色行事!”
那下人看太子也是真的生了气,也只得宽慰道:“他们不过是见太子殿下您一时失势,故而如此,等到日后,还不知道怎么巴结您呢!”
太子眉心一凛,竟然握住砚台上,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巨大的声响之后,在场的下人全都吓傻了,立刻都跪在了地上,太子重重地喘着气,把手边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仆人们不敢动作,一个两个都在慌着解劝。这时候,门外却来了一个家丁,进来通传道:“太子殿下,宁王殿下来了。”
太子抬眼看他,声音也是带着怒意的:“好端端地,他过来做什么?”
那家丁也跪下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宁王说,今日看太子在皇宫中着了风寒,所以,是特意送些温补的吃食和药材来的。还请太子殿下见他一面。”
太子冷哼了一声,说道:“算他还懂事。叫他进来吧。”
那家丁得令出去,片刻之后,便又带着宁王进来。宁王一看这屋中一地散乱,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绕着走了进来,一面拱手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天这么冷,太子殿下又受了冻,臣弟是来送一些温补的药材和吃食来的。”
太子也不回谢,只冷冷说道;“坐吧。”
宁王今日穿了一件深赤色厚实锦缎衣服,头上戴着棕色毡帽,越发显得眼睛细长,脸面黑黄,要不是高挑健朗的身段,任谁也不敢相信他这般人品,竟然也是龙子凤孙。他慢慢坐了下来,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下人:“还不快去帮太子殿下把东西都收拾起来,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呢?”
那下人听了话,立刻跟着太子的下人一起收拾屋子里撒乱的东西。太子看到宁王这副嘴脸,自己平日的虚弱得到了满足,才对他说道:“老三,你今天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
宁王道:“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在皇宫受了父皇的训斥,弟弟放心不下,所以特地来问问。”
太子回道;“我想去求父皇,恢复母亲的身份,再给她加一分哀荣,把她葬入皇陵。可是却被父皇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如今,又把我赶回来了。”
宁王道:“太子殿下心疼皇后娘娘心切,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弟弟还是要奉劝一句,太子殿下虽然要为皇后娘娘讨得哀荣,也要懂得正确的方法才是。”
太子冷笑一声,说道;“什么方法不方法的,父皇现在看我不顺眼,我说什么,他觉得是错的,就算我能舌灿莲花,父皇也会给我打回来。我现在已经不抱幻想了。我母后死的委屈,但也只能如此了。就当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顺吧。”
宁王想了一会儿,笑着回道:“这倒是也不一定。”
太子疑惑道:“你有办法?”
宁王四下环顾了一阵,又转过头来,喝了一口茶。太子立刻会意,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和宁王有话要说,等叫你们进来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几个下人会了意,都下去了。太子又对宁王道:“现在没有人了,你可以说了吧。”
宁王拱手回道:“太子殿下,父皇如今对你如此疾言厉色,是因为你的舅父在赣州私通敌国,又举兵反叛。皇后娘娘指使人杀害吐蕃使者,又朋扇朝堂的缘故。恕弟弟直言,这桩桩件件,都是无可饶恕的重罪。父皇将您的太子之位留到现在已属勉强,怎么还会听进去您说的话呢?”
太子听了一会儿,把双手一摊,说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舅舅和我母亲已经死了,父皇还要怎么样?”
宁王继续道:“太子殿下,你看看荣王便可知道,他的母亲子在荣王小的时候,也是因为私通敌国之事,被父皇处死。他后来长大了,父皇还是防备着他。一直把他远远的派到关外去,从来不重用他。因为父皇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宁可错失一个良才,也不愿意把重事交到一个曾经对他不利,觊觎江山的人。太子殿下,您想想,您现在的情况,比起当年只有五岁的荣王,哪个更严重一些?”
太子脸上的表情如同被凝结住了一般,半晌,才说道:“我现在的情况,自然要比那个时候的荣王严重得多。估计现在,父皇恨不得立刻就废了我,才合了他老人家的心意。咱们的那个好弟弟,现在可轮到他说话了。本宫的这个太子之位,只怕也没几天做头了。”
宁王立刻道:“太子殿下您快别这么想,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父皇是个聪明人,他现在又病了,如果骤热废黜了您,必然会闹得朝野不安。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太子冷笑一声,说道:“这还不简单,哪日父皇随便捏个错处,就把我的太子之位废了。”
宁王抬起头来,冷哼一声,阴冷的声音如同窗外的寒风:“那也要他等得到那一天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呀!今日更新完成啦!
第七十四章
太子身上一紧, 立刻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宁王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去向太医询问过父皇的病情。太医说了, 他是油尽灯枯之症,而且皇后娘娘此前在父皇的药里面, 加了一位叶象花,这是凉血之药,父皇长久服用,更是伤身,所以, 他的身体现在早就成了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太子疑惑道:“这件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宁王淡然回道:“那日皇后娘娘被父皇治罪的时候,我正好也在。是她后来亲口承认的。所以,这一切的情况,我都是清楚的。所以,太子殿下,我们只需要计划一下就好。”
太子回道:“我为何要相信, 你会帮我?”
宁王笑着回道:“太子殿下,您也知道,荣王一向不喜欢我,我们也素来不睦。老五志不在此,咱们也无需理会他。现在您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荣王。所以,现在我们要先把父皇处理好,再接着处置了荣王就是。”
太子挑了挑眉, 又道:“老三,这就奇怪了,那么你呢?你就不想登上皇位吗?”
宁王笑道:“我的母亲只是奴婢出身,身份低微。所以我也知道,不能与太子殿下想比,但是弟弟虽非良禽,也要择木而息。所以,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宁王一面说,一面从案前起身,跪在太子面前。
太子看在跪在自己面前的宁王,想了很久,才说道:“老三,你这是干嘛,咱们都是兄弟,要能一起成事,自然是要一起的。”
宁王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多谢太子殿下。臣弟一定为您效劳。”
太子一面叫他起来,一面说道:“可这件事情,一旦暴露被发现了,可就是杀头的死罪啊。”
宁王回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所以这件事情,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时间进入腊月之后,天气就更加冷了。顾雪萝一到冬天就是懒懒的,银蛾的身子日渐沉重起来,也不太方便走动了。顾雪萝每日起来之后,林檀若是上朝了,她便是与白氏和银蛾闲话,日子倒是过的十分悠闲。
这一日,白氏与顾雪萝又在屋内对坐着绣花,一面闲话一些家常。白氏从来到林府的时候,就开始绣一幅春日百花图。才绣好了桃花,海棠和月季,其他的都没有绣。顾雪萝虽然绣花技艺没有白氏厉害,但还是每日都跟着她学习。
这天,白氏和顾雪萝正在绣一幅柳枝,顾雪萝因说道:“母亲,这柳枝的叶子怎么绣,我一直都绣不好.....”
白氏耐心地解释道:“柳枝的确难绣,主要是难在无法绣出柳枝迎风摆动时的模样。不过说起来,母亲做了几十年绣花的活儿,但还是绣的不好。”
顾雪萝歪着头,认真的听着。白氏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说起来,这绣柳枝,还是高家姑娘最好。”
顾雪萝重复道:“高家姑娘,是高若晴吗?”
白氏以为说道了顾雪萝的伤心事,又立刻道;“萝儿,你别在意,娘就是随口说到她了。”
顾雪萝摇了摇头,说道:“母亲,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白氏握住了顾雪萝的手,说道:“萝儿,檀儿能娶到你这么个好夫人,我心里真是高兴极了,哪里还能想别人。娘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是太傻。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情,我也是不会做的。”
顾雪萝笑着说道:“娘你快别说这话了。我嘴笨手也笨,还是您和夫君不嫌弃我,才担待我到今日。”她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娘,那个高若晴,回家了吗?”
白氏想了一会儿,回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来了,高家丫头自从夏天的时候离开了我们那里,一直到上次我来的时候,都没有回来。”
顾雪萝越发疑惑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娘,您是什么时候从扬州出发的?”
白氏回道:“这次檀儿派来的车夫脚程快,我也就走了一个月不到。就到京城里来了。”
顾雪萝点头答应了一下,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自然是不能告诉白氏实情的,免得又让她担心。所以她只能装作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跟白氏说了一会儿话,等着林檀回来。一起吃过饭之后,趁着他们母子俩饭后闲谈的时候,把在院子里扫雪的郑南叫了过来。
郑南走上前来,行礼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顾雪萝把他拽到一边,说道;“郑南,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你,还记得上次来我们府门口闹事,说跟林檀有婚约的那个高若晴吗?”
郑南回忆了一会儿,回道:“夫人。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按理说,这见过一面的人,哪里会记得清楚,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个高若晴,我却记得清楚极了。”
顾雪萝笑道:“这就好了。我要吩咐你的,就是这个事情。你去找个会作画的相公,画一张她的画像,然后在京城里,暗暗寻找她。要是没有便罢了,要是有的话,你记得立刻来回我,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