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她从软塌上跳下来,“梳洗一番去楼下吃个早点,我雇了一辆马车,吃完便走。”
二人去大堂吃早点,其中不少目光朝二人扫来,而大多数视线,都落在林仙儿身上。
林仙儿皱了皱眉,待吃过早点后,向小二打听了镇上的布庄。
上马车前,林仙儿去了一趟布庄。再出来时,面上多了一面白纱,遮住了如花似玉的容颜。只露出一双含烟带雾的眼眸。
见此,林溯只是暗中摇头,没告诉自家徒儿,“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句话此时非常适合她。
两人从江南到山西,足足走了半月有余。这一路上难得的相安无事。
进了山西城,两人下了马车。林溯在给车夫结账时,朝他道了一句:“回去替我多谢你家掌门。”
车夫闻言,伸手接银子的动作顿了顿。
这车夫是天禽门的人。在出江南时,原本的车夫便被掉了包,由他易容顶上。他本来以为隐藏的很好,谁知她早就发现了。
林溯确实早就发现了。但她没说。毕竟这一路上相安无事都要多亏这个车夫和暗中隐匿的天禽门人。
他们能这么做,无非是得了天禽老人的属意。毕竟林溯在路上就收到消息,陆小凤已经接了这桩麻烦事,来山西向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讨债来了。
估计天禽老人是等不起了,派人“护送”林溯二人,暗中替她们解决了一路上的麻烦。从江南到山西这一路上,光是清劫匪,就不下三位数。
没再与这“车夫”再过多说些什么,只道了一句“辛苦一路护送”后,林溯便带着林仙儿进了酒楼。
两人皆是白衣,又是妙龄少女,生的容貌也是上乘。林仙儿的脸蛋儿更是极品,虽由一层白纱遮面,但投过来的目光依旧不在少数。
小二此时迎了上来,恭敬地问了个好儿后,道:“可是林姑娘?”
林溯颔首。
“二楼请,我家总管已经在雅阁里等了。”小二恭敬的把两人请到二楼。
林溯和林仙儿进了二楼的雅阁,里面确实已经有人在等了。
这是个打扮贵气的男人,模样生的也是英俊讨喜。似是世家养出的翩翩贵公子。可此时我们这位贵公子正端正地坐在酒桌旁,桌上的菜一口未动,显然是在等什么重要人物。看那放在双膝上紧握成拳的双手,嗯,还挺紧张。
见林溯走进来,他立即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林溯,好似在辨认什么一般。
林大夫倒是神色如常,先拉开椅子让林仙儿坐下,随即自己也悠然入座。
顶着某人全神贯注的视线,林大夫执起酒壶给自己到了杯酒。待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她才抬眸看向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的男人。
林大夫放下酒杯,朝他微微一笑,道:“听说你为了一报救命之恩,便卖身给人家当总管,一当就是几年?”
林大夫略带玩味地秀眉一挑,“那我这个把你从蛇口下救出的救命恩人,你打算怎么报恩呢?”
“我在江南听一个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说着,林大夫身子后仰,倚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十分社会地模样。
“嗯?”
这一声“嗯?”带着些许鼻音,意味深长。
林仙儿:“……”
——我就静静地做一名美人,不说话。
对方:“……”
——今天的风挺大。
林大夫: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让你叛逆,吓不死你小子。
第38章 林大夫救命
今日, 珠光宝气阁的主人在水阁大摆宴席。
水阁四面荷塘环绕,此时正值六月, 荷塘里挤满了碧绿的菏叶和繁星点点的浅色花朵。
微风袭来, 带着荷花的清香拂起水阁中挂着的轻纱, 最后萦绕在客人的鼻尖久久挥之不去。若是在夜里, 水阁中点起烛光,想必更填一份意境。
林溯也收到了霍天青亲自送上的帖子,说阎铁珊在珠光宝气阁大宴宾客。
宴客?
林大夫秀眉一扬。
宴是好宴,就恐怕来者不善。
——可不是嘛!
阎铁珊这个主人坐在主坐,这桌一共六个位置。他的左边是一名儒生打扮,白衫长袖的年轻男子。清瘦凌峻,温文中略带凌冽之气。不同于别人的红木雕漆的椅子,他身下所坐的是十分别致的两侧带着轮子的座椅。他的双脚也搭在椅子下方的脚踏上。双腿也是隐没在长衫下。看他这般,应当是腿脚不便, 用身下的“轮椅”代步。
再往上看, 这男子面上确实带着病态地苍白之色, 模样生的清秀俊雅,可偏偏神色冷峻。一双薄唇绷地紧紧的,薄如剑身。
而这位模样俊美气质冷峻的男子便是朝廷御赐“天下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无情的身旁, 坐着的是温雅如玉,气质也与他截然相反, 温和亲善的花七公子花满楼。花满楼的左边则又是另一种类型的男子。
这男子背后披着醒目的大红披风,英俊潇洒,独有一份风流。只是总是他时不时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嘴边, 好像那里少了什么东西一样,每次手指摸上去传来的光滑触感,都让他神色有些怪异。看上去又郁闷有心疼,复杂极了。
这大红披风的男子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四条眉毛”陆小凤无疑了。只不过也不知道来之前遭遇了什么,他另外的两条“眉毛”,已经不翼而飞。
一桌六个座位,阎铁珊,无情,花满楼,陆小凤已经占去了四个。剩下的两个还在空着。
就在阎铁珊第十三次看向霍天青时,这两位迟来的客人,终于到了。
林溯帖子上的身份是天禽门客卿。虽然只是客卿,但只“天禽门”三个字,就让人足够重视。
一听下人通报二人进了门,早就有点儿坐不住的阎铁珊立马起身去迎:“贵客上门,俺去相迎,勿怪勿怪~”
阎铁珊这么一出门,陆小凤把到了嘴边儿的质问咽了回去。他不禁扭头问霍天青:“你说这又是哪一位,竟要阎老板亲自去接?”
陆小凤得到的消息,今日那剩下的两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英,以及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怎么突然变成了天禽门的客卿?
霍天青站在阎铁珊的座位后方,神色淡淡,目不斜视:“在下不过一个总管,哪里会知道老板的事?”
陆小凤又是被噎了一下,还没等再说什么,阎铁珊已经把二人迎进了水阁。阎铁珊如此恭敬地去迎,像是去投奔救命恩人似的态度迎来了两位白衣少女。
一个山西巨贾,江湖上也是颇有地位的珠光宝气阁大老板放下身段去迎两个年轻少女?
这样的违和感使得众人都不禁不解皱眉。只有陆小凤看清来人后,歪了身子,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去。
——怎么会是她?!
陆小凤如此失态,身旁的花满楼自是感受到了。不禁揶揄一句:“你这般惊吓,可是见到鬼了?”
“……也差不多吧。”陆小凤嘟囔着回了一句。
他陆小凤活了这么多年,只怕两种事物。一是鬼;二是麻烦。
因林溯当晚突兀出现,却又分不清是敌是友。陆小凤有一种预感,如果这姑娘此番前来也是为了他现在正办的事。那她绝对绝对地是一个变故。而这变故对陆小凤来说又是一个大的麻烦。
六人的小桌,规模确实不大,但毕竟这里是珠光宝气阁,小小的一桌也能吃的宾主尽欢。
可如今桌上的局面,气氛十分僵持,大有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之势。哪怕林溯与林仙儿这两位女子入桌,都没能从中调解中几分轻松。
主人阎铁珊额头上闹着冷汗,身侧的客人无情面无表情,目光冰冷,陆小凤也是没动筷子,只对阎铁珊道出一句又一句意味深长,暗藏锋机的话。
至于林溯则是一手举着酒杯悠哉悠哉地喝着酒,另一手伸到桌下拍拍林仙儿的腿,安抚她的不安。而花满楼则是静静地坐在陆小凤身旁,当个安静的美男子。
陆小凤和阎铁珊你一句我一句,除了他们俩其他四人都没插话。
直到阎铁珊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无情,后者才用他那清冷地声线淡淡开口:“阎老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刚才说的那桩生意,你可想好了?”
“呃……这个……”阎铁珊没想到无情张口就是这句,眼珠快速转了转,赔笑道:“这桩生意太大,得仔细考虑才是。还请盛捕头移驾,俺们去书房详谈。”
无情不置可否。他身后的小童收到了他的示意,双手搭在了轮椅后的扶手上。
阎铁珊也是起身,对几人哈哈一笑,告罪道:“俺和盛捕头有事相商,先离席了。今日是俺招待不周。待忙完这几日,俺定好酒好菜地陪几位吃好喝好。”
林溯眼眸抬也未抬,给自家徒弟弟夹了一块儿牛肉后,才道:“阎老板有事便去忙吧。我等自便就好。”
林溯表明的这个态度,让阎铁珊连道“好好好”。只是,她一人也只能代表自己和林仙儿,陆小凤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他走。
“谈生意也要把旧帐算清不是?阎老板!”陆小凤嘿嘿一笑,把人拦住。
为了帮丹凤公主上门讨债,他连西门吹雪都请来了,还牺牲了自己的胡子。今日若是轻易地放阎铁珊跑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那个……”许是因为身子肥胖,又是炎炎夏日,阎铁珊那着帕子抹了一把脑门的汗。
见陆小凤不放人,无情冷冷的扫过来一眼。“陆大侠,有些事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麻烦惹在身上,恐怕旧账还没算清,倒是把自己折在了麻烦里。”
被人威胁,陆小凤神色如常,他甚至还有闲心暗中推了下一直一言不发安静做个美男子的花满楼。
——你就不说一句?
花满楼笑笑,即使看不见,多年来的默契也也知道陆小凤这是什么意思。笑道:“我应该说什么?”
或许他是应该说些什么,提醒一下无情此番前来定是身负皇命,可是自打林大夫进门后,花七公子就静静的在一旁,等陆小凤自讨苦吃了。
“阎老板,我是受人之托,来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我想你应该知道‘上官’这个形式,严、总、管。”最后的三个字,陆小凤放慢语速,咬字十分清楚。
阎铁珊又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只觉得自己好似在悬崖边走了一趟。他转头向霍天青吩咐道:“备好马车,陆公子和花公子要离席了。”
说着他就随着无情快步走出水阁。
但还未出门,就有一个白色身影执剑拦住了他们,他虽然没说话,但也不妨碍他表达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无声地站在那里。白衣如雪,执剑而立。而他身上最醒目的,则是手中那把剑,狭长的剑锋,古老的剑形。说实话这剑与江湖上其他剑客相比太过朴素。可是没人能小瞧它,因为这是一把杀人的剑!
见阎铁珊驻足不走了,他抬步上前,每一步都好似踩在阎铁珊的心脏上。阎铁珊不禁后退一步。
“哎——”林大夫下放筷子,幽声叹了口气。
林仙儿见此,也同样放下筷子,侧头问了一句:“师父,怎么了?”
“宴席刚开,主人离席也就罢了。现在看来,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花满楼亦是面露不忍。“今日,怕是又有人没了性命了。”
“??”林仙儿疑惑,而后接到林溯的眼神示意,转身去看水阁外曲折的回廊。
此时,那持剑男子已经逼近了阎铁珊。后者瞪着眼,喝了一句:“你,你是谁!?”
闻言,那男子倒是停下了。冷冷地回了四个字:“西门吹雪。”
“西,西门吹雪?!”阎铁珊吓得连连后退,倒是无情多看了他一眼,见西门吹雪感觉到自己的视线瞥过来,颔首道了一句:“久仰。”
无情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便再也不关注此事。看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准备插手。
阎铁珊见此,像是认命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白白胖胖的脸,因为颓废,看来苍老了很多。
西门吹雪出现在这里,他手中的剑就代表着阎王帖。无情不表态,水阁里的那两位天禽门客卿也未露面。他今日必死无疑!
阎铁珊知道自己今日会命丧于此,刚才的恐惧倒是奇异般地褪去不少。他垂头叹息,已经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沧桑地道:“严立本已死,世界上活着只是阎铁珊。我自认从不欠你们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子来取我性命?”
陆小凤从水阁一跃而出,站在西门吹雪身侧,淡淡道:“就算是已死的人,欠了别人的债,也是要还的。”
西门吹雪见陆小凤这般,似是还有话要问,冷冷的哼了一声,侧过身不去看他们二人。
陆小凤见西门吹雪此番动作,松了口气。他这般便便是不再动手,随自己去问。
阎铁珊倒是被陆小凤的这一句话刺激地承认了身份,不再操着那浓重的山西口音,嗓音也变得尖细:“我几时欠过别人的债!不错,我就是严立本,金鹏王朝——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严总管,但自从金鹏王朝覆灭后,我……”
话才刚说了一半,阎铁珊背后所靠的桥栏突然闪过一丝寒光。一个黑衣女人从水中越出,举剑朝阎铁珊的后心刺去。
“谁?!”
“咻!”
“咻!”
两道暗器破空而来,两个不同方向的金镖和银针目的统一地飞向那杀人的剑刃。
“锵!”地一声,剑刃被击断。
然而依旧晚了一步。那人潜在水下离地阎铁珊太近,众人皆听见了剑刃断裂之前,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
因此,他们看向那偷袭的黑衣人。这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丽明艳的女人。她的身上还在滴着水,身上的黑衣因为水全都贴在皮肤上,裹着她姣好动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