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舅舅,你怎么总是这么……独树一帜?婚礼上不应该说一些祝福的话语吗?怎么你教我姐姐变成河东狮吼了?”叶赋在旁边越听越听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叶斟嫌弃地看他一眼,“我那是不舍得啊,盼星星盼月亮希望这一天不要这么快到来,没想到还是来了,祁小子有福,能娶到我们辞丫头。”
大概,无论叶辞是什么样子,在叶斟眼里都是一个宝吧。
叶赋在这么多人面前倒不好意思和叶辞说太多的话,免得自己变成了话痨,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姐姐,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什么都不说了,希望你能和祁白哥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多生几个小朋友!”
“这么快就想到生孩子去了?”叶斟又不满意了,“这么快做母亲不好,我不允许。”
“叶叔你怎么这样子啊,专门和我抬杠来着……”
“我是实话实说……”
……
苏跃在旁边看着这对活宝,但笑不语。
叶辞也完全拿他们没办法,只得坐在床上淡淡微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眼前的情景看着都让人觉得温馨美好啊。
互诉衷肠并没有多久,叶城上空忽而响起了一阵鼓声,一天一夜过去了,迎亲的吉时已到,新郎官理应出现在叶家,去迎娶新娘子了。
然而,鼓声响起过后,新郎官还没有出现。
新郎官没有在吉时准时出现的话那其实是非常不吉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真的出现了,祁白并没有及时到来。
但是叶辞担心的并不是什么吉时不吉时的问题,而是祁白到底去了哪里的问题,她正想起来到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还没有站起来便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我来迟了?时间应该刚好吧。”
——是祁白的声音,叶辞心里定了定,才重新坐了下来。
她的头上已经被叶斟拿来了一块红色的透明薄纱亲手盖住,将她的盛世妆容都盖住了,叶斟看着自己的侄女长成了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儿,心中愈发感慨,哼,他才不要让祁白那小子第一时间看到她的美貌。
祁白进来了,看到叶家一大家子的人都在,围在叶辞的床上一动不动的,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同时也将叶辞的容貌给遮住了。
他笑了笑,对他们都见礼后便问道:“吉时已到,我不能见一见她吗?”
“不要忘记了你还要将新娘子的鞋给找出来。”
叶斟提醒他道,虽然吉时到了,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不将叶辞的新鞋给找出来的话,那真的只能证明他们有缘无分了。
“行,没问题。”祁白自然是带了部分祁家子弟过来的,叶辞的院子这么大,他自己一个人找的话会找到什么时候?
所以他召集祁家子弟和他一起去找。
很快地他们就分头行动,叶辞坐在床边透过人群间隙看着他们是怎样寻找的,目光始终定在祁白身上,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炽热了,祁白转头便攫取到了她的身影,对她笑了笑。
他的笑容轻浅,但是不知怎地分外撩人,让叶辞不自觉低了头,微微红了脸。
祁家的子弟很快将叶辞的找了一遍,但是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新鞋,一时之间都犯了愁。
祁白也没有在叶辞的房间了找到,倒是看到了许多他之前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给她的珍宝,看到自己送出的东西被人珍重的那种感觉,心中不知怎地有些甜。
“二公子,没找到新鞋那怎么办?”
“我这边也没有找到。”
“对啊,该怎么办……”
……
祁家子弟也急起来了,祁白的表情依然镇静,环顾屋子里一周之后,最后还是将视线定格在一直趴在地上动也没有动过的雪见身上。
“雪见,你能起来一下吗?”祁白来到它身前问道。
雪见张大了嘴巴吐出舌头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祁白看着它这副呆萌的模样儿也没有生气,只是再次说道:“阿辞的新鞋就被你压着,你起来我们就能看见了。”
“嗷呜——”有没有这么神奇啊,你居然一猜就猜到了?!
雪见简直是难以置信,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它明明掩饰得很好好不好。
祁白依然看着它,但笑不语。
雪见无法,只能慢腾腾地站起来,果然看到地上摆着一双红色的新鞋,祁白立即将鞋子给捡起来然后来到叶辞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才莫名一笑。
他这一声笑非常低沉,好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一般,震动着她的耳膜,让她觉得自己脸上更热了。
“你……你笑什么?”她隔着一层薄纱,似乎有了些胆子,抬眸轻觑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尽是销魂入骨。
祁白的语气也软了三分,“真要知道?”
“当然,不想知道的话,又怎么会问你?”叶辞说道。
“那等晚上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告诉你。”他说着也不耽误时间,在她面前半跪了下来,撩开她的裙摆给她穿鞋子。
“喂,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个上来了?”叶辞始终是面皮薄,被他这般一说都有些经受不住了,也是难为他们身后那一群不知何时沦为了背景板,丝毫穿插不进他们之间的话语里了。
只是,仅仅是简短的几句对话就让他们甜入了心扉好吧。
所以,不要再在这里虐狗了好吧。
祁白的速度很快,知道吉时不能误,但是帮她套上鞋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留恋在她的玉白脚丫上好一会儿才将鞋子帮她穿上。
叶辞的脚不大,恰到好处,他几乎可以一个手掌就包住,是以心里是满满的痴想和享受。
“好了,穿好了。”祁白说道,眸光一直停在叶辞身上。
“恭喜!恭喜!恭祝新郎和新娘白头到来,永结同心!”喜娘立即上前说道。
“接下来便是禀敬喜茶了,请主人家都坐好好了。”喜娘高声道。
于是苏跃和叶斟二人便坐到了两张太师椅上,等祁白和叶辞奉茶给他们。
这个过程进行得很顺利,苏跃心中也是感慨,眼底尽是水光涌动,他接过了叶辞递过来的茶水喝上一口之后,递给她一个红包,“女儿也终于长大了要嫁人了,你妈妈不在这里,待会儿回祁家的时候去血雾森林那边看一看她再走吧。”
苏跃吩咐道。
“是,我知道了父亲。”叶辞并无异议。事实上无论他说与不说,她都会去看一看自己的妈妈的。
接下来便是奉茶给叶斟了,叶斟也终于没有甩脸色给祁白看了,但是语气还是恶狠狠的,“敢欺负辞丫头的话,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说着便就着茶水喝了一口,又递给叶辞一个锦囊,“这是叶叔送你的东西,叶叔穷,出不起礼金,就随便意思意思给你一个符咒吧。”
叶斟半开玩笑地说道。
“叶叔,您说笑了,这个锦囊我定然珍之重之。”叶辞说道,叶斟看似妄自菲薄,但是谁不知道她叶叔一个符咒千金难买,这次他送给她的说不定是什么保命符咒。
待这两人的茶都敬上了,叶辞又被带着去了她奶奶的院子里。
按理来说其实是要先敬她奶奶的,但是她奶奶最近生病,身体不太好,所以先敬了她父亲和叔叔。
来到她奶奶的院子里免不得要一番嘘寒问暖,认真嘱咐,苏跃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看见自己的小儿子也在,便说道:“雪见跟了你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待会儿你还是让它跟着你姐姐回去祁城吧。”
“父亲,姐姐说让雪见留给我,陪我解闷,她都没有说要回去,您怎么就擅做主张呢?”叶赋一听苏跃这样说,立即慌了起来。
苏跃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她没让你还那是因为见着你喜欢,你姐姐一个人嫁到了祁家,要半年之后采才回来,万一她在那边要用到雪见那怎么办?你到时给她运过去么?”
“而且雪见跟着你也没什么用,你身上并无异能,带着这样一头狼在身边简直是暴殄天物。”
苏跃见他还想张唇说话,马上止住了他的话柄,“就这样说了,不要再多话了,今天是你姐姐的大喜日子你也无谓给她添麻烦吧?”
叶赋微微皱眉,已经是知道这样的事实是改变不了了,他的父亲让他过了半年的舒适日子,现在时机到了,他又要被褫夺了一切,重过以前的生活。
叶赋心中绝望,想起以前动不动就要被抽血扎针的黑暗日子,实在是很想问一问他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到底在谋划着一些什么,为什么要用到叶家直属血脉的血液?而且一要就要非常之多,让他压根承受不过来。
而且,为了让他造血快一点儿,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那种难喝的造血的汤药,他都有些忍受不了了。
偏偏苏跃对外界宣称他病了,病重,就连他的姐姐都被隐瞒了过去。
因为他经常性地伤得比较糟糕,即使这是假话也变成了真话。
叶赋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命不久矣,大祸临头了,然而他却是谁也无法告诉,只能默默地忍受,得过且过地过好每一天。
叶赋只是害怕自己是第一个牺牲品,然而他的姐姐会变成第二个牺牲品,那么到时候他真的是罪过了。
他唯独不能看见他的亲姐姐出事,那会比他自己出事还要让他在意。
“父亲,这件事情请永远不要让姐姐知道。”叶赋请求道,这也是他所能为叶辞做到的最后一些事情了。
“……好。”苏跃很勉强地答了一个好字,他自然是知道叶赋问这句话的用意的,然而他却是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彼时叶辞已经从她奶奶的房间里出来了,和祁白一起,两人的脸上洋溢着如出一辙的笑容,就这般看过去,便让叶赋觉得很美,他们特别般配。
心中悲戚以及绝望,他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大祸临头自己却是无力挽回就是这样无力的感觉,无力到他想哭。
不,是哭出来了也不自知。
叶辞一眼就注意到自己的弟弟哭了,立即走过去问他是怎么回事。
然而叶赋只是搂了搂叶辞,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状似撒娇地说道:“我没事,只是舍不得姐姐你出嫁而已。”
叶辞听完之后微怔,隐隐感觉到自己脖颈处的肌肤有滚烫的液体流过,直烫入她的心底里。
她拍了拍他的脊背,像小时候他不肯吃药时那般轻声安慰道:“阿弟你也太爱撒娇了,姐姐半年后会和你……姐夫一起回来啊。”
“嗯……我知道啊,但是情绪还是忍不住涌上来啊,姐姐……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叶赋说着便低下头来看着叶辞,眼角还是红着的。
不知何时,她这个像是豆芽菜一样的弟弟已经长至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地步了,她感慨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弟就在叶家里好好的,维持住身体的健康,姐姐就放心了。”
“嗯,好,”叶赋轻声应下,本来想离开叶辞的,但是注意到苏跃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他心中苦笑,只能继续笑道:“姐姐,雪见你也带走吧,这家伙天天想你都想疯了,困在我这里终归不是一件长久的事情,因为你才是它的主人啊。”
叶辞本来想拒绝他的,但是听见他说她才是雪见的主人,她又有些无奈了,恰好雪见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也只能点头答应,便带着雪见一起离开了。
祁白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知道她心情起伏太大,悄无声息地握紧她的手给予她安慰。
所有的一切都做完了,终于要出发了,祁白携着她上了赤火的背,但是因为她穿着不便,他也不忍心让她被折腾,便直接弯腰屈膝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上了赤火的背。
叶辞还是觉得祁白太高调了,低呼一声之后又只能无声瞪他一眼,她都听见周围的人都在吹口哨了。
“怎么了?嫌我抱得太快了你不舒服?”祁白笑着打趣她。
“你……脸皮太厚了。”叶辞实在是无语。
“哈哈——才发现?但是无法退货了。”祁白难得开怀大笑,笑声之愉悦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
飞隼迎亲队终于再次出发了,已经是晚上,按照之前路线的规划,他们会从西面飞回去,途经谢家和崔家。
在回程的途中,会经过叶家的血雾森林。
血雾森林是叶辞的妈妈叶姿安息的圣地,在很久之前也是祭祀所用的场所,只是到了后来便演变成了叶家家主的衣冠冢而已。
听森林的名字便能猜想到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那里本来是一片由绿洲涵养出来的森林,起着防风固沙和改善风水的作用,但是由于后来气候变化,森林渐渐荒废,变成了现在这副只有枯萎扭曲的干枯森林。
又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特别,这座森林长期被赤色的雾气笼罩,祁白猜想那可能是一种不知名的物质,聚集在一起多了,便变成了血雾。
苏跃每几个月都会来这里一次,偶尔来得勤一点儿,是以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从高空中俯瞰血雾森林与在底下看是完全两回事,在底下看的话只会觉得这座森林阴森恐怖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毕竟是曾经祭祀的地方,死了不知道多少冤魂,可是从高空中俯视的话,又别有另外一番滋味。
壮观、震撼,扭曲怪异的树枝化成了各种各样新奇奇特的形状,不断占据着你的视线,又因为有一层浅浅的血雾笼罩,教你看不真切,给你留下了一个秘密,撩着你想继续去一探究竟。
“要下去吗?”祁白载着叶辞来到这里,问道。
“不下去了,我在这里给妈妈叩头敬酒吧。”叶辞说道,主要是她妈妈的衣冠冢在太里面了,进去也要半天的时间,而且这些树丫弯曲畸形,他们的飞行队伍更难进去。
她的妈妈,在天之灵,定然会祝福她的。
不,其实这样说也不对,五大家族的人死后了无牵挂,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给她妈妈上香也只是为了心中的一份念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