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最棘手的，是莫阁老莫礼承……
他若还不隐退，等待他和莫家的就是死亡。
陆晟轩眉头深锁，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得到许可，一部下进来，沉声道：“少主，人已擒住了！”
陆晟轩点头，“那么现在就放出消息，扑捉其它的人。”
部下躬身领命，可刚要出去，听陆晟轩霍然又叫停了他。
沉默良久，他才张口，“尽可能，多留些机会，给他们……”
部下叹息一声，躬身答应。
***
第二日，一件大事在金陵城中传翻了天。
昨夜有人结党密谋，欲杀龙堃，被陆晟轩得到消息，端了老巢。落网杀手和参与者被抓七人，而大多数人都已当场服毒自尽。
***
下午，龙堃书房，共三人。
除了主人外，还有陆晟轩和牧翎。
龙堃大悦，赞道：“我儿又立一功。”
陆晟轩歉然道：“义父谬赞，孩儿千算万算还是差了一步，让有些人跑了。那被俘之人嘴巴又太硬，死也不肯招出同伙和头目。”
龙堃不以为然，毫不在意，“我儿无须自责，那些人早晚都是死，已经耍不出什么花招了，此时就是楚卓文复活也扭转不了这乾坤！”
“义父说的是。”
牧翎垂眸，全程只听，并不插口，待与陆晟轩退出书房，同行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方才笑着道了一句，“陆兄说倘使那些人真的来了，能耐将军何？”
陆晟轩停下了脚步，“牧兄的意思是说，我闻得消息，不该剿之，而是该引鱼上钩？”
牧翎笑了，“我随便一问，陆兄做的自然就是对的，还望莫要有它想。”
陆晟轩面露不悦之色，“你知道我做的是对的就好。”
一言罢，拂袖离去。
牧翎负手在后，瞧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
***
莫阁老睁开眼睛有了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破庙中，而此时日上中天已经到了正午。
他骤然大惊，前一天夜里，他与众人约好了相见的地点，共谋大事，可他身为头目，竟没出现！
他慌忙地离开破庙，可没用回府便知道了前一天的事儿，由此更是大骇。
他昨夜的没现身，倒好像是知道有祸事，特意躲开了一般。
他急忙去了沈先生的家，可一切果然照着他怕的去了。
沈先生摇头，“阁老知道密谋被探子发现，怎么也该给大伙传个消息？！”
“我，我不知道！若是知道就是拼了老命也会把消息传给大家！”
沈先生摇头，“你明明接到了密信，哎，罢了！”
“可是！”
他是在临行前接到了信，可那哪里是什么密信！一封没有署名的空信！
莫阁老无从解释，谁人会信，又谁人会信他被人打昏了，丢在了破庙？！
沈先生摇头，叹息，脸上尽是失望。
莫阁老愣了。
他是跟太.祖和祈王打过天下的人。
他知道这得人心难，失人心容易……没想到自己言出必行，守信了一辈子，老了老了，竟在这最关键的事儿上，失了人心，失了信任……
***
赫连徒昨晚一宿没怎么睡，心中一直惴惴难安，总觉得郡主有些不对劲。
虽郡主对他冷淡并非第一次，但这次有些突然。
第二天，早早地，他逮到了阿秀，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房中，仔细地问了那日郡主失踪的前后，以及她之前的几次莫名昏倒。
赫连徒听后，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是不是记起来了？
可若真的是这样，她对陆晟轩为何是那般态度？
苏凌夕一早便听说了外面疯传的事儿。
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她无论是听到楚泽逊位，还是陆晟轩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都没什么感觉，可此时，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只盼着自己收拾了龙婉宁和苏凌芙后，快些返回西夏，金陵的事儿，陆晟轩的事儿，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赫连徒在门外侯了许久，苏凌夕知道。
她对他的印象原本真的不错。她失忆的时候是他陪伴了她。她甚至因为自己一直把他当做陆晟轩的替代品，而觉得对他不公，对他有愧疚。
但他却对她说了谎。
他说的关于她的绝大多数身世都是假的。
不过苏凌夕明白，那恐怕是王祖母的意思。
提起王祖母，苏凌夕又是满心的疑惑。
她真的待她很好。一个人待另一个人的好，若是假的，但必然就要有些目的。可她完全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那么王祖母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对她好。
况且，她为何和王祖母的相貌如此相象……
苏凌夕心中的疑问远远不止这些。
但她也不打算问赫连徒，待回到西夏，她要亲口问问她的王祖母。
下午，苏凌夕像往常一样和赫连徒出了四方馆。
她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出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遇见陆晟轩。
果然不出所料，陆晟轩依然在原地等她，见她出来之后，眼睛便没再离开过她。
苏凌夕停在他的身边，冷声问道：“我昨日和陆都督说的话，陆都督是没明白么？”
陆晟轩摇头，“我明白。”
苏凌夕转眸看向他，冷冷地道：“那陆都督为何还来？”
“我想见你。”
苏凌夕沉着脸，不语，只盯着他。
陆晟轩迎上了她的目光，“你是我妻子。我知道你知道了。”
苏凌夕不屑地冷笑一声，“疯话！”
一句话说完，转身便走了。
无论陆晟轩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回答。
陆晟轩并不靠近，但依然如故，始终远远地跟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皆是如此。
苏凌夕只要出了四方馆，便总能见到他。
到了第五天，苏凌夕再次止步，态度仍是极差的。
她冷言嘲讽道：“陆都督是闲的没事做？”
“我想见你。”
苏凌夕冷笑一声，“你凭什么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因为你是我妻子。”
“我不是！！”
“你是。”
苏凌夕狠狠地咬住嘴唇，“就因为你在金陵一手遮天？就可以想招惹谁就招惹谁？”
“我没招惹别人。我只是想见我妻子。”
“住口！陆晟轩，你听着，我是李文心，不是什么苏凌夕！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
她话没说下去。他如今权势滔天，又有义父龙堃。待龙堃登基没准就会立他为太子。即便她贵为西夏郡主，也奈何不了他。
苏凌夕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愤然离去，只是刚转过身，便听陆晟轩缓缓地道：
“凌夕，家中的梅花已经开了，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苏凌夕心中蓦地翻腾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说这话。
不过仅此一瞬，她冷笑了。
家，什么家，她宁愿从未和他有过什么家。
脚步更快，没有回头，她决然离去，可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丢失的那段记忆是什么……”
陆晟轩略一停顿，很是心疼她，也很是理解她。她成为西夏郡主四年，这四年来，她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他于她那般的陌生，要让她接受他是她的丈夫，推倒她这四年来熟悉的一切，确实很难。
“如果你什么时候想知道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点点的，讲给你听……”
第82章 诱（二）
“如果你什么时候想知道了, 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点点的, 讲给你听……”
陆晟轩瞧着她的背影, 最后说了这样一句。
赫连徒急忙跟上郡主。
适才听得他两人的对话, 赫连徒心中焦急万分，却一句话也不敢插口。
尤其是陆晟轩反反复复地强调郡主就是他的妻子的时候, 赫连徒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结合郡主这一连几天的怪异反应，赫连徒心中终于明白了。
想来郡主并没有恢复记忆, 她只是在为有人说她是苏凌夕而怀疑, 困惑和无法接受。
赫连徒追上她，几欲张口想说些什么, 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内心慌乱也矛盾, 实在不知是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苏凌夕的反应全是假象。她心知肚明, 非常清楚自己是谁, 而眼下的这一切正是她想要的样子。
王子李文政此来金陵明着有两个任务，其一是为了朝贺南朝天子；其二却是在等一味药材，这药材生长在深冬腊月，名叫“慢香草”, 西夏没有, 就是金陵也十分罕见。
眼下即将进入腊月，苏凌夕料定她在金陵呆不多久了，但她在走之前，必须让苏凌芙和龙婉宁付出代价。
眼下时机已经来临。
第二天, 她再在四方馆门口看到陆晟轩的时候，便已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冷漠。
她停在他身边，抬眸望向他。
“陆都督昨日的话还作数么？”
陆晟轩闻言，激动万分，瞧她温和可人的样子，看出了她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一时间极是紧张，胸口“砰砰”猛跳，甚至手足无措。
他答道：“当然作数。”
“那陆都督可有时间，是否可以与我近一步长谈？”
“当然可以……前方有间茶楼，郡主愿去那一叙么？”
苏凌夕点了点头，转身向身后的赫连徒道：“我与陆都督有几句话要说，你不必跟着。待会儿，陆都督会送我回来。”
她后一句话却是朝着陆晟轩说的。
陆晟轩闻言向她点头。
赫连徒登时愣了，“郡主，这……这……”
碍于陆晟轩，他不敢把不愿意表现的那么明显，面上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内心已是翻腾不已，不愿意，当然不愿意，不愿意至极，可又只得同意。
天冷，路滑，陆晟轩的车就在附近，两人一起走了一段的路，遥遥可见那车，陆晟轩问道：“郡主可介意与我同车？”
苏凌夕答道：“不介意是不介意，不过陆都督愿意陪着我走一会儿么？”
陆晟轩当然愿意，只是大为意外，一时间颇觉受宠若惊。
“乐意至极。”
他立马答应，只见天空缓缓飘下雪来，陆晟轩明白了。
她是喜欢雪……
苏凌夕也感受到了飘落而下的雪花，不过这雪来的纯属巧合，与她提议街头并行没有任何关联。
不过既然来了，那话题就从它开始吧。
“那日寒梅山上，陆都督说陆都督的夫人也喜欢梅花和雪，那陆都督就从这儿讲起吧。”
“好。”
陆晟轩答应了之后，便沉默了，过了好久，方才缓缓地说了起来。
他说了他与她雪中初见，二人昔日青梅竹马的日子……
当然，他未提他对她的利用和欺骗，也未提他与她父亲苏锦笙的恩怨，所诉说的都是美好的。
苏凌夕听着，面上平静，内心却是惊涛骇浪，翻腾不已。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她在云山四年里，回忆过无数次的；也是她失忆这四年里，拉着赫连徒一起重新经历的。
那段日子，在她心中根深蒂固，是她对陆晟轩动情的原因，也是基础……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
陆晟轩讲到俩人分别，便停了。
他低头看向苏凌夕，温和地道：“郡主可有印象？”
苏凌夕压下心中悸动，面色平静，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印象。”
陆晟轩安抚道：“不要紧，慢慢来。”
苏凌夕点头，可霍然身子一晃，扶住了额头。
陆晟轩心中一惊，也大骇，急忙扶住了她，焦急道：“你怎么了？那不舒服？”
苏凌夕皱起了眉头，面露一丝痛苦，缓了一缓，虚弱地回道，“没……没事……”
“怎么没事！”
陆晟轩不依，愈发地着急，眼见一旁有个酒楼，便扶她进了去。
“是不是冻着了？”
苏凌夕摇头，“不碍事，突然有些头晕而已。”
陆晟轩更是紧张了，立马叫来了酒楼的小二，给了他一锭银子，“去给我请位大夫来。”
小二刚要接过银子答应。苏凌夕却一把握住了陆晟轩的手。
“陆都督，不碍事，不用请大夫，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的手柔滑细腻，可却冰凉。陆晟轩蓦地一阵心疼，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怎么不碍事，别听她的，快去请大夫。你冷么？手怎么这般凉？”
小二哥应声，接过银子便去了。
苏凌夕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握住，面露一丝羞赧和不自然，抽出了手。
“真的没事，我常常这样，现在感觉好多了。”
“常常？那西夏的太医怎么说？”
苏凌夕垂下乐透，声音很低，缓缓地道：“太医说我脑中有疾，所以常感头晕，记不得曾经和常忘事情也是因此，我想或许……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好了……”
陆晟轩闻言，喉咙一哽，心疼极了。
“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