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延生挑眉并没有说什么,他帮迟野拿好东西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出去了。
次日,也就是最后一天,他们即将启程离开。
姜寻同迟野两人穿梭在一片废墟中,到处取景。
镜头从废墟切入到临时扎的帐篷,依旧蜿蜒的小河,碧蓝无垠的天空。
姜寻站在镜头外,负责采访一些老人和小孩。
其余人在收拾东西,谢延生依在一边看着这会儿的姜寻。
负责记录的姜寻神情认真,眼神兴奋,肢体语言中充满了干劲和自信。
休隙的间隙姜寻抬手揉了一下脖子,嘴角是满足的笑容。
谢延生在一边看着,觉得自己是不是逼她太紧了。
他应该去理解姜寻。
干这件事的姜寻是轻松而又愉快的。
中午吃饭,谢延生看姜寻忙活了一上午,特地把肉夹到她碗里。
“啊,我不吃肉。”姜寻说道。
谢延生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神情表示疑问。
“她是素食主义者,你不知道吗?”迟野在一旁淡淡地开口。
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谢延生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什么时候改吃的素。
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
姜寻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欲言又止,继续吃饭。
打破这份僵持的是,他们接到通知,救援队,医疗队,志愿者需要赶往D市另一处小镇。
据悉,那里震感不断,比临沧这边危险多了。
西南地区一直是灾难多发区。
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支援并救助他们。
谢延生和姜寻两个人的私事在大事面前,反而变得更小了。
迟野听见也情况也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沧浪镇。房屋在顷刻间倒塌,哭叫声和尖叫像聚拢的雨滴不断往外落。
军人们负责救人,医生负责抢救,而他们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人群不断往外疏散,房屋顷刻变成残垣。
有位消防官兵站在一堆残垣边,喊道:“这里有这个小孩,但是下本身被房梁的横木压住了,小李,拿电锯过来。”
“老谢,小孩左臂受伤不断流血,你过来一下。”
谢延生单手背着医药箱匆匆赶来,他蹲在另一边,姿势熟练地给小孩清理伤口,消毒。
姜寻也站在一边,她是负责给小孩疏导,讲故事驱散他的注意力的。
毕竟这小孩被这个阵仗吓坏了,一直哇哇大哭。
姜寻的声音温柔,慢慢地让小孩子驱散了紧张感。
而另一边,救援队花了十分钟把压住小孩下半身的房梁横木,还有部分水泥给锯断。
小孩终于得救。
一行人松了一口气。救助人员抬着担架往外走。
姜寻和谢延生一前一后地跟着。
忽然,脚踩的地不断传来颤动,他们快速地反应过来这是余震!
而姜寻右侧本身被拦腰截断的建筑因为地板的晃动,朝姜寻直直地打来。
电石火光间,谢延生一把扯过姜寻,拥着她往前跑。
碎石伴着门板砸了下来,姜寻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刚落入温柔的怀抱中,谢延生闷哼了两声,拥着她踉跄了两步。
……
恍惚间,谢延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姜寻不断在他耳边呼喊,泪水滴在他脸上。
他很想醒来拥抱姜寻,可是后背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
——
谢延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躺在一张担架床上。姜寻坐在一张板凳上,趴在床边。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下周围的陈设,他们应该离灾区不远,应该在营地里面。
谢延生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姜寻立刻惊醒。
她一脸紧张:“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谢延生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谢延生被重物砸到以致于脑震荡,后背被门板的钉子扎开了口子,缝了好几针。
他现在从一个救人的医生彻底地成了伤患。
所幸的是,这场地震因为级别不高,加上救助及时,受伤人数不多,且没有死人。
姜寻在他面前开始掉眼泪,谢延生倒在她眼前那一刻,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她几乎以为历史重演了。
谢延生就是这样,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谢延生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语气宠溺:“在来的路上,迟野跟我说,你是为了我才成为素食主义者的。”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姜寻遇到佛,五步一拜,十步一叩首。
为的就是心中所念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寻寻,你跟我回家吧。”谢延生的声音有些哑。
姜寻擦掉眼泪,她的声音藏了一丝胆怯:“可是你妈……”
“以前是我太心软,总抱有侥幸心理,你放心,我现在就是个普通男人。”谢延生唇角翘起。
“普通男人?”姜寻眼睛微微睁大,语气充满疑惑。
“过来让我抱一下。”谢延生岔开话题。
其实一起经历这么多,姜寻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既然她承受不了失去他的痛,那就守着他。
姜寻走前去,拥住他。他的胸膛宽阔,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
谢延生摸着她的头发,头靠在她脖颈那闻了闻,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因为谢延生身体不能随便移动的关系,他还是同他们住在一起,只不过他有专人照顾。
为姜寻受伤的谢延生在养病期间,把傲娇和耍无赖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谢延生不近要求姜寻和他同睡一个房间,还变着法的让她围在自己身边。
虽然是同睡在一个房间,但姜寻去打了另一张折叠床。
谢延生看她划开的这道泾渭分明的线,觉得又气又好笑。
偏偏他又拿姜寻没办法。
姜寻不在的这一年,谢延生烟瘾很大。
常常想她,便只能靠抽烟来舒缓情绪,抑制住内心想去找姜寻的那份的躁动。
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姜寻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要去经历也好,看世界也罢。谢延生只给她一年的时间,他那时想的,无论如何,姜寻也要回到他身边。
现在千里迢迢来找她,发现姜寻确实变了。
那份冷酷明艳下多了一层温柔,也更加成熟了。
谢延生的想法有了变化,他支持姜寻做的事,但他希望姜寻能先跟她回去。
他想跟她有个家,可以让姜寻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是在流浪。
晚上,迟野同救援队的其它人员拿了几罐啤酒进来找谢延生聊天,关心一下他的情况。
男人烟酒一上手,话匣子就打开了。
姜寻没想到,她就出去一会儿时间,返回灯火通明的帐篷里,这帮男人居然喝上了。
谢延生靠在床头,姿态慵懒,他正听迟野说着在野外曾经遇到森林狼的事。
一帮人听得有趣,谢延生手里捏着一罐啤酒正想往嘴里送。
忽地,一只手将他手里的酒夺了过来。
谢延生一抬眼,原来是姜寻。
姜寻站在他面前,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你伤口还没好,就喝酒,我不信你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何况你还是个医生。”姜寻讽刺道。
谢延生神色未减,他笑笑:“拿过来,我想喝。”
“不给。”姜寻把酒藏在后面。
被人关心的感觉其实很好。谢延生内心挺受用的,但看姜寻这个样子,他那丝痞气劲上来了。
谢延生看着姜寻,闲闲地笑出声:“要我不喝酒也可以。”
下一秒他说的话,让姜寻的脸爆红。
——“只有我媳妇儿才能管我。”
谢延生玩笑的语气又夹了丝认真,眼睛只看着姜寻,把她钉在原地无处可逃。
谢延生话说完,其余人噤声,皆以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两人。
就连迟野也是抱着手臂旁观。
“小姜,谢医生一片深情,你就从了他吧。”
“是嘛,你管他也得给人家个名分。”
姜寻的耳根开始发红接而漫到脸上,她将床头桌边另一瓶没开封的啤酒也夺了过来。
“是你媳妇儿行了吧!”姜寻脸上闪过一丝娇羞的神色,夺门而出。
——
姜寻走过,一帮男人谈天说地。谢延生这下半滴酒没沾,连烟也不抽了。
他们聊着聊着,“嘭”地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他们都以为是姜寻折返回来,收拾谢延生来了。
结果擦了擦眼睛,看清来人皆是一愣。
一位身穿白衬衫,牛仔裤,短头发,眼睛乌黑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闯进来呼呼地喘着气。
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
看着挺鬼马灵动的一小孩。
“请问迟——”小姑娘那个“野”字还没说出口。
迟野在一霎就变了脸色,他沉下来脸:“你怎么来了?”
要说迟野这个人大多数都是神色淡淡,很少有别的表情。
仿佛天塌下来,什么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样。
可这会儿竟然让一个小姑娘弄得变了神色。
小姑娘也不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还眨了眨眼:“来追你呀。”
迟野伸出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啤酒被他“嘭”地放到一旁,随机因为太过用力而漫出黄色的液体。
他三两步走到小姑娘面前,近乎粗暴地扯着她往外走,扔下一句话:“你他妈跟我出来。”
一帮人傻了眼,随即继续聊天。这次救援还挺有意思的。
看来在世间,没有人能逃过情爱二字。
他们聊到十一点才散场,人一走。姜寻变进来收拾,打扫屋子。
可她就是不理谢延生,中间他喊了她好几次。
姜寻装作没听见一般,拿着个脸盆去洗脸。
“媳妇儿,我要上厕所。”谢延生恬不知耻地喊道。
他只是想故意骗她过来。
能怎么办?再怎么闹别扭,姜寻还是乖乖走过去,这一过去她弯下腰,手刚要搀扶谢延生。
裤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她摸出来一看,是新邮件的提示音,她点了查阅邮件。
里面的内容让她眼睛一亮,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兴奋起来。
姜寻挥着手机递到谢延生面前,邀功似的:“你看,我拍的微电影提名中国青年大赏了!”
“我厉害吗!”姜寻扬起下巴。
她整个人都很开心,看着谢延生,眼睛里有一种光亮,亮晶晶的。
“嗯,我媳妇儿真厉害。”谢延生认真地说道。
姜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激动,一路走来,举着二十几斤的行李箱到处走走停停,见证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将它们记录下来。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真好。
兴是太激动唏嘘的原因,姜寻忽然就掉下来眼泪来。
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落在手机屏幕上。
谢延生看得觉得心疼又好笑,同时还觉得这姑娘真傻。
拿这个奖就这么开心吗?
一开始他还挺有耐心地,伸出指腹动作轻柔擦掉她的眼泪,诱哄道:“别哭了。”
谢延生越温柔,姜寻哭得越凶。其实一个提名真的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姜寻来说,总算松了一口气。
总算她不是一无是处,在某个方面有一点点小小的成就。
姜寻哭得谢延生心烦,他又拿她没办法。
姜寻哭得正厉害,只见谢延生头低了下来,嘴唇堵了上去。
姜寻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勾出她的舌尖含在嘴里吮吸。姜寻刚好有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唇瓣了。
谢延生舔唇尝了尝,咸的。
姜寻总算老实了,一边被动地受着他的亲吻,一边呜呜呜地挣脱。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浓重。有多久没有尝过她的味道了?像有一百年那么漫长。
第70章
援助很快结束, 各大救援队在第二天选择返回工作单位。
当地人民握着他们的手, 感激连连,目送一大片穿着松枝绿, 天空蓝衣服的人员离开。
苦难本身没有意义, 努力活着才有意义。
医疗队的也随之离开,只有谢延生留了下来, 因为姜寻在这。
志愿者队有几个也留了下来, 打算在这边玩几天。
迟野对这一带熟,一帮人收拾好东西开车去了云南少数民族附近的一个村落。
当然,那个孤身来找迟野的小姑娘也在。她叫丁冬,一路上跟块牛皮糖似的黏着迟野。
谢延生因为背上有伤, 不能开车, 他和姜寻坐在迟野的车上。
车子一路往北开, 车窗外面大片的云朵和雾气弥漫的霭霭青山不断倒退。
一路上,姜寻靠在谢延生背上, 看迟野被丁冬磨得想发火又无处可撒气的样子就想笑。
丁冬梳着个花苞头,趴在窗边看到外面的牦牛都觉得新奇。
“野哥, 那个真的是牦牛吗?”丁冬的嗓音清脆,扭过头看着他。
迟野眼皮重重一跳,边开车边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叫我名字就好。”
“好吧。”丁冬没趣。
她消停了没两分钟, 又叽叽喳喳地问迟野问题。
迟野一开始漫不经心地应着, 后来实在头疼,他略带警告性地看了丁冬一眼:“不要影响我开车。”
丁冬振奋的一颗心被浇了个透心凉,她垂下脑袋恹恹地从书包里拿出白色耳机线听歌。
可是听着听着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往迟野身上瞟。
怎么会有野性与帅气并存的男人!
多看一眼心都会扑通扑通跳。
迟野不是没有感受到她炙热的眼神, 他只觉得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