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闲听落花
时间:2019-01-29 10:14:08

  “老朱上去,快!”
  “要去你去,老子下不去手。”
  “你去你去!”
  “我还是算了,不是,小爷太小,我这五大三粗,欺负这么个奶娃娃……”
  ……
  “瞧你们这帮怂包,我来!”总算有个英雄的,挥着胳膊高喊着,跳上擂台,冲陆仪拱手道:“小爷,拳脚无眼,擂台只有你我,若是伤着小爷,还请见谅。”
  “不用你说,我又不是头一回打擂,放马过来吧。”陆仪拉开架势,看着对面的孔武大汉,冷脸道。
  “那我就斗胆了。”汉子退后一步,站稳,看向陆仪。
  陆仪突然笑容绽放,汉子一个怔神,顿时觉得眼前一花,对面陆仪已经飞身跳起,拿出全身的力气,两只脚一起踹在汉子胸前,踹的被他笑晕了的汉子往后踉跄几步,摔下了擂台。
  柴师父抬手捂住脸,一声呻吟,“老子这脸,这脸……”
  他这张老脸被这臭小子丢尽了。
  陆婆一脸无语的看着扬着下巴的陆仪,关铨笑的声音都变了。
  旁边的曹将军一口气呛着,一边狂笑一边狂咳,脸都憋红了。
  台上的主事人笑的一只手撑着擂台,半跪在地上,唉哟不停。
  台上台下,除了抬着下巴的陆仪,和还一脸懞圈儿的大汉,全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去,给老子揍一顿,把他那脸打肿了,老子这脸……这脸!”柴师父抹一把脸,又抹一把,一脚踹在关铨小腿上。
  关铨往前踉跄了两步,看着站在台上,冲他笑容灿烂的陆仪,这两步又退回来了,“师父,还是您去的,我下不去手,真下不去手。”
  “老子……”柴师父瞪着笑的春天一样冲他挥手的陆仪,一声长叹,“老子要是下得去手,还用得着你?”
  “这样不行,得想个办法。”陆婆一边笑的停不下去,一边发愁。
  “唉,我去找曹将军商量商量。”柴师父一张脸苦巴成一团,背着手,往不停的捶着胸口的曹将军过去。
  隔没几天,曹将军部就接令开拨。
  旦当部叛乱,他们和其它几军一起,要去平息这场叛乱。
  陆仪还是跟着关铨,不过,除了他那十来个跟他差不多大的部下,关铨又拨了五十人给他,头一回当小队长的陆仪又赶上备战开拨,简直有点儿忙晕的感觉,直到黎明启程,走出去一两里路,看着一切妥当了,陆仪才长长松了口气,有点儿空儿打量四周,想想这趟平叛了。
  陆仪催马赶上柴师父和陆婆等人,挤到柴师父身边,“师父,旦当部怎么会叛乱?”
  “旦当部怎么不会叛乱?”柴师父气儿很不顺的斜了他一眼。
  “旦当部根本就没归顺过,怎么叛乱?”陆仪对柴师父的气不顺视而不见,柴师父对着他,十回至少六七回的时候是这样气不顺的。
  “这小子!”柴师父牙痛般咧了咧嘴,“新皇即位,总得有点儿喜庆的事儿,你翁翁就捎信让旦当部归个顺啥的,就这事儿。”
  “旦当部没理翁翁?不听话就是叛乱?就因为这个?”陆仪不怎么相信,看向陆婆。
  “这事我不知道。”陆婆极干脆的回了顺,她从来不关心这些。
  “也不全是。”姚先生捋着胡须,老怀甚慰的看着陆仪,笑呵呵道:“旦当部这个新头人,听说自小儿就极聪明,十来岁外出游历,在京城也住过几年,考中过秀才,这些我都跟你说过。”
  “嗯,先生说他不可小瞧,还说对他十分期盼。”陆仪点头。
  “是个能干有雄心的,上个月他吞了兰朵三部。”柴师父看起来心气儿平了不少,语调悠然的接了句。
  “喔!”陆仪手里的鞭子挥起,甩了个响亮的鞭花,“那是该打一顿了。”
  “你瞧,我就说,凤哥儿那是一说就懂。”姚先生看着柴师父,得意的夸奖。
  “他懂个屁!”柴师父又想起来前几天擂台上陆仪那一笑,顿时气儿又不打一处来了。
  “兰朵三部有铁,有铁匠,出的狭刀锋利极了。旦当部拿下兰朵三部,军械就有了,我怎么不懂了。”陆仪抬着下巴,得意的斜瞥着柴师父。
  “你瞧他这德行,得好好让你瞧瞧,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柴师父真想一鞭子抽在陆仪那张让他看的堵心的脸上,鞭子扬到一半,又落下了。
  算了,他下不去手,有下得去手的,有这小子吃亏的时候!
  这场平叛不是急事,行军急而不赶,他们是离旦当部最远的一支,在他们行军到一半时,先期赶到的两部,已经和旦当部短兵相接,曹将军命加快行军,又走了三四天,隔天就能进入旦当部领地,曹将军命令歇息的时间,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军中安营,曹将军带着一队亲卫,赶去见此次战事的主帅黄将军。
  早了半个时辰安营,明天说不定就要短兵相接,诸军都有些兴奋,营地里炊烟升起时,热闹也弥散开来。
 
 
第682章 番外二十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
  陆仪在姚先生帐蓬里写完了今天的字,出来时,大虎和二壮大呼小叫着,已经打好架,垂涎欲滴的准备吃饭了。
  陆仪坐到陆婆身边,刚接过大虎递过来的一大碗连饭带菜,营地一侧,尖锐的哨声响,和哨声同时,是吼声和惨叫声。
  “袭营!”陆婆一跃而起,拎起端着碗还懞着的陆仪,冲向就在旁边的战马。
  大虎等人紧跟陆仪简直跟成本能了,虽说陆仪是被陆婆拎着的陆仪,照样紧跟上来,在陆婆将陆仪扔到他那匹马上时,大虎等人也冲到自己的马前,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紧盯着陆仪,陆仪往哪儿冲,他们就往哪儿冲,陆仪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陆仪却有些懞,陆婆将陆仪扔到马上,自己也跳上马,抽出长枪,一边往前冲,一边冲陆仪吼,“别跟着我!”
  抽出刀,正准备跟上陆婆的陆仪急勒住马,在周围的吼声惨叫火光刀影的乱相中,头一回觉得自己跟大虎差不多。
  瞬间就混乱起来的营地里,人吼马嘶,刀闪血飞,根本容不得发呆发愣,陆仪昏头胀脑中,也没分清哪跟哪,挥着刀就冲了出去,总之不能干站着。
  大虎等人出力不使心,只管跟在陆仪身后,嗷嗷叫着挥刀就冲。
  一道刀光砍过来,陆仪凭着本能,挥刀迎上,再横刀劈出,血飞溅到他脸上,说不清是烫热还是阴寒的血珠,砸的他清醒些了。
  不远处几个帐蓬烧了起来,大约还有粮草,陆仪看着一处分外旺盛的火光,下意识的想到了粮草,他周围,却是火光之下的阴暗,他甚至分不清楚哪是敌人,哪是自己人,人流象是湍急的水,他骑在马上,不知道该往哪儿去,甚至不知道该往前冲杀,还是往后退避。
  刀枪不停的从四面八方砍过来,扎过来,陆仪很快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大腿上很痛,好象受伤了,后背也疼的很,大约也受了伤,他手里的刀越来越重,喉咙里有丝丝甜意,他已经累极了。
  几滴血点砸在他头上,不是血点,是雨,倾盆大雨突然狂泄而下,远处近处的火,被瞬间浇灭,狂暴的雨点砸在人身上,马身上,砸在刀枪上,砸在地上,将原本刺耳的吼声,惨叫声,刀枪尖锐的碰撞声,都压成了一片沉闷。
  陆仪全凭着一份本能,不停的挥着刀,他那匹马突然一声痛嘶,扬起前蹄,猛往前窜了出去。
  陆仪措不及防,从马背上跌到一半,一把抓住马鞍,由骑在马上,成了趴在马上。
  那匹马不辨东西只往前冲,陆仪死死揪着马鞍,不敢跌下。
  师父们说过,战场上,跌下马就是个死字。
  陆仪手里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了哪儿,马仿佛越跑越快,越跑越野,陆仪的手痛不可当,胳膊酸的全无感觉,马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好象是一棵树,或是别的什么,猛撞在陆仪身侧,撞的陆仪头盔飞落,晕死过去。
  陆仪醒过来,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他那匹马后腿上一条长长的伤口,血已经凝结,马正慢慢甩着尾巴,后腿微瘸,挑三拣四的吃着嫩青的不知道什么草。
  陆仪仰面躺在地上,蓝天白云,有些刺目的太阳,在他头边,一簇艳黄的小雏菊随风摇动。
  陆仪抬了下胳膊,胳膊很沉,沉的仿佛不是他的,抬起来,却没能让他支撑起自己,腿也能动,但是更沉,沉到他要仔细感受一下,才能感受到那确实是他的腿,他的腿还在。
  一只蚂蚱跳过来,跳到他胸口,欢快的抖了抖翅膀,再跳到他脸上,从他脸上,往那丛艳黄的雏菊跳过去。
  陆仪看着那只蚂蚱,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只是不敢哭出声,这儿是哪儿,周围有人没有,有什么人,他都不知道,他不敢哭。
  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又热的让人长刺般难受,陆仪一点一点动着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积攒着力气,一个翻身,却扯出一阵剧烈的痛疼,陆仪趴在地上,再次无声的哭起来。
  现在脸朝下趴着,还不如刚才仰面躺着。
  “小师弟!”
  陆仪晕晕沉沉,努力撑着不让自己昏迷过去,不知道趴了多久,正撑到觉得撑不下去时,听到关铨一声小师弟,力气骤生,竟然扬起了胳膊,胳膊扬起,力气也用完了,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陆仪再次醒来,是在帐蓬中,睁开眼,先看到陆婆,再看到柴师父阴的滴水的脸,柴师父身后,关铨伸着脖子,冲着他笑。
  “我的腿,还有吗?”陆仪看到关铨的笑容,眼泪又往外涌,他在那簇花旁边躺着时,有条腿总是感觉不到,他的腿,是不是少了一只?
  “有,胳膊腿都有,一个没少。”陆婆看着陆仪的眼泪,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眉叹气。
  “行军打仗的事,老子教了你几年了?”柴师父先一巴掌拍在陆仪头上,“不过是个小劫营,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啊?你的人马呢?”
  听柴师父问到他的人马,陆仪先是瞪大眼睛,突然一下子窜了起来,“大虎!死了?”
  “大虎没死。”关铨看了眼柴师父,“死了三个。”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老子真是……”柴师父一声长叹,背着手转身就走。
  陆仪呆呆看着柴师父的背影,片刻,放声大哭。
 
 
第683章 番外二十一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一
  几天后,曹将军部赶到大军驻地。
  黄将军等几军已经攻下旦当部一小半,曹将军驻地所在,在黄将军等军之后,算是驻扎在自己家地头了。
  傍晚,打擂的台子又搭起来,陆仪站在擂台一角,神情沉郁的看着擂台上的你来我往,片刻,转回头,再挨个看一遍他挨山挨寨带回来的这些小伙伴,少了三个,可看起来,却象是空落的一片荒凉。
  “你去,把我那块长汗巾拿来。”又看了一会儿擂台,陆仪低声吩咐大虎。
  大虎哎了一声,跑的飞快,片刻就拿来了陆仪那块擦脸的长汗巾,陆仪接过汗巾,从眼睛往下,盖过鼻裹在脸上,举手示意他要打擂,往前几步,没理会已经蹲在擂台前,准备托他上去的大虎,双手撑着擂台,努力爬了上去。
  陆仪身后不远,柴师父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懂点儿事了。”
  “小师弟懂事得很。”关铨关切的盯着陆仪。
  “我跟你说过,这小子不光聪明,最难得的,是他这份责任,这一条最难得,我一会儿得给老太爷写封信,这孩子是真好。”姚先生赞不绝口。
  “我也喜欢他这一条,把人命当命,多好的孩子。”陆婆不错眼的看着陆仪。
  “那也得有把人命当命的本事。”柴师父紧盯着台上的陆仪,不客气道。
  “小师弟不过缺点磨练,再历练几年就好了。”关铨看着台上出拳刁钻,力道十足的陆仪,十分满意。
  “旦当部这一战,没什么打头。”看着陆仪赢了头一场,柴师父似有似无的松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离拥挤热闹的兵将们再远一点,看着跟着他往后挪的姚先生和陆婆,声音很低。
  “京城的事,实在没想到。”陆婆叹了口气,脸上透出层压抑不住的悲伤。
  “原本以为,郑氏走后,以金氏的脾气,京城只怕要有动荡,前一年,京城就捎了话,未来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咱们这一带,不能有事,以免帝国过于动荡,都清理干净了,谁知道……唉。”
  柴师父看着姚先生解释了几句。
  姚先生凝神听着,眉头皱起,和柴师父同时叹了口气,“这场动荡,只怕免不了,那现在?”
  “老孙快回来了,前儿陆老爷子来过一趟,凤哥儿得实打实的磨练,旦当部这一战不行,老爷子的意思,旦当部尽快拿下来,之后,我,你,还有老孙,陪着凤哥儿,从南往北扫一遍,特别是北地,那才叫打仗,把关铨带上。”
  柴师父看了眼姚先生,又看了眼陆婆,陆婆嗯了一声,姚先生咧了咧嘴,作为一个自由自在了大半辈子的书生,他是真讨厌这军中,更讨厌走一路打一路的独行军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育英才这事,跟成才一样,杰出和安逸,没法兼得啊!
  据说,旦当部夜袭曹将军部的事儿,惹恼了黄将军,黄将军以雷霆之势,不过十来天,就将旦当部碾压扫荡了一遍,一把火烧死了据守祖寨,誓死不降的旦当部大当家以他的亲人亲信,重新挑了旦当部头人,旦当部正式归入帝国版图。
  半个月后,等到从京城赶回来的孙有福孙师父歇好,关铨领军,柴师父和孙师父亲自挑了一千精锐,和陆婆姚先生等人,带着陆仪和他那九个小伙伴,启程北上。
  好象就是一晃眼,治平七年的秋天就到来了,建昌城的秋冬最宜人不过,暑热散去的秋天,人和城,都是一天比一天自在喜悦。
  这天一早,城门刚刚推开,一队人马紧簇的如同一人一马,从城外风卷而进,人马卷带的风尘扑的刚刚推开城门的五六个老卒透不过气。
  “唉哟这是……”等老卒透过口气,能说出话时,那队人马早就没影儿了。“这是建昌城!谁家敢……唉哟别是进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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