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功夫好得很,陆将军说他的功夫是实练出来的。王爷夸了他不知道多少回,连金世子也佩服得很,说幸亏带着他,省了多少事。”
“嗯。”李夏应了一声,这一趟,幸亏郭胜跟去了,不然,光听五哥回来说,几乎等于什么也不知道。
“五哥这一趟,是不是收获很多?”李夏转了话题。
李文山顿时眉飞色舞,“太长见识了!阿夏,你知道吧,我们经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女人,都光着上身,就那么……光着!”李文山两只手在自己胸前乱划拉,“说来也怪,看她们那样光着,一个个黑黝黝的,坦荡无比的看着你笑,你看是看了,却一点邪念也没有,就觉得……挺好看的。”
李夏噗的笑出了声,五哥这个没尝过男女之欢的人,能生出什么邪念?笑容没全展开就僵住了,从前,五哥终其一生,也没尝过男女之欢……
“我们一路上,都是微服,多数时候,就说是做生意的行商,阿夏我跟你说,有的地方的吏治,真是坏透了,特别是那些偏僻小县,真叫黑的不见天日,有几回我都气极了,郭先生让我淡定,说自有国以来,就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事,不过多些少些……”
李文山一下下捶着腿,痛心疾首。
李夏目光冷漠,世情就象人心,最好只从外面看,有一份粉饰,大体都很看得过眼,要是从里面看起……她当年是从里面看起来的。
李文山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和感悟,李夏凝神听着,心思渐重。
五哥有了这一趟查看民情吏治的经历,往后要是中举入了仕途,就不是只会读书,或是读了书也走了路,却只是浮光掠影的走过路过,最多赏赏景尝尝美食的人,所能比拟的。
那秦王呢?
这一趟,太后要是不点头,任谁说什么,都不可能成行,那太后放秦王走这一趟,她想做什么?
她教秦王捕猎的耐心,教他往下观看人心的地狱,让他站到钱塘潮演武的船上,现在又让他走这一趟……
李夏不敢再往下想……
李文山在家里歇了五六天,就赶紧回了万松书院,要旬考了,走前古夫子一张脸板的象铁板,冷着脸撂过话的,请假可以,旬考不能免,考不过要重罚的。
秦先生也赶回了杭州城,郭胜接过几乎没多出什么事的县衙公务,和多背了不少书的李文岚,以及听话但功课一般的李夏,回到了往常的按部就班。每天趁着李文岚哇哇背书的空儿,低低和李夏说着这一路上发生的、他觉得得让李夏知道的所有事。
李文山去了杭州城没几天,就和秦先生一起,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秦王和金太后,定下来八月底启程,返回京城。陆仪建议李文山一起进京,李家早就定籍京城,他年纪不小了,文章学问也差不多了,该回去考童生考秀才,开始走科举之道了。
陆仪还建议他跟先行启程的金拙言一起走,太后车船庞大,规矩繁多,随从不便,他跟金拙言一起,先赶回京城最好。
陆仪的建议,也就是秦王的建议,甚至是金太后的建议。
秦先生兴奋的两眼放光,和李县令仔细说着他的打算:“……大老爷还有个恩荫太学的名额,一直给五哥儿留着呢,这一趟回去正好,一边继续跟在王爷身边习学,一边到太学挂个名,老爷也知道,太学里都是博学之士……大老爷有几个同年知交,都是极有学问的……我现在就去一趟江宁府,跟大老爷禀了这事,请大老爷写几封信……”
第140章 有名的无名火
李县令三分兴奋三分忐忑三分担忧外加一分茫然,只顾点头。
五哥儿早晚得回京城,其实这两年,他就一直在盘算什么时候让五哥儿回去京城考试这事了,再不回去,五哥儿的前程就要耽误了……
正好,原来大哥早就替五哥儿打算这么多了,大哥对他这样好,他从前……唉,不提从前了,五哥儿说得对,空悔从前无用,往后好好儿的,才最要紧……
秦先生当天就赶往江宁府,对于李文山回京城这件事,李漕司诸事都放心,就只对伯府里放不下心,想来想去,决定让李文松也赶回京城,就留在京城,一来能当面好好老大李文杉夫妻解说清楚,二来就留下来,务必要照顾好李文山,不能让他对伯府再生怨忿。
李夏抓着李文山盘问了一下午,虽说也没能问出太多东西,但可以肯定的是,太后这一趟回去,是早有准备,不是措手不及的启程,只要太后没有措手不及,那就一切安好。
五哥确实该回京城了。
李夏拉着李文山,想仔细交待交待京城伯府,和其它诸家诸人,可时间实在过于紧迫,徐太太收拾东西都几乎来不及,李文山就急急忙忙赶回了杭州城,和金拙言一起,比太后和秦王早了半个月,启程赶往京城。
郭胜将李文山和秦先生送进杭州城,金拙言启程的时辰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好送行,索性不管,在杭州城舅舅那里住了七八天,才回到横山县。
九月底,横山县衙收到了李文山的书信,他跟着金世子,半个来月就赶进了京城,他现在伯府,已经进了太学,一切安好。
刚进腊月,金太后和秦王平安回到京城的信儿传来时,李县令的调任文书,也递到了县衙。
下一任,李县令调任淮南东路高邮县令兼高邮军使,从不足千户的小县,调任五千户以上的望倚大县,官职从八品,越过从七品,升为正七品。
高邮县离京城,比横山县离京城,近的多了。
过完年,刚出了正月,洪嬷嬷和唐婆子带着人,押着大家俱走水路,徐太太带着三个孩子,郭胜跟着,从陆路先启程往高邮县慢慢赶过去。
陈先生则留在横山县,和李县令一起,等着新县令到任交接后,再一起赶往高邮。
这一趟赴任比起从太原府往横山县赴任那一趟,高兴是一样高兴,这一趟高兴之余,就十分的从容和富足了。
郭胜又是个擅长出门,极其能干的,从杭州城一路到横山县,安排的极其妥当,有值得去看看的地方,郭胜都以先生的身份,带着李文岚和李夏,去增长见识,这一路走过去,轻轻松松。
慢慢悠悠赶到高邮县时,李县令已经到任,接了印拜了衙神,洪嬷嬷也早到了,后衙里收拾的干净整齐,远非到任横山县那一回可比了。
………………
五月的京城春光明媚,永宁伯府里,李文松带着一额头的薄汗,喜笑颜开的和太婆姚老夫人笑道:“太婆,山哥儿中了一等第七。”
“你二哥呢?”姚老夫人横着李文松。
李文松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有些尴尬,“二哥……又落了……”
“那你三哥呢?”姚老夫人不等他说完,又问了一句。
“也……落了……”李文松垂下了头。
“你连考都不敢去考,你二哥落了榜,你三哥落了榜,你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要是你,早就羞死了!我瞧着你去了趟江宁府,没学出本事,傻气倒学了一堆!这府里有的是下人,用得着你跑这一趟?你看看你成天的……还不赶紧回去念书去!真是丢人现眼!”
姚老夫人直起上身,一顿呵斥。
李文松垂着头耷拉着肩膀,一声不敢多吭,赶紧退出来,出了姚老夫人的正院,回头看了眼,郁郁叹了口气,拖着脚步走了十来步,掉头去找大哥李文杉。
看着李文松出了屋,姚老夫人怒气未消的连哼哼了好几声,看了眼坐在榻前扶手椅上,看着李文松背影抿着嘴儿笑的二太太郭氏,气儿更加不打一处来,“老三考前一两天,还在外头玩的一夜不着家,你这个当娘的,这心可是够大的!”
“不是玩,是会文……”郭二太太一看火气发到她这儿来,赶紧站起来,陪笑解释。
“什么文能会一夜?真要是会文能会一夜,一个生员,还能考不过?他哄你,你就装糊涂来哄我了是吧?”姚老夫人心里这股子有名的无名火,旺盛的根本压不下去。
郭二太太垂着手不敢多话了。
“下个月里就是老三成亲的日子,你都忙好了?这回老三又落了,你不赶紧打点着跟亲家说一声?陪个不是,你还有空在我这儿看别人的笑话儿?敢情你不是笑话儿是吧?”
郭二太太更加一声不吭,低眉垂眼耐心听训。
“……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姚老夫人一声厉呵,郭二太太连声答应,赶紧退出去了。
看着郭二太太出了门,姚老夫人的目光斜向垂手站在榻前的长孙媳妇赵大奶奶,赵大奶奶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我让老大给他爹写封信,写了没有?回信呢?”姚老夫人果然发作上了赵大奶奶,赵大奶奶听张口结舌,写什么信?她不知道啊!
“你们家大老爷,越老越活回去了!就那一个太学的恩荫,老三就不说了,不是他生的,他不疼我不怪他,那老二呢?那不是他亲生的?自己亲儿子不管,把这恩荫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
这事怪不着你们大老爷,我倒忘了,你们大太太跟在旁边儿呢,那老二,难道不是从她肚子里趴出来的?从她进了门……从前的事我就不提了,这回好,山高皇帝远了,她可真是不得了了!
……一对儿热脸贴冷屁股的东西,好了,这回好了,她倒是贴上去了,人家还不稀罕呢……”
第141章 好亲找上门
赵大奶奶听姚老夫人先发作大老爷,再发作到大太太头上,态度小意恭敬依旧,心里却松驰下来,她代舅姑受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自从那位突然冒出来的老五李文山回来那天起,老祖宗已经不知道发作过多少回了,这事跟她没关系,她知道,老祖宗心里也明镜一样,她听着就行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得了了,这一任放出去,她还真是本事的不得了了,她真以为她掏心掏肺的好,人家就能稀罕了?那一窝子都是个无情无义的货,明知道自己用不着,还把着不放,自己不要也不给别人,从小儿就这样,能有什么出息?我看了六十几年的人,我倒还不如她了……”
赵大奶奶低眉顺眼听着姚老夫人越扯越远的发作,心思也越想越远。
这样的话,说给她听有什么用?有本事,当面说给父亲听啊,在父亲面前,她可连个冷脸也没给过,就是母亲,在家时候,不也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那时候,她可没见她发过这样的脾气,也没见她驳过母亲一句半句话……
姚老夫人直发作了一刻多钟,大约是累了,一脸厌烦的挥着手,“……我是老了,我这把年纪,明儿一伸腿,一了百了……你别在我这儿戳着了,我这儿有什么好站的?你这个当娘的,把你那两个哥儿照顾好是正事……”
赵大奶奶赶忙垂手告退。出了正院院门,走出几十步才站住,轻轻舒了几口气,甩了甩帕子,平了心气,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刚转了个弯,郭二太太从旁边小径上迎上来,往赵大奶奶来的方向努了努嘴,“没冲你发脾气吧?”
“老祖宗的脾气,您还不知道?”赵大奶奶一脸无奈的笑。
“说起来,老祖宗真是好命人,就这么直着脾气过了一辈子,年青的时候娘家得力,老了吧,大老爷那样出息,从夫人活到老夫人,眼看着就是要荣耀这一辈子,一点儿委屈没受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福气。”郭二太太撇着嘴。
赵大奶奶斜了她一眼,笑着没接这话,“二婶子去看老三的院子了,帘子齐了没有?”
“巴掌大一点儿地方,能用得着几块帘子?早齐了。”一听赵大奶奶说到儿子的院子,郭二太太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原本打算的好好儿的,两个院子并一起,往后再圈几分的小园子进来。小二房就三哥儿这一根独苗,就宽敞些,这是老祖宗的话。再说,那两个小院,本来就是一个,早年间从中间砌了堵墙,硬生生隔开的,现在好了,给了老五一半儿……唉!”
“二婶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五这说回来就回来了,前头连个招呼也不打,呼哧啪啦的,人就到了。再怎么说,也姓着李,总不能让他住到外头去吧?
咱们府上,就这么点儿地方,二婶子也是知道的,当时挪过来盘过去,实在找不到地方,父亲和母亲又都捎了话,务必一体视之,这务必一体,您说说怎么办?再怎么也得跟老四一样,才叫一体,这是老祖宗说的。
实在没有别的地方,我那院子倒是两进,我也想过隔一半出来,可一来现打墙来不及,二来,我那院子里,还挤着显哥儿和明哥儿呢,平时就净磕头碰脑了。
老三成亲,这院子该宽敞些,这话,最初还是我提的呢,可这变故突然来了,谁也想不到不是?都是没办法的事,我这儿,烦难更多呢?”
赵大奶奶立刻长篇大论,连解释带驳了回去。
如今这府里,是她主持这中馈,郭二太太这样抱怨到她脸上,她不驳回去,往后这事儿,指不定就能算她头上,说她持家不公。
“再说了,老五可是跟着长沙王金世子一起回来的。老五跟秦王爷,跟金世子,还有古家六少爷交好这事儿,老三还特地跑过来跟我交待了又交待,还说了,明大少爷交待了,从前的旧事早就过去了,都是一家人,可不能慢待了,这话,二婶子也交待过我是不是?
就连二叔,也找大郎说过话儿呢。没几天,老四又急吼吼的回来了,传了父亲和母亲那样的话,务必要一体视之,比同大郎。老四跟老祖宗说这话时,您也在的,能怎么办?这院子也就算了,这月钱,老四一个白身,也跟大郎一样,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会文钱呢,老二媳妇跟我抱怨了多少回,我能怎么办?”
赵大奶奶说着说着,这怨气就不能说没有了。
别的也就算了,比同大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不明白了。
大郎是长子嫡孙,又早就中了举人,老五要比同,凭什么比同?
她盘问过老四,老四那话含含糊糊的,她也听明白了,父亲母亲那意思,这李家下一代,就指着老五了,真是笑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