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的上半身明晃晃地露在外面,阮啾啾连忙别过脸:“你干嘛!快把衣服穿上!”
听到阮啾啾的怒斥,程隽原本要到书房的脚步暂缓,反而走到她的面前,停下。
他弯下腰,阮啾啾瞥眼便能看到极其美好的风光。
还有……肩胛骨处留下的草莓印和挠痕。
他的皮肤是奶白色的,更显得红痕触目惊心,依稀能从中看出晚上是有多么激烈。
罪魁祸首阮啾啾的脸瞬间爆红:“……”
……
……
程隽慢吞吞地说道:“害羞什么?”
阮啾啾:“咳咳咳……”
也是,草莓印是她干的,挠痕也是她干的,有什么可害羞的。尽管如此,阮啾啾依然忍不住面带赧色:“去把衣服穿上,小心别弄感冒了。”
“哦。”
一个吻结束之后,程隽便恢复正常,仿佛在雨夜中,眼底涌动着的激烈的情绪并非是他。
他依言换了衣服,阮啾啾熬好姜糖水,倒在碗里,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端到桌上。瓷碗透热,炙热的温度瞬间穿透指腹,烫得她一个哆嗦,差点儿把碗打翻在地。
“啊!”阮啾啾手没拿稳,眼看滚烫的汤水要倾在她的手臂上,恐怕得结结实实地烫一下。
身后的程隽比她反应更快,上手接住碗。冒着热气的姜糖水打翻一小半,尽数洒落在程隽的手上,在阮啾啾的惊呼中,他稳稳拿住,皮肤瞬间被烫得泛了红,程隽却很淡定。
“天啊你怎么用手接了,快放下快放下!”
阮啾啾拉着他到洗碗池,水龙头拧开,哗哗的水洒落,一遍遍地冲着程隽的手,好让滚烫的伤冷却一些。家里没有烫伤药,阮啾啾回忆着附近最近的药店,这个点应该还没关门。
她叮嘱程隽多冲一会儿,至少得冲个十分钟,自己则要去药店买药。
程隽拦住她。
“不用了。”
“这会儿感觉不到疼,等会有你难受的。”阮啾啾又生气又心疼,视线一直落在程隽的手上,“药店很近,上次不还给你买过药吗,几分钟就回来了。”
“那我跟你一起。”
程隽关掉水龙头,擦擦手,回卧室穿外套。
“不用了,这么大的事,哪需要两个人一起。你听我的话,多冲冲凉水。”阮啾啾想,程隽的手那么值钱,把一百个她卖掉还不一定值这么多。
“不行。”程隽站定,望着阮啾啾,“要跟你一起。”
他的“一起”咬得极重,似是在强调着什么。
阮啾啾愣了一下,忽然明白,程隽此刻的不安感或许是她想象不到的严重。想想也是,程隽的心思敏感,每当她有异样情绪的时候,都会率先察觉到,而现在感受到阮啾啾的焦虑,也许……他比她更加焦虑。
她不由扬起唇,试图缓和气氛:“别多想,又不是出去就不回来了。好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一起走。”
雨夜冷风阵阵,阮啾啾穿上外套,却看到程隽的一只手已经红彤彤一片。
她走上前,说:“我帮你。”
她揪住衣摆,拢在一起,一手拽着拉链向上拉。拉链的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一不小心卡到中间,怎么也拉不上去。阮啾啾一使劲,拉链嗖地一下飞上去,程隽正低着头,拉链向上一滑,正好夹到他的下巴。
程隽:“……”
阮啾啾:“对不起……”
拉链重新拉回到胸膛的位置,然而,程隽的下巴已然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一双眼眸默默地凝视着她,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今日份的程隽负伤惨重。
阮啾啾看着看着,没忍住又笑了。这一次不像方才僵硬地扯起唇角,而是眉眼都盛着满满的笑意:“你大概是最凄惨的霸道总裁了。”
原本有些奇怪的氛围,因为这一小小的举动,又重新恢复轻松愉快。
潮湿的雨夜显得有些清冷,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程隽的手烫伤不严重,哪怕不用烫伤膏,过几天也能好个七七八八。药店里的几名店员羡慕不已,调侃小两口真是恩爱,阮啾啾本来满心的着急,听到她们这么一说,面颊浮起一抹不好意思。
阮啾啾把药揣进兜里,拉着程隽回家。
脚下的沥青路潮湿泥泞,一不小心还会踩到水池。阮啾啾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踮着脚尖,一手紧紧拽住程隽的袖子:“下雨就这一点不好,特别容易触雷。”
程隽慢吞吞地唔了一声。
“你这几天还是少用手,虽然说是不严重,但伤就得好好养。”
“嗯。”
“还疼吗?”
“如果我说疼,你会抱抱我吗?”他问得理直气壮。
两人的谈话中断,阮啾啾沉默几秒,噗地笑出声:“你这么高个头,好意思撒娇啊。”说着,她忽然转过身抱住程隽,不忘摸摸他凌乱而蓬松的头发。
程隽就像是一条温顺的大型犬,任由阮啾啾将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还疼吗?”
“如果我说疼,你会亲亲我吗?”
阮啾啾:“……别蹬鼻子上脸哦。”嘴上这么说,翘起的唇角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
两人缓慢地朝着回家的方向走,有程隽在身边,阮啾啾便莫名地安心。她想,就算有再多问题程隽都会解决,程隽便是那种看起来不太靠谱,其实非常可靠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梯,程隽在前面一手抄口袋,一手勾着阮啾啾的食指。
阮啾啾跟在身后,忽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古希腊神话中的俄耳甫斯?”
“嗯,音乐天赋极高。”
“还记得关于他的妻子的爱情故事吗?他想从冥府带回自己被毒蛇咬死的妻子,得到准许后牵着她的手往人间走,却被告知在见到人间第一缕阳光之前不许回头,否则妻子会永世被留在冥府。”
程隽慢吞吞地问:“……非要说这么可怕的故事吗?”
阮啾啾:“……哦。”
想想也是。
她只是联想到俄耳普斯的故事,却差点儿忘记做过的梦。经过程隽这么一提醒,上下联系岂不是成了此刻的程隽和她,的确还挺可怕。
阮啾啾连忙呸呸两声:“乌鸦嘴,我乱说的。”
程隽握紧了她的手指:“所以,你别乱跑。”
不论去哪里,都必须是他能找到的地方。
“我……”
“啪”地一声,整条楼道应景地陷入黑暗,阮啾啾差点儿被吓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随即她意识到,老房子的线路估计又出问题抢修了。程隽陡然用了劲,拽住阮啾啾不松手,她连忙安抚程隽情绪。
“别怕别怕,我刚刚瞎说的,我就在这里呢。”
正是说什么来什么,阮啾啾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方才情绪紧张之下,差点张嘴一个卧槽,幸好被她硬生生憋回去。
要不要断电断得这么及时啊!别说程隽,连她都得要吓死了。
“吓死我了……上次才多久啊,怎么又出问题。”
程隽问:“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我找一下手机。”
程隽出门没带手机,幸好她有带,在口袋里翻了翻,一不小心把药膏跟着拽出去,掉落在地上,阮啾啾哎呀一声,连忙伸手要拿。
刹那间。
灯亮了,楼道里恢复灯光,不再是漆黑一片。
身后没了动静,程隽脸色变了,迅速回过头,却在下一秒忽然僵在原地。
楼道里干干净净,台阶上滚落着一剂治疗烫伤的药膏,正孤零零地躺在原地——
唯有阮啾啾。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我这嘴,可能是被霉神开过光……
第106章
阮啾啾维持着低头捡药的动作,忽然懵了。
骤然亮起的光是明晃晃的日光,如果说楼梯忽然来电可以解释,那么现在,头顶着大太阳是怎么回事???
她愕然地睁大眼睛,站直了身体。
周围有行人匆匆走过,偶有人向阮啾啾所在的方向投来诧异的视线。此时正值夏日的正午,阳光暴晒,火辣滚烫的空气烧灼着每一个细胞,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浑身上下就跟着了火似的火燎火燎。
阮啾啾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衣,明显和周围露出的明晃晃的大腿胳膊不一样。
她热得出了汗,走到一棵大树的阴凉下。身旁的公交车站三三两两的行人站在原地,几个准备上学的男生目光凑到阮啾啾身上,便移不开了,一个个脸颊通红,指着阮啾啾窃窃私语。
阮啾啾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广告牌倒映出她的轮廓,依然是那张脸,依然是和程隽分别前的一身衣服,怎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程隽现在在哪里?
一辆公交驶向公交车站,停下,这熟悉的一幕渐渐翻动起阮啾啾的回忆。她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呆滞地看着公交车缓缓启动。那辆是她经常会坐着去附近一家商城看电影的公交车,但是,这不是上一世的记忆吗?!
所以说。
她……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阮啾啾不敢置信。若是她回到原来的世界,那她的身体是否还存在?或者说,同样是被另一个人使用?
她踉跄着快步朝自己住了几年的大楼走过去。她的面色苍白,步履不稳,擦肩而过的行人纷纷诧异地望向这个美丽却又失魂落魄的女人,有人好心地上前搭讪,询问阮啾啾是否需要帮助,都被她拒绝了。
她此刻的脑袋混沌一片,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梦,还是发生了某种不可控的变化呢?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她的心渐渐沉下去,沉入到深不见底的湖里。
阮啾啾住着单身公寓,一楼需要密码才能进去。她无比确定地输入自己的生日,却显示密码错误,她不敢相信地又试了一遍,又显示密码错误。
冰冷的提示音像是在嘲笑着阮啾啾的自不量力。
她站在原地,茫然地仰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大楼。
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无数次怀念着自己的房子,现在站在这里,却像是异乡人回到陌生的故土,没有熟悉的故人,与她而言仍旧是异乡。
这里还能算得上是家吗。
一想到程隽被孤零零地扔到另一个世界,当他发现她居然在楼梯消失不见的时候,该有多么的恐慌绝望,阮啾啾的心脏不由一阵阵地揪着的疼,疼到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拽着胸口的衣领,缓缓蹲在地上,好让自己能大口大口地呼吸。气管逼仄到呼吸困难,她一阵头晕眼花,就像是当头一记重锤,整个人都懵了,待到意识清醒,便被这巨大的痛苦击倒,只想倒在地上。
嘀嗒,嘀嗒。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瓷砖上,很快便渗入缝隙消失不见。
“这位女士?你还好吗?”
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像极了顾游。阮啾啾如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抬起头,却和一张陌生的年轻的脸撞在一起。
男人约莫二十出头,干干净净,笑起来的时候还有酒窝。他望向阮啾啾的时候先是被她满脸泪水吓了一跳,随即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阮啾啾。
“别哭了别哭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阮啾啾接过纸巾擦掉眼泪,紧抿着唇,沉默地摇摇头。
“没事,谢谢你。”
“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抱歉,我是看到你很难过。”对方手足无措地双手撑着膝盖,低头端详着正蹲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阮啾啾,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停止这副难过的表情。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是这样子哭的,仿佛整个人陷入一种无端的绝望,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你是这里的住户吗?”年轻的男人耐心地询问,“我就住在这里,如果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
“等等,你住在楼上?”
阮啾啾忽然望向他。
“呃……是的。”
“就住在这个单元?”阮啾啾朝单元门指了指。
“是的。请问——”
“那你知不知道,401的住户在吗?”
对方先是一愣,随即挠挠头,说:“不好意思,我有些糊涂了,你是来找我的吗?我就住在401。”
“……”
阮啾啾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他,又抬头望向熟悉的大楼,她确定自己没有走错,住了几年的地方,地址都能倒背如流,怎么可能会认错。但是,为什么对方住在这里?
阮啾啾拽住他的袖子,急切地问道:“之前有没有人住在401?我是说,一个女孩子,会画画的女孩子。”
“咦。”
男人眨眨眼睛,说:“原来你是找她啊。但是……这个女孩早在几个月前便因为猝死过世,房东第二天收房租的时候发现的异样,可惜已经迟了。当时上了新闻,没有人敢住这个屋,我看价格还挺便宜就……抱歉……”意识到阮啾啾认识对方,这么说的确有些冒失,男人面带愧疚地道歉。
阮啾啾持续呆滞。
她死了?
呸,不是,意思是,原来的她,可能已经化为一培土了?
“那她的尸体呢?”阮啾啾追问。
“可能火化了。”
“是这样吗。”她喃喃自语道。
阮啾啾只想到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孤家寡人,连个身份证件都没有,唯一的手机信号空号。所以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