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只是初次见面，五月真的很想摸摸真央的小脑袋。
赤司朝真央这边看了眼。
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没有过多的装饰，整个人套在里面显得有些宽松。在这些陆续走出来的队员中并不算特别高大，可是很奇妙的，俯视看去的那部分人似乎是以他为中心点、其他人扩散开来的形式。
这种站位非常有趣，通常看似无意，却昭示了一个人在组织团体中的核心地位。
真央在来的路上大概问过几句，知道赤司已经是篮球部的副部长——在一年级的时候就是了。
虽然家中有个不同寻常的哥哥，但真央对其他人的眼光通常都是以普通人的视角出发，并不会将水平线打得多么高竿。
唯一的区别是较常人的眼界更为开阔，因此上限接受能力也更高。对赤司是副部长这件事，真央确实觉得厉害，但也不到觉得特别厉害的地步。
她更为看重的是赤司在帝光中篮球部内无形的威望。
刚开始是热身运动，之后陆续散开，没看多久，便开始了3v3的对战。
真央不禁猜测，由于她的突然到来，才打乱了他们的训练步骤。
——因为即便是在训练中，场中队员将视线投往真央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队长虹村修造对这种情况非常的一言难尽，虽然他也出于好奇多打量了两眼，但凡事都要讲究适可而止。
“再不专心训练，通通都降到二军。”
他这话一出，配上严厉沉稳的语调，几位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队员纷纷背脊一寒，埋下脑袋，奋力投入训练中。
3v3在首方队员之间进行。
不过似乎出了点问题，好像缺了一个人。
真央安静的坐在原位，见场中赤司脸色平静，和队长站在一处，张弛有度地给出建议。
怒火正盛的虹村硬生生压下不满的情绪——灰崎竟然又借口不来参加部活！
代替他的位置，虹村临时加入3v3的训练。
赤司全程没有大的情绪起伏，突发状况也好，事情解决了也好，从真央的视角看去，他似乎总有股胜券在握的淡定自持。
说是3v3……不过数来数去怎么是五个人？
真央不解地眨眼，想起哥哥所说的话，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颗球上。
“比赛中最重要的媒介就是球，不论是多么巧妙的花招，最终所要碰到的都不过是那个球罢了。”
沿着球运行的轨迹看去，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球在其中某个节点轨道发生了变动。
再顺着这个节点望过去……哦？
真央挺意外的。
她知道帝光的秘密武器是什么了。
“不错嘛，发现得很快啊。”
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真央方才全神贯注的在球场上，竟然不知不觉让一个大活人走到身后而无知无觉。
搭眼望去，实在是有些不良少年的特征。
无论是头发的修剪，还是措辞语气，以及身上的那股气质和不容忽视的数个耳洞。
真央从小就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就她所感受到的来者气息判断，着实不是携带着什么特别的善意而来。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真央调整了仰头看过去的姿势，不至于让自己的脖子会难受。
这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问题，场中正在对战的虹村突然喊停，目露凶光地朝这方看来，气势汹汹的大喊道：“灰崎，你这家伙居然还知道来参加部活？！还不赶紧下来去换运动服？！！”
被如此饱含“愤怒”的声音冲击，真央一下子有点懵，没能立即回神。
赤司眉心一折，对虹村小声说了句什么，迈步往观众席上走来。
他已经把真央完整的放在了自己的视野里，方才灰崎进来的方式太偷偷摸摸，没能让他察觉。
“真央。”
赤司语气平淡地喊了一声，步伐平稳，却很快就走到真央面前。
真央还不太弄得清楚他们篮球部的组成，听见声音乖乖就站起来了。
看赤司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走过来，不自觉就往他跟前凑了点。
像迷路了的兔子。
赤司不动声色地这么想。
然而即便赤司的语气再平淡、理所当然，也还是掩盖不了刚才的称呼已经算是足足跨越了两个等级的亲近。
迹部小姐。
真央。
这之间的变化过程完全没有经过缓冲，甚至都没有给真央一个准备的时间和预告。
她不太擅长地想：那自己是……要称呼他“征十郎”？
不。
这场景目前来看还为时过早。
……一个“征君”大概就差不多了。
何况在妈妈面前，她一向是这么称呼赤司的。
“吓到了？”
赤司目光停在她脸上，没有错过变化着的分毫情绪。
真央摇头：“只是有点突然。”
她很久没遇到过会有人这么大声说话的场合了。
怕赤司以为她过分娇气，并且刚刚看出些许趣味的真央也实在不想走。
真央试探地拉了下赤司的袖子：“你继续去打球呀。”
就跟她讨好情绪不大愉快的哥哥那样，她不自觉的，用了点请求的撒娇语气。
“我正看得精彩，你们突然就不打了。”
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委屈。
“那你愿不愿意坐到下面去？”赤司征询她的意见。
真央探头往下看了看，场边的供队员们休息的板凳上正坐着桃井五月，虽然正选队员短程训练结束后位置要让出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
只是让真央去的话，会显得有些招待不周，且实在高调了些。
所以赤司最开始没有提议这点。
只要能有球看，坐哪儿都行。
真央很好说话地跟着点头，手从赤司袖子上放开了，眼睛亮亮的，像映着光的钻石。
赤司侧身，让她先走，自己护在她身后。
旁观全程又被虹村队长暴力拖走的灰崎：……日，用得着这么防他吗？以为他爱吃狗粮啊？？
灰崎到了，虹村秉持着教练“主要训练一年级”的方针，让灰崎换他上场。
真央和五月一块儿坐在场边的板凳上，这位置五月原本待惯了，什么想法都没有，这时看看真央，又看向场中那颗高速飞转的篮球。
总觉得……有点危险呢。
五月突然明白为什么赤司君之前要把真央放在那么高的地方了。
不过灰崎已经入场，不能继续和真央搭话了，赤司君为什么还是让真央下来了呢？
……想不通。
“好棒！”
身侧的少女发出喜悦的欢呼，声音都像浸过蜜糖似的，雀跃着表现出她最真实的情绪。
五月循声看去，正是青峰进了一个球，赤司从旁辅助。
今天很不巧，黑子分在对组，队友是灰崎和绿间。
软嫩嫩的嗓音由于从未出现过而显得更引人注意，进了球的青峰转头看了眼，发现是赤司带过来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一怔，没注意，被灰崎抢了球。
“喂……”
“稳住。”
赤司及时开口，模样与外在表现都很清淡。
青峰每次看他这样，就无端冷静了几分。
但这次他感觉还多了点什么。
凭借上课不好好学习，课外书看得无比纯属的摸鱼经验，青峰在赤司锋芒尽显的攻势安排下，明白了那多出来的“一点”到底是什么。
其最初源头正在场边端正地坐着，伴随着每次进球或僵持形势的打破转换适当地发出激励赞扬声。
……这姑娘还真看得懂，不是装啊。
青峰觉得他对女性的认知又要刷新了。
当然，对赤司的也是。
——谁能想到蝉联两届帝光中“最受欢迎的白马王子”兼“最不能接受和别人交往男性”的赤司征十郎，竟然也会为了女孩子特意露出更受欢迎的强大一面呢？
3v3训练完毕，几位正选队员下场休息。
真央早就和五月一起站在一边了，她望见赤司没有直接休息，接过毛巾搭在脖颈上，擦拭着汗水，朝她这边过来。
“嗯？”
过来干什么呢？
真央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之前看得国产剧，恍然大悟地将手边没喝过的矿泉水拿起来，正面递给了不断缩短距离的赤司。
“……诶？”
正要将专门运动饮料递出去的五月愣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
真央余光看到了。
顿时懊恼于自己的肥皂剧脑。
——大量运动过后，当然是带有盐分补充的更好。
她手边是之前五月递来的矿泉水，和特制的完全没得比。
正准备收回，赤司神色如常地接了她的水，没有对这发生在眼前的事进行任何的延伸，只是语气温煦地问：“累了吗？要不要休息？”
真央连忙摇头。
他们打球的都没累，她只是坐着看有什么累的。
她的动作有细微的不自然。
因为赤司在运动过后的嗓音有些微哑，听起来……很奇妙的感受。
有点好听。
真央望着赤司，视线停在他喝水时活动的喉结上。
这场面按理来说见得多了，但果然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味道。
真央掩饰地别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为什么他们会喊你‘赤司SAMA’？”
“咳咳……”
话音方落。
喝着水的赤司直接就被呛到了。
第9章
有关“SAMA”这个称呼，其实赤司本人是拒绝的。
他真的完全不享受别人这么喊他。
就这件事，队长虹村还没少调侃他，即便冷静淡定如赤司，也会有那么毫秒时刻是很无奈的。
“这个……”
赤司的话还未说完，场边零零散散响起了其他人的憋笑声，尤其是青峰，忍都忍不住的那种，索性自暴自弃直接放声笑了。
桃井没拉住他，觉得青峰未来几天可能会不太好过。
……在女朋友面前丢面子的男性。
嗯，真是想想就可怕。
真央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本就是临时随便扯的话题，她反应极快地递了台阶过去：“征君你在学校果然很受欢迎啊。”
征君？
嗯。
赤司眉目舒展，十分谦逊：“只是打趣的称呼而已。”
才不信呢。
真央皱了皱鼻子，恶作剧的心思涌起。
只见她坦然地颔首，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而后语气寻常道：“赤司sama，上半场的挡拆切入堪称完美。”
赤司：“……”
一瞬间，空气都安静了。
时间仿佛都没有走动，死寂的可怕。
但即便知道这场合实在不适宜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我的妈呀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哈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抱歉赤司君哈哈哈哈哈……”
“赤司你以后就承认了这个专属称号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笑岔气了歇一会儿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接如以青峰为代表人物的几位男生，就属青峰捧腹笑得最丧心病狂。然而此刻五月已经没有心思去提醒他，她本人也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爱的呼唤”实在是太搞笑了。
冷静克制如绿间，在这时也忍不住一下没绷住，但他到底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克制上花了点时间。
迟钝如紫原，为这热闹的场面浇上了最后一桶油：“赤仔，那以后要喊你‘赤司sama’了吗？我觉得这个称呼有点羞耻诶。”
赤司：“………”
绿间：“噗——”
完了，场面彻底控制不住了。
玩玩闹闹的，倒是冲散了不相熟的尴尬，这会儿就已经有人敢一马当先就赤司和真央的关系发出疑问了：“赤司，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赤司先看了真央一眼。
真央不太明白。
她听见赤司以寻常到挑不出任何槽点的语气回应：“嗯。”
只是一个单音节，却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真央觉得赤司家的说话艺术课程一定很值得旁听。
她规矩地正面对他们，妥帖地自我介绍：“我是迹部真央，很高兴今天能见到这么精彩的篮球赛，还请大家原谅我的突然闯入。”
本来就不是多大事，众人纷纷摆手，七嘴八舌地说着“不介意”“没事”之类的话。
虹村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此时却握拳抵唇故意道：“我不记得篮球部的训练时间可以带家属吧？”
真央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立即道：“我是粉丝来的。”
虹村一下没反应过来。
真央特别诚恳：“帝光篮球部威名赫赫，一军诸位风采卓然，我仰慕已久，特意溜进来偷看的。”
睁着眼说瞎话。
分明是赤司光明正大把她领进来的，哪儿来的“偷溜”一说？
不过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眼前，高年级的不忍心说，低年级的就更别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