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食多磨——闲眉
时间:2019-01-31 10:50:09

  沈济听说她要回武昌府,倒是不惊讶,毕竟沈家的几位老爷已经闹了一出又一出了。
  他认真听过沈依依的叮嘱,和她一起挑选了几名身体强壮,且擅长骑术的家丁,专门担任送信一职,这样即便沈依依身在武昌府,也能及时了解到杭州府各店的情况了。
  沈依依交代完店里的事,又把管家叫了来。这座宅子里的奴仆,她打算带走大半,仅留少数的几名看家,毕竟武昌府的沈家才是龙潭虎穴,而这里只要她一走,就是一座空宅,出不了什么大事。
  她与龙远镖局签订的合约尚未到期,此去武昌府,既有镖师护送,又有奴仆跟随,想来应该是非常安全了。只希望汪清和小胡椒那丫头在路上少吵闹,让她多安静一会儿。
  自从收取了加盟费,她手头的闲银不少,所欠晋国府的房款,早已结清。而船家李娘子的那二两银子,也早就给了李贵,由他代为转交了。
  李贵听说她要走,丢下手头的活儿,急急忙忙地赶来:“沈小姐,我爹刚刚来信,让我把店里的股份分你三成,你怎么却要走?”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急什么。”沈依依笑道,“怎么,你爹赢了刘大厨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回来了!”李贵道,“我爹重回丰和楼了,他让我也去,我没答应。”
  “李伯重回丰和楼了?这可是好事儿,回头我要是去京城,一定上丰和楼找他。”沈依依由衷地替老李头高兴,又问李贵,“你怎么不去?舍不得脚店?”
  “对,舍不得!”一说起脚店,李贵的眼睛就闪闪发光,“沈小姐,你若是去京城,见到了我爹,一定要记得告诉他,我们家的脚店,现在生意可红火了!”
  “好,我一定记得。”沈依依看着容光焕发的李贵,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一天后,沈依依安排好各项事宜,并收拾好了行李,派人去驿馆通知了胡枢。
  胡枢让她先去北关门,随后亲自押送着沈二老爷一行,与她汇合。
  沈家的几位老爷显然是被胡枢教训过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显得格外老实。
  而沈三太太则是躲在马车里,压根就没敢出来。
  沈依依深深地觉得,自己又欠下了胡枢的一个人情,心内颇有些不安,不知何时才能还清。
  胡枢背后做了这么多,但见到了沈依依的面,却什么都没说,仅道了一声“保重”,便将她送上了马车。
  车队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视野里,胡枢并未过多停留,很快便翻身上马,朝着驿馆疾驰而去。
  他看起来是很着急的样子,松烟忙追在他后面问:“世子,是不是有公务没处理完?”
  “对。”胡枢回答了他,“我得赶紧把手头的事办完,争取明天一早就出发。”
  “出发?”松烟疑惑道,“去哪儿?”
  “去武昌府。”胡枢答道。
  “去武昌府?!”松烟惊讶了,“世子,我们为什么要去武昌府?您的咳嗽还没好利索,不宜赶路!”
  “一点小病,不碍事。”正说着话,胡枢又想咳,连忙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我说了要请沈大小姐去参加暖炉会,我得去给她送请帖。”
  松烟看出他想咳,急道:“世子,暖炉会是十月初一,早着呢,您派个人去送,不就得了?”
  别说时间尚早,就算时间紧迫,也没有世子亲自去送请帖的道理啊!
  胡枢忍着咳,没有再说话,直到抵达驿馆,下马歇了好一会儿,方才对松烟道:“沈家人对沈大小姐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此去家中,处境肯定不妙,我亲自去送请帖,是希望沈家人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好一点。”
  “这……这……您……”松烟太过于惊讶,都变结巴了,“您,您为什么对沈大小姐这么好?”
  胡枢一本正经地解释:“她回武昌府,是我的提议,如果她回去后遭难,岂不是我的罪过?”
  好像是这个道理,松烟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他家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连沈大小姐回不回武昌府都要掺一脚?
  唉,算了,管闲事就管闲事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希望他的咳嗽赶紧好,路上少遭点罪。松烟想着,给胡枢煎药去了。
  胡枢服过药,觉得好了些,连夜赶完公务,带着几名随从,赶往武昌府去了。
 
 
第86章 我是头猪
  京城少雨,常年干燥,在马蹄声声扬起的尘土中,蔡祯一马当先,冲进了城门,后面跟着趴在马背上,已经累得半死不活的胡樱。
  蔡礼听说蔡祯回来了,很是高兴,不顾腿伤未愈,迎到了大门前。
  蔡祯于门前下马,满脸凝重。
  蔡礼瞧出了不对,心头顿时一紧:“祯祯,怎么了,是不是沈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蔡祯不答,只是摇头。
  蔡礼愈发焦急,一个劲儿地追问。
  蔡祯让人把胡樱扶了过来,羞愤道:“我不好意思说,你问她。”
  自己说不行么,为什么非要她来,她的腿已经快磨断了……胡樱强打起精神,将半边身子靠在了丫鬟身上,道:“蔡公子,沈依依在杭州府,竟不顾廉耻,穿我堂兄的衣裳。”
  “穿你堂兄的衣裳?”蔡礼一脸的不相信。
  胡樱忍着腿疼,开始真真假假地编故事:“沈依依在杭州城外,被沈家沉塘,身上湿了,明明车上有沈三太太的衣裳,她偏不去换,却拿了我堂兄的衣裳穿,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蔡礼直直地看了她半晌:“在杭州城外,被沈家沉塘?”
  她那种贱人,不该被沉塘么?胡樱暗自撇嘴,道:“是啊,估计是沈家等不及带她回武昌府,就在杭州城外动手了,不过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救了,没死成。”
  蔡礼发了好一会儿愣,又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啊……胡樱想了想,道:“上回我爹来信,说沈家要把她嫁给吴德,沈依依欢天喜地,不过最后亲事没成。哦,对了,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听说她已经跟沈家回武昌府了。”
  “沉塘?嫁给吴德?”蔡礼喃喃地念了几声,突然抬起手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一掌,“备马!去武昌府!”
  扶留吓了一跳:“少爷,您的腿伤还没好,怎么骑马?要不咱坐车?”
  蔡礼没作声,一眼看了过去。
  蔡礼平时没个正形,但这一眼,却委实可怕,扶留什么都不敢再说,赶紧备马去了。
  蔡礼催得急,扶留连行李都没准备,一刻钟后,两人便在门前上马,飞驰而去了。
  蔡祯看着蔡礼走远,这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你刚才瞧见没,我哥哥的眼睛都气红了,他准是去武昌府找沈依依算账的。唉,我哥哥也真是可怜,他待沈依依一片真心,沈依依却这样对她。”
  胡樱也很是高兴,觉得腿疼都好了几分:“祯祯,我跟你讲,其实我早为沈依依准备了一门好亲,只等你哥哥对她死心。”
  “你想得还真是周到。”蔡祯抿嘴笑了一笑,拉起了她的手,“你放心,你帮了我,我一定也会为你的事不遗余力的。”
  说实话,她实在是瞧不上胡樱,但胡樱人傻,好糊弄,有个这样的嫂子,好像也不错。
  胡樱得了这样的保证,顿觉神清气爽:“那我先回去养几天伤,等你的好消息。”
  蔡祯含笑点头,看着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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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骑快马,疾驰在通往武昌府的官道上,马蹄急促,扬起阵阵尘土。
  自从出门,蔡礼就没开口讲过话,扶留侧头看去,只见他眼眶发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据说烧伤,是所有疼痛中最让人难以忍耐的,他的腿上的烧伤本来就没愈合,而今骑马一磨,只怕早就皮开肉绽,痛彻入骨了。
  扶留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发白的面孔,十分地不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少爷!”
  蔡礼没有回应,双手紧紧攥着缰绳,血管暴起,骨节突兀,泛出片片青白色。
  扶留急了:“少爷,歇歇吧!您这样子,是撑不到武昌府的!”
  蔡礼依旧没有回应,直到看见了前方道旁的驿站,方才将手一松,滚下了马来。
  扶留急忙下马,将他扶到驿站内坐下。
  驿站小吏端了水来,扶留喂蔡礼喝了几口,方才觉得他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少爷,您现在觉着怎样?”扶留急切问道。
  蔡礼满脸痛楚,闭上了眼睛,口中却是道:“我是头猪。”
  啥?!扶留惊得手一抖,差点泼了水。
  蔡礼难过地摇着头,道:“我怎么会听胡北斗的话,光顾着摆平长辈,却把沈大小姐一个人丢在杭州府。”
  这……扶留想着胡樱之前说的事儿,安慰他道:“少爷,您别太生气,也许只是一场误会。您想啊,胡世子那样刻板的人,平时多看女人一眼,都认为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可能让沈大小姐穿他的衣裳?”
  蔡礼睁开了眼睛看他,神色怪异:“我说的是,沈大小姐被沈家沉塘,还有沈家让她嫁给吴德!”
  啊?
  扶留自诩为是一名称职的小厮,却没能猜出少爷的意图,感到十分惶恐,不敢再说话了。
  蔡礼攥起拳头,狠狠地砸了自己几下:“我哪来的脸说自己喜欢她,每次她遇险的时候,我都不在她身边!我没有替她排过忧,我没有帮她解过难,我甚至不清楚,她是如何渡过一次又一次难关的!我不配!我不配说喜欢她!”
  扶留怕他伤了自己,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少爷,您听我说,您不惹事儿就很好了,没人指望您排忧解难!”
  这小厮哪头的?!蔡礼用空着的那只手,朝他后脑勺上扇了一掌:“你整的那些小册子,全是银样蜡枪头,有什么用?!”
  “那不是为了讨沈大小姐喜欢吗?”扶留捂着后脑勺,十分委屈,“以前沈大小姐顺风顺水的,没这些三灾六难啊!”
  也是,沈依依以前是武昌府首富家的嫡长女,家中有钱,吃穿不愁,还掌管着京城的酒楼,能有什么磨难?
  蔡礼想着,叹了口气:“还是我傻,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忘了现在的她,处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没事儿,少爷,还不迟。”扶留安慰他道,“咱们这不是正朝武昌府去吗?”
  刚才蔡礼伸手打他,都没力道了,可见伤势不轻,体力不支,但他们已经出门老半天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朝武昌府赶了。
 
 
第87章 暗藏的心疼
  “对,还不迟。”蔡礼点着头,沉声道,“我发誓,从今往后,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我都要守在她跟前,寸步不离!”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少爷,这有点难度吧?扶留瞅了他一眼,给他泼了点凉水:“少爷,家里除了夫人,其他人都还没同意这门亲事呢。”
  亲事未定,如何每日每夜,每时每刻?
  蔡礼朝四下看了几眼,问道:“这里是驿站?”
  “是驿站,少爷。”扶留答道。
  蔡礼又问:“咱们有没有带将军府的名帖?”
  名帖是某种意义上的身份证明,自然是带了的,扶留从怀中掏出一份来,递给了他:“名帖在这儿呢,少爷,您要用?”
  蔡礼接过名帖看了看,道:“取笔墨来,我要给我爹写封信,让驿站送给他。”
  大梁朝对镇守边关的将领有优待,每个月可以使用驿站,寄出家书一封,只是将军府多得是送信的家将,从来没用过。
  今儿他们走得匆忙,什么随从都没带,这条优待政策倒是派上用场了。
  驿站有笔墨,借用不难;给将军送信,也不难,可是这档口,一封信能改变什么?扶留疑惑道:“少爷,您要跟将军写什么?”
  “我要告诉我爹,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游手好闲了,我要发愤图强,努力考个武状元,认真当一名武将,争取有朝一日能和他一样,手握重兵,为国效力。”蔡礼认真地道。
  “少爷!”扶留吓得四下张望,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您疯了吗,这些都是将军最忌讳的事!”
  也许连花氏都不知道,蔡礼如今的不务正业,并非他天性懒散,而是蔡复广刻意为之。
  没办法,蔡复广手握兵权,又威名远扬,太遭人嫉恨了,如果蔡礼也变得有出息,只怕祸事马上就要登门了。
  他虽然只是个小厮,却还记得先帝在位时的事情,威震边疆,戎马一生的威远将军,就是因为父子二人都在军中效力,且威望太高,为先帝所忌惮,这才遭来了杀身之祸。
  有了威远将军的前车之鉴,而蔡复广又只有蔡礼这么一根独苗,自然思虑得要深远些。
  将军此举能保家宅平安,是好事,只是苦了蔡礼了,明明功夫高强,阵法精通,却偏偏只能压抑自己,当个不务正业的纨绔。
  唉,京城那些人,有的瞧不起蔡礼,道他游手好闲,没有出息;有的羡慕他家世显赫,只用玩乐,不必承担责任,可又有谁知道他心里的苦?
  扶留想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蔡礼不知扶留转瞬间已经开始同情他,颇为自得地道:“所以,我爹要想让我继续不务正业,就赶紧把求亲书给我送来。”
  这世上最让人难过的事,并非身陷囹圄,而是明明身心受困,却还装作若无其事吧?扶留看着蔡礼得意洋洋的样儿,心里愈发难过,竟是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他生怕蔡礼看出异样,连忙夸他:“少爷,您居然能想出这法子,真是长大了。”
  “老子一直都很大!”蔡礼横了他一眼。
  “”少爷,您这个时候开黄腔合适吗?扶留无语片刻,又忍不住给他泼凉水了:“少爷,您别高兴得太早,就算将军同意了您的亲事,还有二房他们呢,您得加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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