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夫人她演技过人——白昼之梦
时间:2019-01-30 13:45:46

  而她自己虽然先后育有一双儿女,但皇帝待她并不上心——虽也不算坏,但却是将那套帝王惯会的御人术用在了后宫而已,不似夫妻,只像是君臣主仆。
  温月如自认没有菩萨一样的心肠,愿意兢兢业业一辈子,而后拱手将自己丈夫与他最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送上皇位,先太子是嫡子,她的潇儿何尝不是?眼见太子的势力越来越稳固,温月如终于决定不再忍下去,铤而走险拉拢苏仁铲除了太子。
  现如今,挡在她身前的,似乎只剩一个平王了。
  稚儿年幼,她温月如自认也没有独掌朝政只能,所以倘若苏仁愿意彻底与她站在同一阵线,替她扫平一切障碍,她并不介意让苏仁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独揽大权,成为当朝的九千岁,只是眼下看来,苏仁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皇帝久病初愈,如同为了证明自己宝刀未老一般,在政事上勤勉更胜以往。
  主子既然愿意事事亲力亲为,苏仁便久违的得了些空闲,期间也去过蓬莱阁一回,陈青鸾还似以往一般忙前忙后地招待,丝毫不顾旁人窥探的视线。
  酒足饭饱之后,苏仁也问陈青鸾道,既然她在酒楼里服侍自己这般殷勤,怎一次也不见她在府里下厨给自己预备饭菜。
  这一问可不得了,他竟然见识到了素来以心大如斗闻名的陈娘子脸红的模样,她道自己向来只会吃,不会做,点子想出来都是交给厨娘去试验的,若成品好吃,便加进菜单里,若味道诡异入不了口,便就此揭过不提。
  苏仁对此的评价是:“陈娘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也就罢了,竟然连饭也不会做,想来是天生就该被人伺候的富贵命,只是不知道当年走江湖经商时是怎生活下来的。”
  且说逍遥日子过了没几天,苏仁便接到了皇后的懿旨——所谓劳苦功高之类的场面话之后,便是说他一直以来后宅空虚,这次便要赏赐给他几个得力的宫女。
  这赏赐八成是皇帝示意的,他自然是要高高兴兴地收下,但是既然经了皇后的手,恐怕她不会放过往自己的后院塞人的机会。偏宫里赏出来的人,是皇家给的体面,不能随意处置。
  眼下京中出了一桩棘手的案子,苏仁原本打算在东厂住到到休沐才回府去,但接了懿旨之后,便改了主意,他倒要看看皇后又能玩什么花样。
  同时,也想看看陈青鸾会如何反应。
  于是便到了晚间。
  陈娘子刚走出蓬莱阁大门,且见李德喜又随侍在对面的马车边,便知是苏仁又来接她一道回去。
  刚跳上马车,陈青鸾便道:“督公下次若再来接,直接差人进去叫妾身出来便是,左右那边生意也不需我时时盯着,何必叫督公总是在车里干等呢。”
  苏仁道:“不碍事,在车里睡亦或回府睡,对本督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苏公公自来有个习惯,只要不是在办公时间段里,就一定会换下官服,所以每每回府时,在车上便将衣裳换了。现下他身着红色大氅,眼尾还带着刚刚醒来的红痕,妩媚且慵懒。他招手叫陈青鸾过去给他束发,陈青鸾笑着应了,她平日起居不爱叫人伺候,虽然上妆这一步是省了的,但梳头盘发却是每日自己来,所以也算得心应手。
  苏仁人生的高挑修长棱角分明,可发丝却极为柔软,方才在软塌上倚了一会儿,便有不少散乱打卷的碎发脱离了整条青丝垂幕。陈青鸾一手将他的长发拢起,另一只手用象牙梳慢慢梳理着,马车颠簸,她的动作极为轻柔小心,不一会儿便将发髻重新盘好,一丝不乱。
  苏仁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道,“你这手艺倒好,比海子强多了,若非本督常宿在宫里不方便,就该叫你贴身伺候。”
  陈青鸾无奈地道:“督公,妾身又没有卖身到您府上,您就别这样使唤人了罢。”
  苏仁哼了一声,“嗯,你说得对,正巧今日皇后赏下几个宫女来,本督就看看她们里头能不能挑出一个合用的罢。”
  陈青鸾听了,抿抿嘴望向车窗外,却不接他的话题。
  半晌得不到回音,苏仁睁开眼瞥向陈青鸾道:“怎么不说话?”
  陈青鸾道:“督公想听妾身说什么呢,若是督公挑到了合意的人,那么妾身就把位置让出来,这样回答督公可满意?”
  话音未落,陈青鸾便被苏仁一把抓住拽到自己身前,她直接跌倒在软塌上,抬头只见苏仁仍然握着自己的手腕未放,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若想要不被人取代,就要看你能不能取悦本督了。”他将陈青鸾的手举到面前轻嗅了下,若隐若现的酒香令他有些沉醉。
  陈青鸾眉头一皱,将手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哪知下一秒,苏仁便俯下身来,修长的手指扶上她的脸颊,随即向下,没有多做停留,一路滑过雪白的脖颈,探进了陈青鸾的领口,直触那柔软饱满的所在。
  陈青鸾似乎有些不自在,呼吸也急促起来,然而看向苏仁的眼神却有些玩味,她非但不挣扎,反而伸手揽住了苏仁的脖颈靠过去,主动吻上了苏仁的薄唇。
  然而就在触碰到的瞬间,苏仁猛地抬首后仰,同时将陈青鸾推开。陈青鸾面上还略带着绯红,她坐起身来一面整理自己的衣襟,一面对苏仁道:“督公这是做什么?”
  苏仁只觉面皮有点发烫,他冷哼一声道:“本督还要问你要做什么,胆子这么大,不要命了么!”
  陈青鸾只觉十分委屈,她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苏仁道:“督公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是督公先要妾身取悦督公的,难道妾身主动还是错了?”
  “不知廉耻!你的那些江湖友人,可都是这样结交来的?”这话一出口,苏仁便觉有些重了,陈青鸾早年的经历虽然查不到,但是入京之后的人际却是很明朗的很,她从未与哪个男子有所牵扯,仅凭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开店,却在街坊邻里之间风评也是极好,便能佐证这一点。
  这下陈青鸾真有些恼了,她别过脸去不再看苏仁,“没错,我不仅同许多江湖侠士不清不楚,还很可能与他们密谋,引人混进厂督府行刺。所以要不要将我赶出府去?或者直接丢到东厂刑房里?”
  “本督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陈青鸾其人,心情好时爱同人打机锋,一旦动了气,便半个字都不愿说,二人二人都不再搭理对方,直到马车停在了厂督府二门外。陈青鸾一掀帘子,径自跳下车便回房去了,谁都没理,对已经在门口恭候着苏仁回府的几个宫装美人也视而不见。
  苏仁下车之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阴沉的神色,如蛇蝎般的眼神从那几个女子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
  只见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同陈青鸾样貌有几分相像,甚至比陈青鸾还美上几分,只是娇俏有余,气度不足。
  “今夜来本督房里伺候罢。”
 
 
第11章 殃及池鱼
  陈青鸾回房之后,赌气直接躺到床上,却是心下烦闷,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见她心情郁郁,露珠——也就是她来厂督府之后才挑上来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也随之有些忐忑。露珠原本虽也是个二等丫鬟,但是府里原本就没有她的活计,便只能在后厨帮工。被提拔上来之后,活也轻了月银也涨了,主子又十分宽容随和,竟比从前在家还没被卖做奴婢时过的还舒坦些。所以虽然初时陈青鸾待她并不算亲近,甚至还总支开她不叫近身伺候,但她还是盼着陈青鸾能一直得到老爷的青睐,毕竟这样没名没分,兼之终身不可能有子嗣傍身的尴尬身份,若失了宠爱,那便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今日听闻宫里赏下来四位美人,她心里便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挨到了晚间,又见陈青鸾冷着脸倒头就睡,便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多言,只能偷眼观察着外头的动向。
  陈青鸾再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她素来只要心头有事压着,夜间就难以安眠,早晨没人叫,便少不得要睡到晌午,见露珠来给她打水洗漱的时候一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暗笑却不点破,只道今日便不在府里用饭了,仍是出门去照看生意。
  陈青鸾给苏仁甩脸子的事儿,早就传遍了整个厂督府。
  待收拾妥当,一推开屋门,只见院子正中的石板地上直挺挺地跪着一个姑娘。
  陈青鸾转头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露珠道:“这位是昨儿新进府的景婳姑娘,昨晚上老爷点了她近身侍候,结果半夜里便被撵出来跪着了,也未说叫她跪多久。今早老爷从她身边路过时,就好像是路过了一块石头,瞧都没瞧她一眼,更没叫她起来。”
  陈青鸾道:“你竟是都知道了,若以后还有这样的热闹,记得叫上我一起看。”说罢便向院子中间走去。
  盛夏晌午的日头毒辣非常,陈青鸾刚从屋里出来,被晃得睁不开眼。只见那景婳姑娘看着身形单薄,虽然还是直挺挺地跪着,但是已经在不住打颤,衣衫早就被汗水浸透,鬓发一缕缕贴在面颊上,嘴唇苍白如纸。
  跪了一整夜加一个上午,早就已经神志恍惚,她突然觉着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刚要去看身后的来人是谁,还没转过头去,便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中暑了?来搭把手把她架到那边阴影里。”
  露珠却犹豫道:“小姐,这可是老爷叫她在这跪着的,咱还是别插手了,万一回头被迁怒怎么办?”
  陈青鸾道:“中暑有时候也是要命的,现下就算即可去东缉事厂求情,一来一回也要耽误许久,人命关天的事,管不了那么多了。”
  见陈青鸾坚持,露珠也不好再说什么,将人扶到了廊下,又拿凉水沾湿了帕子给景婳擦了脸。过不多时,那女子悠悠转醒过来,仍然模糊的视线里只见一个女子端了碗汤递给自己道:“拿稳了慢慢喝,清热解暑的。”
  她依言接过,入口是略带辛辣的清凉口感,她缓缓将一碗都饮尽了,脑子也逐渐清醒起来,她认出陈青鸾便是昨日同苏仁坐同一辆马车回府的那位,只见她倚在自己斜对角的栏杆上,缓缓摇着手里的团扇,对身旁的侍女道:“最近天气真是太热了,你去通知一声,就说接下来如果还是这般热,就不用替我准备马车了。”
  露珠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陈青鸾转过脸来,对景婳道:“可有感觉好一点?”
  景婳点点头道:“已经好多了,多些姑娘相救。”
  陈青鸾道:“你且先别忙谢,我救你是因为我见不得有人在我眼前受苦,但督公既是叫你一直跪着,那我此举其实是间接让你违背了他的命令,等他回来知晓此事,还不知道会怎生发作呢。”
  景婳道:“若是姑娘没有出手相助,那我怕是都没命等到主子回来呢,但愿别牵连到姑娘才好。”
  陈青鸾看着对方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十分别扭,心道是谁牵连了谁还不一定,但也不欲点破,只道,“你且在这里多歇歇,等日头不那么毒了少不得要回去继续跪着,至少叫他回来时别亲眼见你违背了命令,虽然这厂督府里处处都是督公的耳目,但总归还是要做做样子的。”说罢便欲转身离开。
  “等等,姑娘不问问我为何被责罚吗?”
  陈青鸾头也未回,一边继续走远一边道:“督公罚人哪用得着理由,若不高兴了杀几个人玩玩都是常事,他若看谁不顺眼,那做什么都讨不到好,就别庸人自扰喽。”
  等这话传到苏仁耳朵里的时候,他抬手就拍碎了身边的小桌,唬的原本一边在苏仁身后等候吩咐一边打瞌睡的苏海子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
  苏仁拧紧了眉头,转头对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李德喜道:“本督在你们眼里,真的这般不可理喻么?”
  李德喜道:“督公对咱们这些属下都是赏罚分明的,至于您内宅的事嘛,属下没经历过,实在不太清楚。”
  且说陈青鸾出了广川阁的院门,正见到露珠迎面而来,她见到陈青鸾,诧异地道:“这大热的天儿,小姐连铺子都不去了,不回房里纳凉又要去做什么呢?”
  陈青鸾道:“自然是要找些能让人头脑冷静的事情做。”她凑到露珠身边,故作神秘地接着道:“难得今日得空,我想去北院瞧瞧。”
  露珠听到这话瞬间变了脸色,她道:“那北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何必去凭白污了眼睛。”
  陈青鸾道:“你若不想去,可以自己回房歇着,我自己去便是。”露珠又哪能放心,一跺脚急忙跟了上去。
  厂督府的北院,就如同紫禁城里的冷宫,唯一不同的是,宫里的女人十之八九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去冷宫走一遭。
  北院的远门平日里都锁着,正巧此时刚过晌午,送饭的小太监刚收了用过的食盒出来,一转身看到了督公身边的红人,差点以为自己是被晒出了幻觉。
  听闻陈青鸾要进北院去看看,他的态度跟露珠如出一辙,但见陈青鸾十分坚持,便说要去先请示一下徐嬷嬷。
  徐嬷嬷平日里虽然待陈青鸾十分恭敬客气,但也总是规矩来规矩去的三句不离口——毕竟是宫里出来的管事嬷嬷,总恨不得将厂督府打理的跟皇宫一样戒律严明。陈青鸾是有些惧她唠叨的,便笑着往那小太监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那小太监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意帮她把门打开,同时又嘱咐道:“姑娘您要看便看,但是回头出了院子便将在里头见过的东西都忘了罢。”
  陈青鸾只笑着点头,缓缓步入院内。
  院内十分萧瑟冷清,似乎连温度都比别处低了。
  陈青鸾正要往里走,却听露珠“呀”的惊叫了一声,她闻声回头,只见露珠一脸惊恐得指向侧面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子道:“有人盯着咱们。”陈青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残破的窗户纸中,却有一双泛红的眼睛在看向这边,见被发现就忽地退开,似乎极为惊恐。
  陈青鸾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窗沿问道:“这位姑娘,可以让我进去坐坐么?”
  半晌,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双眼睛又凑到了窗边,里头一个低哑的声音道:“你不是被关进来的?你来做什么?”
  陈青鸾道:“我犯了事,自知逃不脱要被处罚,不过督公现下还没回府,所以我先过来瞧瞧需要准备些什么。”
  那女子似乎信了这话,将门打开,又退到一边给陈青鸾让了条路出来。屋子非常小,摆了一床一桌之后,只余下绕着桌子的一圈空间,连绕过凳子的富余都没有,那女子将小凳往陈青鸾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又向后缩回了床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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