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岁数,还像刚谈恋爱的小孩一样腻乎乎的,姜寻有些败给自己了。
“等我回来给你个惊喜。”谢延生声音低低的。
“好。”姜寻应道。
其实谢延生这次出国不止是谈生意,他也去见了德国著名的婚纱设计师,并参与了部分设计。
他想要把最好的给姜寻。
与此同时,一位穿着浆洗得发旧的蓝色工服男人推着一辆垃圾车,在清理街道。
他的腰因为常期劳作的关系一直驼着,而皮肤常年没见过光,呈一种病态的灰白。
烈日当头,泼了一层热浪下来,那名清洁工热得不行,身上穿着的汗衫已经湿透与外套黏腻在一起。
有路人经过,手里拿着空的矿泉水瓶盖,明明可以直接递给他,却要当着清洁工的面扔到不远处。
再由清洁工慢慢驼着腰去把那个瓶子捡起。
那名清洁工渴得不行,慢慢直起腰,仰起头把里面的水给喝了。
与此同时,姜寻刚代言的一款彩妆上市,公司主推力度之强。
清洁工一抬头便看见商业街中心的LED显示屏里,一位后五官精致,红唇动人的女人在上面大放异彩。
几乎每个人过路人都会驻足于此两秒钟。
与此同时,清洁工的眼神由讶异变为惊喜,混沌的眼睛里冒出一丝精光。
他掏出仅有的积蓄跑到报刊亭把最近一个月的报纸都买了下来。
谢延生在国外接到助理电话的时候,正在处理事情,听到那头说的话之后,他的眉头蹙起。
“姜庆平提前出来了。给寻寻寄快递,恐吓她的也是他?”谢延生脸色严寒。
一个做父亲的,从小对姜寻没有尽到赡养的责任,出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去威胁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姜寻的爸爸,谢延生有的是方法再把姜庆平送进去,让他把牢底给坐穿。
“boss,姜庆平找上门来,他要两百万……”助理想了一会儿,犹豫道,“要不要?”
谢延生知道助理说的是什么,助理是想动用非正常手段让姜庆平死了这条心。
“给他,”谢延生没有一丝犹豫,“把钱打到他账号上去。”
谢延生又叮嘱了助理几句,在挂电话时补充了一句:“别让寻寻知道。”
谢延生给姜庆平钱是不想节外生枝,很多事情,如果钱能够解决,一定不要动用武力。这一向是谢延生处事的原则。
况且这个人是姜寻的父亲,谢延生不能拿他怎么样。
姜庆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已经做好死磕的准备,什么招数都还没有使出来,谢延生就轻易给了他两百万。
两百万,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就靠他在街上卑躬屈膝地捡瓶子要捡到什么时候。
可是姜庆平还是有说不上的感觉,有钱人给钱的方式跟打发乞丐一样。
好歹,他是姜寻的爹。
姜庆平找上谢延生公司的时候,前台小姐礼貌地让他在休息室等。
虽说是主动备茶备点心给他,可是姜庆平明显感觉到他们对她的不屑和鄙夷。
包括他进这栋大楼,保安上打量他的眼神,跟看小偷没什么区别。
姜庆平坐在办公室里等了谢延生一下午,最终却没等到人。
谢延生派了一个助理过来,对方不冷不淡,公事公办的拿了他的账号。
不出十分钟,就跟他说钱已经打过去了。
仿佛多一秒都不愿意跟他说话,匆匆离去。
姜庆平以为谢延生压根不屑于见他这样的小人物。
即使他的女儿即将和谢延生结婚。
姜庆平不知道的是谢延生在国外出差,没法接见他。
姜庆平在牢里待了多年,和外界脱轨多年。
中途逢年过节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他努力积极表现,争取减刑,想着有朝一日能出来翻身。
可是多年的牢狱生活加上他自身的身体状况,姜庆平已经的精神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
但他的眼里还是只盯着钱,还有酒精撑着他的那点儿尊严。
一周后,谢延生风尘仆仆地回来,同姜寻商定结婚的事宜。
姜寻一给他开门,谢延生就迫不及待地吻了过来,手也没闲着,从衣服下摆探了过去,低声低沉:“想死老子了。”
“有多想?”姜寻推开他,有意考他。
谢延生弧度浅浅,将她抱上床,整个人压了上去:“你说呢?”
……
晚上姜寻躺在谢延生怀里,谢延生拿下嘴里咬着的烟:“明天去试婚纱吧,到时我去接你。”
“我说了我要嫁给你吗?”姜寻杏眸微瞪,“不嫁。”
连最起码的求婚仪式都没有,还是在床上欢爱之后说的这句话。
男人一提起裤子,什么就都冷静又理智了。
谢延生掐灭烟,翻身盯着姜寻,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点邪气:“你怎么知道没有?”
“这个求婚就跟刮奖票一样,明天我就带你去买一把彩票,中了就跟你求婚,没中的话……”谢延生拖长声音。
“没中的话怎么样?”姜寻去拧他胳膊。
姜寻躺在他怀里,谢延生发出低低的笑声,震得胸膛一颤一颤的。
“没中的话,我把当天所有的彩票买下来送给你,当彩礼。”
次日,姜寻约了苏桃,让小桃儿陪她试婚纱。
因为她想让自己的好朋友见证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姜寻和苏桃是提前到的,女孩子一看见婚纱都没有抵抗力,试得不亦乐乎。
而谢延生同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候到。
谢延生在谢氏旗下的酒店开了一个短暂的会,查看了这一季度的报表,以及在如何提升服务质量着重讲了一下就散会。
谢延生走在酒店大堂里,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而他淡淡地点头致意。
忽然,姜庆平躬着腰,虽然这次换了干净的衣服,仍然姿态猥琐地出现在谢延生面前。
“谢总,我想和你聊聊。”姜庆平说道。
谢延生把他带到一间单独的小的会议室里,助理送上茶之后,礼貌地把门关上。
“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谢延生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语气简短。
“谢总,我这里有一组我女儿的照片,你要花钱买吗?”姜庆平单刀直入。
其实只是姜寻小时候很寻常的照片,谢延生接过来一看,原本锐利的眼眸是一闪而过的柔和。
谢延生眼神的变化迅速被姜庆平捕捉到。
“五百万。”姜庆平开口道。
一组没有什么价值的照片,姜庆平来漫天要价,说这个数字的时候他自己心都有些虚。
谢延生嘴唇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
他这辈子最不喜欢受人威胁。凡是受人胁迫的,只要别让谢延生有反弹的机会。
一旦有,他会十倍地还回去。
他是个锱铢必较的生意人。
但这个人是姜寻的父亲,再怎么样,他还是他的岳父。
谢延生再次答应:“可以,但是你得在这上面签字。”
下一秒,谢延生拨了个电话过来,让助理送进一份文件。
谢延生不确信姜寻还想不想再见到她父亲,但他必须确保的是,他不想让姜寻再因为这些事而再伤心难过。
合约内容大概是姜庆平目前离开望京,除非是姜寻主动找他,否则他这辈子都不能去骚扰并出现在姜寻面前。
如果姜寻有朝一日原谅了他的父亲,谢延生会同她一起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
姜庆平有些茫然地签了字,谢延生把钢笔别回口袋里,话语里的内容让姜庆平十分愤怒,
“站在我的角度,恐吓我未婚妻的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回 ,”谢延生盯着他,气势压迫,嗓音偏冷。
“做为一个父亲,请你不要再伤害你的女儿了,”谢延生声音有些淡,但语气诚恳,“我还是很感谢你,生了寻寻。”
感谢姜庆平生了寻寻,让他得以遇见她。
姜庆平仅仅只是动容了一秒,愤怒占据内心冲上心头。
视觉与大脑的感知混做一团,姜庆平内心急躁起来。
羞辱与烦躁叠加在一起,随时呼之欲出。姜庆平整个人控制不住,他需要看见血的刺激。
那个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一种躁郁的情绪笼罩。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你们知道什么?他坐牢这么多年,有人关心过他的死活吗!
“谢总,以后还是多请你照顾我女儿。”姜庆平站在他面前,态度转变。
谢延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回握。
两只手交握的一瞬间,姜庆平身体里不知道从哪爆出的力气。
他悄无声息地滑出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朝着谢延生的心口一把狠狠地扎了过去。
谢延生高大的身形晃了晃,两膝跪在地上,暗红色的血不断往外冒……
而姜庆平回过神来,仓皇地想要逃避。他整个人已经神智不清,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袖子上沾了血跑去酒店。
还没按电梯就被保安挟持主。
另一边,谢延生感觉到自己大脑意识地涣散,只感觉伤口一阵一阵地抽疼。
在他昏过去之前,谢延生费尽全身力气用一旁可利用的东西给自己止血。
在他听到脚步声冲进来之前,谢延生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昏,一头栽在地上。
——
姜寻还在试婚纱,她的妆容很美,笑容带着甜意。
像是从清晨六点半就等着意中人摘衔走的那滴露水般。
姜寻穿着白色的婚纱,坐在沙发上等着谢延生的到来。脸上的表情迫切又娇羞,像十七岁的少女。
当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啪”地一声手机跌在地上。
地转天旋间,姜寻感觉自己耳朵里发生了巨大的轰鸣,什么都听不到。
吵闹声,飞机起飞的声音,海浪的声音,火车呼呼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让她痛苦不已。
姜寻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身上的婚纱都是苏桃帮忙换下的,却忘了取头上的白纱,她牵着姜寻打了一辆车去医院。
那天的司机载了两个有点奇怪的乘客,一个神情焦急。
而另一个女的穿着裸色的收腰裙子,头上的白纱还没来得及摘。
她无声地掉着眼泪,表情悲拗又难过,大滴眼泪滴在手背上。
距离医院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却逢上了堵车。
姜寻推开车门,朝着医院的方向拔足狂奔。
请你再等一等我。
祈求佛祖保佑你,如果能平安,退你万丈也可以。
如果你能平安,我愿意拿我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谢延生,请你一定不要有事。
第65章
姜寻赶到的时候, 走廊外面已经设置了层层关卡。
他们穿着黑衣服, 带着黑墨镜,无情又冷漠地背着双手, 像堵城墙一样把姜寻隔在外面。
最后是谢延生爸爸叹了一口气挥手, 他们才让开路。
姜寻踉跄地跑了过去,声音抖得不行:“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谢家许多长辈陆续赶到, 老爷子没有人, 谢家上下都瞒着他,怕他受惊心脏病发作,最后不要落个双双倒下的结果。
苏桃到了之后,蒋雁池也随之赶来。
苏桃看了一眼蒋雁池, 下意识地挪开脚步。
她拍了拍姜寻的肩膀:“寻寻姐, 延生哥会没事的。”
何清蓝匆匆赶来, 神色慌张,急得手袋拉链都没有拉好。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救护室大门, 三两步冲过去,趁姜寻还在发呆的空当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旁人的人反应过来立刻去拉何清蓝。姜寻的皮肤白皙, 立刻起了鲜红的五指印,脸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可她怔怔的,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是苏桃一直拉着她往后退。
何清蓝不顾劝阻冲着往前, 一副要与姜寻拼命的样子。
她的眼眶湿润,嗓音尖锐:“你这个贱人,扫把星, 是要害他多少次才罢休!”
“托你的福,他现在躺在急救室,要是……我儿子有个好歹,跟你没完!”何清蓝伸手抹掉眼泪。
凭什么,她幸幸苦苦养大的儿子要这么平白挨别人一刀。
何清蓝就这么一个儿子,几乎把全部心血都注入到了他的身上。
可得到的是什么?儿子来威胁她,让她同意他们的婚事。
又因为姜寻这个臭丫头而命悬一线。
“我们谢家到底欠你什么……”
何清蓝气得心口喘不过气来还要骂时,谢延生爸爸怒吼一声,威严十足:“你儿子还在里面抢救,你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给我消停点!”谢父瞪她一眼。
何清蓝终于安静下来,却还是以一种愤恨的眼光看着姜寻。
姜寻无力地蹲下身,靠着墙壁,她全身都在发抖。
苏桃一摸,她的额头,手臂都是冰凉的。
姜寻抬头看了一眼急救室里闪着的红灯。
在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谢延生能够平平安安。
他这一辈子,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最后却倒在一个患有精神病人的刀下。
而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姜寻想想都觉得讽刺,老天爷就是这爱捉弄人。
时间滴嗒而过,每一个人的心都是紧绷的。
谢延生爸爸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何清蓝推他:“别走了,走得我心烦。”
中间,苏桃给姜寻递吃的,姜寻一口也不肯吃,眼睛死死地盯着急救室的门,十分固执。
临近凌晨三点,红灯熄灭,医生穿着绿色手术服出来。
一行人迎了上去,姜寻还是待在角落里,她不敢上前,屏住呼吸等待医生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