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瓷打了个呵欠,脚下变得虚浮,结账走到外面。迎面被冷风吹醒,酒意少了,整个人瞬间端庄。回忆起刚才说的话,瞬间尴尬,脸色白了白。
她主动解释:“我今天……好像喝多了。”
小刘咧嘴笑,抬手点了一根烟站在风口抽,梁瓷沉默站着,看小刘年纪不大,二十到二十五岁的样子,她很好奇烟瘾是哪来的,他们这帮子男生,怎么都抽烟?
是环境使然吗?还是曾经觉得抽烟的样子很帅?
不大会儿上厕所的人都回来,他们一道儿往外边走,浅口鞋抵不住寒风,脚脖子冰凉,小刘侧头看了看她,“……那你去过网吧吗?”
“去过,”梁瓷顿了一下,回忆说,“最近的一次是去年,春节忙毕业论文时家里停电了,就去网吧写了一夜论文,气氛比我想的好,现在正规网吧都禁烟,没那么乌烟瘴气。”
小刘又说:“梁老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学习成绩不好了。”
梁瓷一阵失笑,“是因为你去网吧打游戏?”
“是啊,我是网瘾少年,我的青春回忆是红警。”
后面几个提到感兴趣的话题,接连说——
“我魂斗罗。”
“我是CS。”
“我QQ炫舞。”
小刘呸呸两声,“哥们,你这个魂斗罗有点乱入啊,还能更low吗?”
他们哈哈哈笑起来,提起曾经的游戏,兴致盎然,一个个乐开花,恨不得离开去网吧切磋切磋。
梁瓷蹙起眉,认真思考了许久,她发现自己的童年还是缺失了很多乐趣的,她是独生女,管教严,小时候每天看电视都要定时间,家里怕她不够独立,初中开始住校,她对于学校的生活,从不适应到人生目前为止最长久的阅历,眼下就算毕业了,也没离开校园。
吃了饭想一个人走走,安静的夜晚,昏黄的路灯,以前觉得冷到刺骨的风,因为喝酒全身发热的缘故,忽然变得飒爽。
不知不觉走到生活区,有家大型超市,梁瓷进去买了瓶水,刚出门,路过车库,灯光闪了她一下,市里照明设备这么好还开远光,实在不怎么地道。
心里正想着,一个剪影出现在视线里,越走越近,差不多还有两米距离,对面的人逆着光把手从大衣兜里掏出。
“梁瓷?”
试探不确定的语气,梁瓷立马就听出来,摸着单肩包链子的手紧了紧,撇过头看去。
高司南走到眼前,她定睛一瞧,主动寒暄:“你这么在这,这么巧。”
“在这边吃饭,最近很忙,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怎么都不接?”
梁瓷默了默,当着面说不出让彼此难堪的话,“那大概我在上课,或者手机问题,从进了水就一直不太好用。”
高司南也不揭穿她,点头,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她的车,看样子是打车过来的,他邀请:“上车吧,天这么晚了。”
梁瓷想了想,“行。”
他走在前面带路,梁瓷跟着他往前走,一前一后,距离不远也不算近,几天不见生疏感不少,梁瓷看见他的脸最多的就是陌生,好像跟记忆力不太一样,瘦了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最近我没怎么回去,公司很忙,刚因为一个俄罗斯的项目跑了一趟俄罗斯,我给你发了电子邮件,你瞧了没,北国现在都银装素裹的,俄罗斯就更冷了。”
梁瓷“喔”了声,敷衍说:“看了。”
高司南笑笑:“我知道你没看。”
她脚步一顿,眼带迟疑,干脆站在原地没有动,“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高司南问:“为什么?”
梁瓷僵硬着,“我觉得影响不好。”
他垂下眼,“你不是要离婚吗?离婚了跟我爸就没任何关系了,咱们都是朋友。”
梁瓷原本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没有以前坦荡了,尤其勘破他的心思,不过自己没有撒谎,高司南发的邮件她确实看了,画面很震撼,遍地是白皑皑的雪,树梢上厚重积雪得有两厘米,她当时想,怪不得有个词叫银装素裹,也过不得有句诗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种美,还是很震撼的。
正想着,后车门忽然打开,车上又下来个人,这人手搭车门,要笑不笑的瞧过来,梁瓷没想到他还在,忘了打招呼。
对方语气懒散,开口催促高司南:“两位,走不走?”
说话时嘴边都是白雾,可见外面的气温此时有多低,他往梁瓷身边扫,就像这时才看见她,换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微挑眉。
就像好久没见,带着距离感跟陌生感,当着高司南的面,戏很足。
高司南说:“又不是陌生人,至于这么惊讶?”
王鸣盛笑了,视线盯着梁瓷,趁高司南没注意眨眨眼,“有日子没见了。”
梁瓷没他这么会装,只问高司南:“原来你跟王总一起吃饭?”
高司南解释:“好久没聚聚了。”
王鸣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给谁听:“想跟我吃饭的多着,吃都吃不过来。”
话说的还算隐晦,最起码高司南没听懂,他拉开车门对梁瓷说:“上车吧,车里说。”
说着坐进驾驶座,梁瓷眼下有两个选择。
要么副驾驶跟高司南坐一起。
要么后面跟王鸣盛坐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二非:宝宝们,我写了一个大章,凌晨就一更吧,还有一更18:00
第25章
什么样的场景会是前面一个开车, 后面坐几个?达官贵人,雇司机的有钱人, 或者是朋友几个出去玩, 关系好随便坐,不讲究那么多。成年人之间注重规矩礼貌, 高司南又不是谁的司机,她钻进后面坐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有些事不知者不罪,既然知道了, 肯定做不来。
梁瓷正犹豫着,王鸣盛忽然从车后座下来,手里惦着外套,不咸不淡瞧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坐进去, 声音不高不低的跟高司南搭讪, “有个事问你。”
高司南见他从后面挪到前面,余光打量他,“什么事?”
王鸣盛脖子有些勒得慌, 不习惯带领带,扯了扯领带, “也没事, 就问你上次那个橙子哪买的,挺好吃。”
高司南以为什么事值得他挪屁股,梁瓷此时上了车, 后面坐着,他心不在焉道:“重庆的朋友寄来的,觉得好吃吗?”
王鸣盛往前拉座椅,后面让出更大空间,语气轻松又自然:“男朋友女朋友?”
高司南沉默了几秒,心里觉得没什么好隐瞒,说了四个字,语气刻意加重,强调说:“女性朋友。”
王鸣盛笑得低沉,侧头说:“女性朋友跟女朋友只有一字之差,看样你跟送橙子的人关系不错,可以升华。”
对方开着车,动作有些不稳,车身几不可查晃了下,语气咸淡:“盛哥,我发现个事,你肚子里墨水不多,文字游戏却玩得很溜。”
梁瓷在后面一语不发,偏着脸,头抵车窗,玻璃凉飕飕的,隔绝外面肆意横斜的冷空气显得有些吃力,黑夜中的霓虹灯就像妖艳的妖精,充斥着诱/惑人的魅力,让白天忙碌的上班族晚上流连忘返。
矮子面前不说短话,没文化这话在王鸣盛耳朵里无异于揭短,他笑了,没认真没计较,视线有意无意越过座位。
梁瓷置身事外,一副云淡风轻,低头正看手机,眉与眼睛之间的距离适中,垂着眼皮子,眉毛天生比较细,虽细却不稀少,典型的小山眉,原有基础上稍微修去边角,整个脸衬托的很干净。
梁瓷每次去做脸,躺下任由女按摩师清洗,时常会被赞叹眉型漂亮,次数多了,梁瓷就有些自信,随着年龄上去懂得化妆以后,也一直没动眉毛,留着这点天生丽质。
王鸣盛收回目光,放缓语气,对高司南说:“绿叶衬红花,我要是学历搞上去,比你优秀了,怎么衬托你?”
高司南跟着笑,认真开车的手挪动了下,侧头说:“拉倒吧,你高尚。”
王鸣盛没再说什么,但笑不语,熟人之间都爱揭短,时不时拿短板相互讽刺一下,他已经见怪不怪。
刚走到岭南路,王鸣盛就看出高司南想绕道先送他,然后单独送梁瓷,当着高司南的面王鸣盛不想表现出对梁瓷的那点意思,所以端着,冷漠着,打上车那两句话以后就没再跟梁瓷有正面交锋。
梁瓷微一抬眼,正好跟他对上,两人斜坐,见他稍稍沉默,手搭在腿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忽然道:“南哥,要不,咱们找地方再喝一杯?”
“累了,回家睡觉。”
王鸣盛讽刺:“改明儿送你俩野生大海参,男人的加油站,补补。”
高司南动作顿了顿,皱眉看他:“你有正经没正经?”
王鸣盛接话:“现场版狗咬吕洞宾。”
梁瓷在后面笑了,眉眼弯起,一会儿觉得这两人剑拔弩张,一会儿又觉得很有趣。
王鸣盛微微起身,光明正大看她,扯嘴笑了笑,声线高几分,欠欠儿的:“高太,你笑什么?”
“……”梁瓷嘴角的笑瞬间僵硬,零下几十度被泼了一头冰水,不仅水冻住了,就连表情也瞬间冻住。
车里死寂几秒,高司南往窄路段行驶,忽然出来两个行人,机动车道逆行,胆子很大,不要命了似的,大概喝了酒,这个时间在外踉跄,抽着烟。他惊出一身汗,踩一脚刹车稳住。
王鸣盛在旁面不改色,手落下车窗瞧了他们一眼,梁瓷很怕他会暴怒骂人,后面的人追过来,打一架,她一定是港片看多了才会这么想。
惊险过去,人恢复冷静,梁瓷脸色还没恢复,高司南朝王鸣盛解释了句:“别叫高太了,都是认识的人,以后直接称呼名字。”
王鸣盛给了个惊讶表情,顺着话头说:“那可不行,这是尊敬。”
高司南面露尴尬,皱眉使眼色,王鸣盛没再问,住嘴了,高司南忽然也改了主意,又愿意找地方喝酒。
送到梁瓷住处附近,她称自己要买东西,晚上九点多,超市关门的多,她非要固执着下车,高司南守着王鸣盛有拘束,也没再多言。
梁瓷打的什么算盘高司南不知道王鸣盛却知道,无非就是不想让他们俩过去,想保持距离,不过她还是太单纯,住他那可能还藏一阵,住这种地方,只要想找,难不住高司南。
两个男人找了家酒吧,小店面的酒吧,附近年轻的大学生比较多,社会人士不多,不过也有来钓女孩子的,青涩干净的小姑娘是三十五以上经济稳定男人的心头好。百看不腻
喝酒这事还得看天赋,王鸣盛回忆过去觉得自己挺混的,,十几岁,他爹还在的时候,每逢过年就得挨打,嫌他混迹酒场,几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天天游手好闲吃吃喝喝,他那时结交的广,拉帮结派。
王父时常拿着笤帚抽他,恨铁不成钢的说才几岁,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喝酒抽烟,不过王鸣盛是个硬骨头,打没用,该怎么还怎么,父亲恨得牙痒痒,颤抖着手指,说他不务正业,这辈子估计连媳妇都讨不到。
母亲因为他的问题,跟父亲吵过很多次,一个指责对方不顾家,导致孩子教养出了问题,另一个指责慈母多败儿,都是心软不舍得打导致的后果。
他是个问题少年,初二转学到新学校,刚一个星期就在女孩子圈子引起轰动,那时候顶着一头不正经的黄毛招蜂引蝶,小丫头片子都吃这一套,认真想想也没正经喜欢过谁,早/恋是个时尚话题,为了表示叛逆肯定得谈几个。
不过后来玩大了,十四岁带着女朋友去开房被学校发现,双双劝退。那个女孩子家境不错,搬到外地去念书了,他不是这块料,就没再上学。
后来等到成熟稳重的年纪,感情这块就变得比较挂蛋,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趣,女人看多了,眼光挑剔,尖锐犀利,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看出来什么性格,对他什么想法。
杯子里的酒喝完,高司南微醺,脸颊呈现高原红,王鸣盛笑了笑,有些人就是天资不行,肠胃分解酒的能力弱,例如高司南,逢场就醉是他的一大特点。熟人没一个不清楚。
王鸣盛又点了两杯酒,高浓度,胳膊杵着吧台,抬了抬身体,方向朝高司南扭转过去,指尖触着酒杯,睇眼问:“司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他这眼神里透着一丝精明,一丝促狭,一丝真诚,对方的一举一顿尽收眼底。
高司南喝了一口酒,抬眼,“什么事?”
“你对你继母,怎么想的?”他斟酌了小片刻,微一侧眼,沉了沉气,虽是询问的话,饶从他嘴里出来,也能听出别得意思。
高司南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是试探和打探,是敌人与敌人之间的较量,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谋划。摇晃的灯,刺耳的音乐,香烟美酒无一不在扰乱高司南的神志,他蒙了,坦白承认:“你能看出来?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王鸣盛不敢给太夸张的表情,怕惊醒他,使他收敛起不再吐露,想了想说:“我不敢确定,这不是问你。”
“你猜我爸知道了,会怎么想?”
“大概会把你拉到没人的地方揍一顿,骂你傻B,对你妈有非分之想。”
高司南摇头,“不,老高没这么做。”
王鸣盛手上停住,慢慢瞪起眼,“什么意思?你爸本来就知道?”
高司南笑了,红酒一饮而尽,“我爸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教授,理智能忍,我从来没见他对谁疾言厉色过,他深沉的很,有事不表现在脸上,起码表面忍功一流。”
王鸣盛不买账,调侃他:“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跟着夸几句?”
高司南不想跟他争论高永房是否值得夸赞,只说:“你跟他比,还差点。”
“那你跟他比呢?”
“也差点。”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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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彻底进入考试周,梁瓷每天没课,除了监考就是跟办公室几个老师批改试卷统计成绩,日子很闲。
梁瓷拿着一沓试卷进来,同事捏红笔抬眼,笑问:“考试现场怎么样?”
她笑了下:“睁只眼闭只眼,都还可以。”
“自己学院的,老师通情达理正常。”
正说着话,办公室门打开,李容曼紧随其后进来,往手上呵热气,嘴里说:“真冷。冻死了。”
梁瓷说:“今天有暴雪。”继续低头整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