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油管上看到了一些视频，然后托朋友找来了这份监控记录。”
官方的摄像头可比路人们情急之下拿手机抓拍到的东西清晰多了，也可靠得多。至少没办法拿“那只是网上用技术合成博取眼球的”来当借口了。
咔，暂停。
放大。
托尼在有些模糊的红色面罩上画了个圈，曲起食指敲了敲：“喏，你看。”
佩特拉不说话，她觉得心跳声有点大了，怕一出声就露馅，于是点点头，作洗耳恭听状。
托尼是从来不会在乎别人说不说话回应的，他一个人照样可以侃侃而谈，似乎是某种天赋技能，让他能自动无视他人脸上的尴尬、难看或是怒意，继续让话题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
这时，他同样也没留意到女孩反常的安静，只当是她还不明状况，便开始解释来龙去脉。
“有摄像记录的一共四次，另外有目击者证明的还有三次，都在这个月。每次出现，都穿着这身……睡衣一样的东西，戴着密不透风的头罩。”托尼说着，挑剔地撇了撇嘴，“不敢恭维的品位，不知道是在模仿哪位超级英雄？但最大目的应该还是为了隐藏身份，而他目前所拥有的，财力，或者是权限？还不足以让他制作出一套完美的装备。”
对后一句话，佩特拉赞同地点头，但并不认同前面的几点，发出了质疑：“模仿？”
据她所知，纽约现在声名显赫的超级英雄中，并没有哪个是打扮成蒙面人模样的。自从有了第一个钢铁侠“抛头露面”之后，现在流行的风向就是如此。就连某些身份特殊的特工都可能大摇大摆地走在街头，只不过他们的长相不那么广为人知罢了。
“我觉得……”她斟酌了一下说道。
“待定。”托尼立刻更正说法，“可能是一个蝙蝠侠的迷弟。”
诶，拜托你放过布鲁斯吧。
“然后呢？”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了。”托尼正色，将画面缩小，调整着屏幕上的数据，“虽然这套未完成的制服相当稚嫩拙劣，但却安装了最基础的反辐射装置，我们无法通过摄像头进行人体扫描获得具体的身体数据……还有，街头隐蔽的摄像头很多，但是他避开了85%以上，以及所有民间记者的围追堵截。他具备一定的科学素养，还有优秀的反追踪能力。我敢说，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内行。”
“内行？是说，警察或者……联邦调查局之类的那些人吗？”
托尼颔首。
这显然是夸奖了，佩特拉有些飘飘然，又听他道：“从录像看，身高不到五点五英尺，可能只有五英尺多一些。从身边参照物看，体型也很小……所以，很有可能只是个孩子。”
“也可能是女人？”佩特拉提醒。
托尼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放在心上。
“扶老人过马路，两次，捉偷车贼，两次。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不是他能够举起三千磅的轿车，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一个超能力者。”最后，他总结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前途。”
实验室里沉默了一会儿，佩特拉欲言又止，这次总算被托尼发现了。
“怎么，想到了什么？”托尼心情不错，问道。
“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嗯。”
“可是，如果想知道的话，斯塔克先生是不可能查不出来的吧。”佩特拉慢慢地说，“只要能够在现场抓到——”
“没错。”托尼漫不经心答道，继续在屏幕上操作。“不过，我现在也还没有非要知道不可的理由。我又不是神盾局的那些老古董，管天管地。”
他是谁？无所不能的钢铁侠诶，有什么能彻底瞒过他的眼睛？不可能的。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如果只是个未成年小孩的话，很多东西就可以解释了。比如，出现的时间，都是放学后，而且在很多家庭设立的‘门禁’之前，还有他的这身衣服。学生当然不可能有钱搞装备。他可能还要瞒着父母，或许只能偷偷借用实验室或者公司里的设备……如果是高中生，能够具备的素养和可能接触过的技术甚至还会比很多碌碌无为的白领多得多。我让星期五在全国学术竞赛的名单里搜过，有不少瞩目的人选，比如爱荷华市的一个……不过活动地点离得有点远，而且体型也不吻合。不过真要找也不难，照着全美智商排行榜逐一搜过去，总能找到答案。”
立体投影里的画面不断跳跃，切换，颠倒，混乱的色彩很快糅合在一起。要是一般人早就看得眼花缭乱了，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什么信息，可对托尼来说，却游刃有余得很。
他兴致来了，都快忘记照顾身边的小朋友——等他一口气说完，露出了“请叫我现代福尔摩斯塔克”的得意表情，这才回过神来。当他发现佩特拉依然能够跟上他的节奏，认真地听着他的话还能同时把屏幕里的资料消化完毕的时候，不禁再度把对她的评价调高了一级。
聪明人总是更喜欢跟聪明人在一起的。
托尼很满意，心想自己当初的判断果然没错。他打定主意，决定给她看看下一份文件。
“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他顿了顿，按下确认键。
最开始的那个Q版蜘蛛头再次跳了出来，闪了闪，切换到下一个画面。
顿时，佩特拉长大了嘴巴，发出了无声的惊呼，哇。
这这这是一套超酷的制服啊！
“没错。”
托尼欣赏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志得意满道：“我设计的，仔细看看？”
他把控制板让出来，佩特拉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身体前倾几乎要压在控制台上，被荧幕照亮的双眼更是闪闪发光。
这是托尼预想中的情景。有英雄崇拜情结的小孩肯定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他满怀骄傲地站在一旁，循循善诱地指导着她查看制服的各项功能——当然是目前可以展示给她看的那部分。
“特殊材料，最基础的防弹功能，可伸缩，柔软，完美贴合皮肤的紧身衣。百分三十的防水性，差了点，不过不要紧，我加了烘干功能。”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还有，你不觉得他在高楼上荡来荡去很危险吗？要是没有蛛丝了怎么办？滑翔翼还有降落伞也应该装进去，不过位置不太够用，额外的背包有点多余……我再想想。还有全新的蛛丝发射器——我收集了那孩子留在街上的那些蛛丝，分析了材料，非常完美。在此基础上，我帮他改进了一百零二种蛛网发射模式，还有他是怎么黏在墙上的？如果不能拿到他的体型和体重数据，我没有办法很好地设计手套……”
佩特拉嘴唇一张一合，突然一个激灵，喊住：“等等，一、一百零二种蛛网模式？我没听错吧？——都是什么模式？”
“没错。”托尼扬起眉毛，在那套衣服的腕部点了一下，切入新的数据，又是一堆眼花缭乱的名字和示意图。什么弹力球，蛛网炸-弹，带电蛛网……大概只有发明家才会饶有兴致地做出这么多的设计，并且耐心地给它们逐个取名了。
“还不完整，我想，无法完全应付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和犯罪者，这就是我给你看这份档案的目的了，亲爱的佩特拉。”
“不完整？”佩特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大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嗯……啊什么？”
“这套蜘蛛战服，目前还只是概念图。只有蛛丝是已经制作出来的部分——因为有现成材料，我抽空看了几眼。”托尼轻松地说道，“不过后面几天我又要忙起来了，不介意的话，我想让你来接手？”
巨大的馅饼从天而降，砸晕了初出茅庐的小蜘蛛。
*
佩特拉再次抱着一叠资料回家了。
托尼有过一次提议，给她买个便携式电脑，斯塔克大厦内部联网的那种。鉴于佩特拉是他的助理兼半个技术人员，他觉得这个提议完全不过分，但还是被她拒绝了。
斯塔克配置的电脑价值多少，佩特拉不清楚，但大概可以想象到那是一个对自己、对很多来说的天文数字。她还没付出多少与目前所获得的东西相等的劳动，还是不要再添新账了，哪怕她很清楚托尼压根不会在意这一点钱。
那是因为他有钱。而自己不一样，她缺钱，所以很会在意。
也因为她是女孩，而另一方是有花花公子之称的托尼·斯塔克，资助高中生这种事对同时是个慷慨的慈善家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把宾语换成“女高中生”的话，难免惹来闲话。
托尼便没有勉强。不是说他不是个会勉强别人的人，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战服的资料只是一部分，佩特拉花了几个晚上才看完。
托尼话中有话，暗示他打算做一个辅助AI装在战衣系统里面，不过那就是斯塔克核心技术之一了，肯定不会给她看，更不可能给她打印出来，在有可能无意泄露的情况下带回家。
有那么一会儿，佩特拉有点怀疑，装有AI的蜘蛛战衣是否会将本人的全部资料暴露在托尼的眼中……若是如此，世界上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蜘蛛侠都不可能接受这套衣服，托尼也不会指望自己能送得出去，那他研究这个是为了干嘛呢？
她盯着手上这一沓纸发了会儿呆，眼睛看得发酸，不得不休息一会儿。
不得不说，不愧是有着多年对付罪犯丰富经验的钢铁侠，他的想法对比自己实在是太周到、太仔细了。
佩特拉挑出几个重点做了笔记，就算技术上实现不了，也可以在平常行动中多注意一点——她以前的确不知道也想象不到世界上会有多丧心病狂的犯罪者，在走投无路下他们可能做出怎样令人发指的事情。她想着自己可能暂时遇不到这么大的案子，但……有备无患嘛。
终于，她长舒一口气，把档案合起，靠在枕头上。
托尼做了几十套钢铁战衣，也做了几百种能量发射炮，很可能就是在此基础上，他才产生了给蛛网设计这么多种模式的念头。在不同的情景下，每一种功能都可能派上用场。这不仅需要大量的经验，还需要相当的想象力。
她打开新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下几个字：
第一百零三种。
托尼再次看到佩特拉的时候，她的眼圈有点红，明显是没睡好的样子，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又通宵了？哇，真勤奋。”托尼挑眉笑。
他自己也是个爱通宵搞研究的人，非常能够理解这些东西对一个科学爱好者的吸引力，当然，他一点都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庆幸想到，佩珀一直忙于公司的事抽不出身来真是太好了。
佩特拉点点头，把笔记本里涂涂画画的东西整理好，上传到电脑里。
总共98种，她的头脑已经快成一团浆糊了。现实就是，她绞尽脑汁花了一周才想出来的东西，甚至比不上托尼可能只是某一天灵光一现“想”到的。
这个想与那个想之间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佩特拉在学校里从来没有竞争对手，见识到和真正的天才的差距，让她兴奋之余，也有点疲惫。
照例，她还是得到了托尼的夸奖：“干得不错。”
或许是担心她气馁了，托尼又补充：“如果是队长，大概一个也想不到。”
“因为你没问他吧？”
“我上次问罗曼诺夫特工的时候，她才说了两个就没耐心把我踹出去了。”
“……”佩特拉。
所以她应该感到很骄傲了的意思？
第20章
砰一声，猫头鹰小猪再次横尸窗台。
这回它撞得有点狠，晕了半天没爬起来，佩特拉将窗户推上去，把它抱到书桌上，从抽屉里翻出一小包饼干。
她掰碎了饼干，清脆的声音立刻将小猪惊醒了。它扑腾着翅膀转过头，将嘴里叼着的信封放在佩特拉面前。
依旧没有地址和落款，可以看出寄信人的谨慎。但也不排除寄信过程中被别人截下来掉包，或是使了什么手段。记起斯特兰奇医生的提醒，佩特拉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感觉应该是安全的，这才拆开信封。
嗨，小蜘蛛！
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追踪九头蛇？周五放学后，五点，布鲁克林大桥下的赛百味见。
记得带上手机。
汪汪向你问好。
问她去不去？当然。
当然要去了！
尽管对事情来龙去脉一无所知，尽管被斯特兰奇叮嘱过要小心陷阱、要专心上学不要逞英雄，佩特拉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和正义感，决定去看看再说。
——“看看再说”的意思，一般就是“去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就没人能阻止了”。
她兴致冲冲地收拾了背包，也没忘了给布里克街的奇异博士留了一张条子，让猫头鹰送过去。这样也就不算先斩后奏了，万一真的遇到了危险，他们还能等到后援。
佩特拉把自制战衣塞在书包内层，混在一群女子私立中学的女生中，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快餐店。
前面的大概是什么联会人，她一边排队一边环视四周，还能听见她们在争执买几杯可乐——这决定她们之后要如何解决掉多出来的卡路里，才能继续保持美好的身材。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落地窗尽头的角落。
戴着墨镜的红发男孩面朝着大门的方向，对上佩特拉的视线后，立刻向她隐晦地打了个手势。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戴着连衣帽，背对着佩特拉，她看不见长相，但从体型便能猜出是给她写过信的哈莉，却没看到那个布莱克的踪影。
佩特拉一怔，罗恩认出她了？
队伍前面的女生们终于吵完了，矜持地点了带生菜的手卷，这才轮到佩特拉。她端着可乐和汉堡朝角落里走过去，四人桌的位置，哈莉往里面靠了靠，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就点这些，够吗？”小女巫笑着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