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孩子的母亲,别说什么“人血精”了, 就是自己的血,他也是心甘情愿的,但这是他作为孩子父母的天性跟责任, 但这要出于自愿, 却不能被人绑架。
“这是又怎么了?”程钢推门进来, 就听见厨房里的说话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程铃, 小声道,“你看我这过的啥日子啊,妈跟耐梅就不能和睦几天!”
程方悟听见程钢跟程铃回来了,也不跟周志红再吵了,他从厨房探头出来,“回来了,我有好消息跟你们说,”他一指案板上的那只烧鸡,“我还买了只烧鸡,咱们庆祝庆祝。”
周志红猛的冲出厨房,抱住坐在小车里玩的程强,“我们家小强太可怜了!小强啊,你妈不要你了……”
程方悟愕然的看着放声大哭的周志红,这是什么操作?“你对着孩子胡说什么呢?”
程钢跟程铃也被周志红吓了一跳,程铃赶紧去拉周志红,“妈,你这是干什么呢?”
她无奈冲程钢摇摇头,“你们先盛饭吧,我问问妈怎么了?妈,你先把小强放开,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程方悟也心疼的盯着孩子,又不敢上手去抢,“我就是觉得孩子年龄到了,可以断个奶,又不是要把他扔了,你胡说什么呢?”
原来就为这个?程钢无语的看着哭天抹泪儿的周志红,“不就是断个奶嘛,我还当什么事呢,”
他走过去看扁着小嘴准备开哭的程强从周志红怀里抱过来,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看你把孩子吓的,这是干什么呢?”
周志红被儿子说的也不敢哭了,“我干什么?我不准她给小强断奶!小强才多大就断奶?你小时候可是吃到两岁呢!”
这事儿程方悟之前还咨询过程铃,程铃也是站弟妹这边儿的,不然大人孩子都辛苦,“妈,我跟我大姐可都没吃到两岁,不也好好儿的?”
周志红狠狠瞪了程铃一眼,“你们能跟小钢比?”程钢可是程家唯一的男丁!
程方悟无语望天,“既然是因为这个,那这奶我就断定了,是不是男孩子就比女孩子傻,所以才得断奶断的晚点儿?”
他说完一拉程铃,“叫妈好好在这儿伤心吧,咱盛饭,我还有好消息没宣布呢!”
……
等听完程方悟的好消息,程铃已经高兴的直鼓掌了,“耐梅,你真是太厉害了,以后你真的成了大作家了!”
杂志社,编辑部,这些词对于程铃来说太遥远了,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人要去那样的地方工作,程铃自己都有一种自豪感,“早知道我去买瓶小香槟了,大家高兴高兴!”
程钢撕了条鸡腿放到程方悟碗里,“确实是好消息,我也觉得,你一直呆在图书馆那样的地方,当然是很轻闲,你也在时间练字写小说,但那个给人的感觉不长久,现在李馆长不管你,不代表将来的领导乐意,现在去了编辑部,不管是写你自己的,还是看人家别人的投稿,都是一种提高,挺好!”
跟着冯大师学了几个月画,程钢已经彻底看出来了,妻子没骗他,她是理论知识很丰富,但手上的功夫还是有所欠缺的,别看她会画粉笔画,会摄影,偏偏在国画上却像少了根筋一样,连冯大师都笑说,妻子将来也就是个自娱自乐的水平。
与其在绘画上浪费时间,倒真不如写散文写小说更能出成绩呢,以后他们两个,一个画家,一个作家,再完美不过的组合了。
“对了,我听说市里有个业余书法比赛,我想报个名儿,你说呢?”程钢寻思了几天了,虽然这个比赛算不上什么大赛,只是报社组织的,但程钢还是想去试一试,看看自己在京市是个什么水平?
程方悟也看到报纸上登的启示了,“好啊,你字一直写的就挺好的,冯大师又给你校过笔锋,写幅字送过去也行,一来可以知道自己现在的书法水平处于什么位置,还可以结识一些同道中人,大家互相交流交流,也不是坏事。”
程方悟知道,京市这种底蕴深厚的城市,民间那也是藏龙卧虎的,未来不但出了他这个国画大师,还出了几位全国知名的书法家,当初他的书法,也受过他们的不少指导。
程钢还以为程方悟不会赞成,而是要他老实跟着冯大师学画画呢,“你真的同意?”
“当然啊,不但是我,我觉得冯大师也会同意的,他肯定也乐意你多看一看。”
程方悟跟冯大师的目的却不一样,他小声的对程钢道,“我跟你说,绘画这东西,一呢,你不能孤芳自赏,二呢,想真正被那些不懂画的人所接受,名气就非常重要了,”
见程钢有些不理解,程方悟放下筷子,“咱们这么说,冯大师的画,跟你的画,摆妈跟姐跟前,你觉得她们能看出来谁的好坏不能?尤其是,你放一幅寒江独钓,再放一幅富贵满园,你觉得妈会买哪个?但如果告诉她们,哪个画家出名,她们又会买哪幅?8”
“当然是牡丹了,热闹!”程钢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对于并不真的懂画的人来说,画的内容跟名气就是他们评判作品的标准了?”
程方悟点点头,“也是他们给一幅作品定价的标准!”
“所以,你让我参加比赛,是积累名气?”程钢听懂了,“但我已经是冯大师的弟子了……”
程方悟白了程钢一眼,等他们离婚了,冯大师认不认这个弟子还两说呢,“那又怎么样?先跟人介绍一番冯大师有多么厉害,然后再来告诉大家,你是这么厉害的人物的高徒?”
“所以多参加一些比赛对你来说有利无害,”程方悟可就是一次次国家大奖拼出来的,因为朱耐梅的关系,他很少刻意主动说自己的跟冯大师的关系(反正有人会替他说),且他明显带着冯式风格的画风,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所以师出名门,又屡获大奖,让程方悟后几十年的艺术生涯都走的无比顺遂,没有人可以在艺术上头质疑他。
程钢把程方悟的话默默记在心里,“我知道了,我是怕你们会觉得这个比赛级别有些低。”
毕竟只是京市自己办的一次书法比赛。
程方悟瞪了程钢一些,“你眼界还高的很,嫌这个低,高的也有,能轮着你吗?先不说你的水平如何,我告诉你吧,书画界其实也有自己的潜规则的,你没有一点名气跟影响力,想得奖?”
分果子可不仅仅只出现在某些圈子,只要跟名利有关,就很难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当然,这个世上本来也没有真正的公平公正,不然怎么会有“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终点线”上的说法呢?
见程钢一脸讶然的看着自己,程方悟轻咳一声,“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呢,自然就会有规矩,也未必是什么好规矩,这些事凭你现在的水平,还接触不到的,以后一步步慢慢走着,听的多看的多就能想明白了。”
他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当年没有人跟他说这些,全凭他聪明伶俐自己琢磨,想想程钢也挺幸运的,有自己这个导师随时提点。
程钢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单位不也这样嘛,我只是没想到艺术也会是这样,唉,不过既然都一样,那就好办了。”
他并不怕这样的“规矩”跟“规则”。
……
不管周志红闹的再凶,不肯让程方悟把孩子送到朱家那边去,程方悟也是下定决心要断奶了,孩子不去,他走就行了,只是程强见不到他,这奶自然慢慢就断了。
程钢被老婆跟老娘弄的头大,但程方悟义无反顾的走了,程钢也不能去看人给抓回来,只能把周志红的唠叨当耳旁风,回来就钻进画室练画去。
“二姐,你怎么来了,”这天程方悟一回家,就看见程铃抱着程强坐在自家院子里正跟方红说话呢,“哎哟我的儿子,妈妈想死你了,”
三天没见程强,不止他想,朱耐梅更是想孩子想的抓心抓肝儿的,甚至还要求他悄悄跑回程家的院子看一眼孩子再走,被程方悟坚决给镇压了,如果他回去了,周志红一闹,孩子一哭,说不定朱耐梅又会要求再通融两天,晚点儿断奶。
来回折腾两回,大人孩子都受罪。
“我估摸着你就该想孩子了,这不,下班儿就把他抱过来了,”程铃笑着把程强递到程方悟手里,“出来的时候喝了奶粉,到这儿方姨又给炖了个鸡蛋,这不,吃饱了就想睡觉了。”
小程强看见妈妈哇的一声就哭了,程方悟鼻子一酸,赶忙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不停在在他耳边温声安慰,看的方红跟着红了眼眶,“你说你是图啥呢?就听亲家母的话,再喂半年又能怎么样?”
程方悟抚着程强的后脑勺,“我成天那么忙,孩子其实吃饭比吃奶多,还不如直接断了干净,这样晚上我跟他都能休息好,”他亲了亲程钢的小脸蛋儿,“二姐,宝宝晚上闹的厉害不?”
程铃摇摇头,“这孩子好带的很,原以为见不到你,晚上该很闹了,结果哭了一会儿喝了壶奶粉就睡了,耐梅你别提心,家里有我跟妈两个人的呢,小强没事。”
“这孩子皮实的很,你看,这才哭两声,可又睡了,”方红看着歪在程方悟肩头昏昏欲睡的程强,“他二姑晚上在这儿吃饭吧,我给你们摊鸡蛋饼,耐梅把孩子抱你屋里盖上被子睡,小心把孩子冻着了。”
程方悟抱着孩子,领着程铃回到自己的屋里,把程强安置好了,才道,“二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程铃虽然笑着,看起来脸上的神气却不怎么好。
程铃抱着孩子出来的之前,跟周志红吵了一架,“也没什么事,我想去单位申请宿舍,等分下来就搬到宿舍里去住去。”
程方悟挑眉,程铃这才回来几天,跟家里人还没有亲热够呢,怎么就要搬走?“姐,你是不是跟妈置气呢?又为你的婚事?”
他想给程铃介绍对象的事还没有头绪,所以不能跟程铃说呢,“咱不是说好了,你尝试着去见一见?怎么?妈给你挑好人了?”
自从出了段工长的事,没听周志红跟他们说又给程铃物色对象啊?
程铃深吸一口气,“耐梅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姓段的?说是咱姐夫的同事?”
“姓段的?不是吧,妈又把他提出来了?不是说不行了嘛?”程方悟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妈真是!”
当时可是说的好好的,这人不行的。
程铃摆摆手,“这事也不全怨妈,今天的事也怨我了,”她也是回家跟周志红吵起来了,才知道周志红当时就反对这门亲了。
今天程铃下班的时候,在医院门口被一个人给拦住了,自称姓段,叫段爱武,说是王红军的工友,之前有人要介绍他们认识,他干脆就自己来了。
程铃被突然冒出来的段爱武给吓了一跳,她根本没听过这件事,但段爱武又说出了王红军跟大姐程英,显然又假不了,她实在也没有看上段爱武,便直接告诉他,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也不打算再找,让段爱武再去找别人吧。
结果段爱武却不肯答应,说大家反正也见到面了,不如去医院旁边的小饭馆坐坐,他会亲自把自己的情况跟她介绍一下,如果程铃还是觉得不合适,那他就绝不再纠缠她了。
“姐你怎么说?”程方悟已经气的肚子疼了,他现在想立马找到程英家里去,问她是怎么跟段爱武传达的,这人都敢跑程铃单位去?
而且这事都是两个月前的了,可程铃才回来多久,人家就找到单位了?可见是盯着程家的闺女呢!
程铃也是一脸的怒气,“我直接告诉他,我不打算找,所以没必要听他的情况,刚巧遇到一个同事,我喊上人家回家了,也不知道是我拒绝的原因,还是有人在,他倒没有再拦我。”
程方悟也松了口气,“这样吧,一会儿咱们就去大姐家,得把话赶紧跟他说清楚,不然他再往你们医院去怎么办?这还叫老实可靠?我呸!这叫自以为是啊!”
“唉,也怨我了,我不知道你们已经拒绝他了,还以为姓段的真是妈跟姐给我介绍的呢,回去也没问,就冲妈吵了一顿,”程铃不好意思的搓着手,“主要是太生气了。”
程方悟了然的点点头,“我能理解,是不是那个人看上去挺老的?”四十岁的男人了,死过两个老婆,还带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叫生活摧残成什么样了,程铃不吓着才怪呢!
程铃道,“我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那个段爱武真的是,唉,都快跟朱叔年纪差不多了!”
朱耐梅她爸?
程方悟哈哈大笑,惊的程强睁开了眼,他赶紧哄孩子接着睡,小声道,“那真没有,”
他冲程铃伸出四个手指,“也就四十。”
程铃的眼眶顿时红了,“那不是比我都大一轮了?耐梅,我再也不结婚了,谁也不会嫁的。”
如果离婚之后,就要把自己嫁给那么老那么鲁莽的男人,程铃宁愿一个人过日子。
就看田向阳,程方悟也知道程铃是个看脸的,“这次纯属意外,你可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程方悟笑道,“那人真不是妈跟姐塞给你的,你放心吧,”
“你放心吧,你有工作,长的也好看,人又勤快能干,又不求人大富大贵,咱们剩下的要求,也就剩人品好,脸能看这两条了,所以其他的咱都不挑了,就扳着这两条,如果长的特别好看,年龄可以放宽。”
其实这话程方悟跟没说一样,这年头男人还不讲究打扮跟健身呢,普通百姓过了三十五,哪儿还能找到特别好看的男人?所以长的好这一条,其实就把年龄跟生活习惯这两样给卡住了。
程铃叹口气,“我原以为可以先清静一阵儿,把工作上的事给稳定住呢,我刚从省医学习回来,多少人瞪着眼睛看着呢,工作上我真是一点儿差错也不能出的。”
“我明白的,”程方悟拍拍程铃,“放心吧,经过这件事,估计妈跟姐都不会再催你了。”
晚上程方悟跟程铃先把孩子送回家,两人又骑车往程英家里跑了一趟,程方悟把话说的很坚决,“大姐夫,你也知道,二姐是离婚的,反而比别人更在意名声,如果段爱武再这样,我们可就告到派出所了,现在严打开始了,流氓罪啥下场,前头可还有个丁大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