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有点想笑“做什么啊？”
“……”他不说话，眼睛里的星星湿润而且明亮。
“哎呀，乖一点，一个人出去玩好么？”
147
林樾吃饭用左手用得挺好的。
姜棠坐在他对面捧着脸看他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试。简直太可爱了。
他被姜棠看得不太自在，问“……怎么一直看我？”
“看你可爱呀。”姜棠很耐心地一直看着他，“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是我的男朋友的话，我可能会做你的粉丝的。就是那种，每天在超话里说‘樾樾真可爱’、‘爆炸爱你’的那种粉丝，知道吗？你平时会不会看你自己的超话？——啊，不过你现在不准看超话的表白，离女粉丝远一点，知道不知道。”
“我没看过。”他辩解，“不看的。”
“好好，不看。”
吃完饭姜棠帮他换手上的绷带。把手拉过来，先慢慢拆掉绷带和敷料，再用碘伏棉球涂一层碘酒消毒。伤口又已经结痂了，很薄，姜棠动作很轻柔，一边涂碘酒，一边问“疼吗？”
“不疼。”
“当时，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啊？为什么会受伤，还这么严重？”
“……”林樾望了望天花板，想了想措了一下辞，“简单哥说是黑粉。不是，是其他队伍雇的人。”
“啊？”
说起来其实不复杂。线下小组40进20，ace不知道什么孽缘，总是碰到asd战队。asd几乎和ace是同批起来的战队，但实力比不上ace，总是在正面团战被ace团灭。asd本来有可能进ci正赛，但被ace团灭了好多局，眼见着没有希望了。
小组赛最后那天在休息室，asd的人和ace爆发了冲突——起因还是asd嘴贱，说林樾一个人把圈子风气搞坏了，女粉把电竞圈当娱乐圈搞，人呢又没什么本事靠梦帅罩，那不就是电竞废物；ace不过就是有后台谁知道开没开挂巴拉巴拉扒拉。他们嘴贱，林樾当然不会同他们辩解，但hy的暴脾气当时就上来了，要和他们打架——但打架不就趁了他们心意吗？打架是会被禁赛的！
tranil拉住了hy，没打架没遂了asd的心意。那群人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然后就有了手伤的事。
当时那个男的，拿着一包碎玻璃渣碎刀片，手上还有啤酒瓶，摇摇晃晃就跟喝了酒一样冲上来。他不找别的目标，就那么直挺挺地冲林樾来了——
林樾当时下意识一挡。手指一抓，一手的刀片和玻璃渣。手臂也被同时，被酒瓶砸中，划了深深的伤口。
电竞圈哪里是什么和平温柔的好地方。不是的，场下的事情比场上更乱。
姜棠给林樾再涂上敷料，缠上绷带和胶布。她低着头，有点心疼“下一次要小心呀，林樾你不知道我多心疼。你当时好可怜呀，我想我们樾樾，怎么那么惨。”
“……还好吧。”林樾耿直地直男发言，“其实不痛的，而且我后面也上场了。”
“——啊，你还敢说你上场了？你都没有提前跟我说。我在台下看你，手都在往下淌血，我多难过你想过吗？”
林樾用左手碰她的脸颊“没事了。”
第54章 54.C54
148
ci结束是六月中旬，而七月下旬gi全球邀请赛正式开赛, 今年gi的主办方是韩国。┏104399国内三支队伍将提前半个月左右到达韩国开展训练赛, 因此在国内目前还有一个月左右的训练时间。
ace在自家基地里训练了一周多，就被拉到隔壁dct基地和dct、g一起进行封闭训练。封闭训练说是封闭, 其实跟在自家基地训练没什么区别——毕竟就在隔壁。
官方各路教练解说分析师组成了智囊团，持续为封闭训练思路和对策。
ci结束, 姜棠从n市回到b市之后就开始了期末考试周复习。t大本科毕业要求修够140个学分, 她大一大二一共修了120个学分。因此大三课程实在是少, 考试周只有两门专业课考试，还都排在考试周前两天，考完之后就彻底放假了。
按常理, 到了大三, t大经管学院暑假应该是要出去实习的。大部分同学在三月份之前就申请好了实习, 姜棠那个时候跟风申请了joldan sachs的ibd实习，还随便给国内券商投了几份简历，但都没抱太大希望——因为她毕竟, 专业课成绩非常一般。
令人吃惊的是好几家国内券商都回复了她, 请她去参加面试。她甚至面试过了两家，拿到了实习offer。
暑假开始，就要考虑实习的事情了。姜棠在微博上跟一直叫她“合鸟王棠”、发鸽子图的粉丝解释，“马上就要去实习啦，所以以后直播估计咕咕咕得更多了, 大家有什么问题的话尽量邮件联系我, 好吗？”
粉丝不好！不行！我不同意！合鸟王棠, 咿咿呀呀，你这个世间薄情郎！
粉丝安得快人如翼德，尽诛世上负心人，我恨！
姜棠……
当然也有问她去哪里实习求巧遇求邂逅的，她打个太极绕过去。
粉丝你说的我们都懂，我们就想知道在你直播间还能不能看到樾樾。
姜棠回复那个顶着“小kant的眼镜片”id的粉丝不行呀，他们在封闭训练。
回复完上面那条信息，姜棠突然收到了ace官博小姐姐的私信。
小姐姐问
棠棠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ace实习呀？
可爱eoji可爱eoji
姜棠手速快过脑速，打了一发“？”过去。
卷卷就说
要去打gi了，俱乐部想拍gi纪录片，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呃，说是gi纪录片也不准确，就是平时拍一点素材，到时候剪个片子出来这样。
不是特别正统的那种纪录片
棠棠你以前拍过那种正统纪录片的吧，我记得就是那个《追溯黎明》，还在我们学校展映过，我去看过两遍，印象蛮深的
《追溯黎明》……
那是我大一和新闻学院同学一起拍的，很粗糙，居然这么幸运被你看过。
gi纪录片大概想拍成什么样子能跟我说一下吗？
太太你是有兴趣吗？太好了我们宣传部真的很缺人！
大概就是跟着队伍每天拍一点素材，最后剪个成片出来，不需要像正统纪录片一样做选材、策划、预访一系列前期工作。
拍就是了，然后后期剪个片子出来万事ok
姜棠看着自己邮箱里实习offer信头精致的券商lo，又想起ace和林樾，很难得地犹豫了。
你让我想一想
149
姜棠其实并不准备进金融行业，实习不过随大流的选择。
如果可以，她想画画，想摄影，想穿梭于中国所有清晨的薄雾间，捕捉如雨的鸟鸣声。有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想她是真的向往那种古典主义理想主义的生活，觉得艺术的精细触觉要高于生活本身。
很多审美理念是她的父亲从小教给她的。父亲的确私德有亏，甚至至今，她仍对父亲恨之入骨，但不妨碍她从父亲那里学来那么多深刻慈悲的艺术理念。如果不是因为关于父亲的变故，她可能，绝不会走到经济与金融这样的功利主义专业里来。
她可能会画古典主义的油画，拍像《追溯黎明》那种穿越晨风和雾霭的片子。大概率会找一个仙风道骨的男朋友，一起去完全未被开发的大山深处探寻原始而神秘的人类尊严。……没有想到，真的是猝不及防的一见钟情，看到林樾那张孤独无表情的脸的时候，她心脏就被攥紧了。
一想到林樾姜棠就，垂下眼睛温柔地笑起来。
姜棠等到十一点，跟林樾打电话。林樾那边有温柔的风声，他大概是一个人在阳台吹风。
姜棠小声叫他的名字。
“林樾，我今天很想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咬字清晰准确。
林樾懵了一下，过了两秒才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你在干什么啊？”
“在跟你打电话。”
姜棠一下子就笑出来“我期末周结束啦，可以去看你吗？你训练顺利不顺利？”
那边风声凛冽，过了一会儿姜棠才听见林樾轻淡的声音，居然有点可怜“被打自闭了。”
他开始描述“一开场就落地成盒，三把。心态崩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听语气简直像服刑人员请求探监。
姜棠想起前几天官方发出来的小视频。一群职业选手被关在基地里训练训练训练，官方采访结束之后，黄浩宇扒着基地的防盗窗热情地对摄像小哥说再见。
网友们看到这一幕，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纷纷唱起了“铁门～铁窗～铁锁链……”
姜棠问“你们封闭训练，可以出门吗？不是全封闭吗？”
“不是……没有那么严格。”
姜棠又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突然问起“如果我去ace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
姜棠从他一阵沉默里解读出了“？”的含义，补充说“就是做随队摄影之类的，给你们拍小视频拍gi纪录片。”
“会跟我一起去韩国吗？是，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应该是呀。你觉得怎么样？”
“好。”他的声音轻轻的，有点迷惘。
150
拍纪录片。
《追溯黎明》的灵感，是一次谈话。
姜棠很多同学，包括她自己，一路念最好的学校最终来到了t大，身边交往的几乎全是阶层相同志趣一致的朋友。到了t大，才发现这所全国最好的大学，原来不是想象中那种纯粹、学术而且高雅的样子，它真实而且分裂。就像《北京折叠》里讲的故事一样，甚至t大校园因为更小，折叠显得更加戏剧化。
大一的时候，和同学聊天。那个同学的家乡位于黄土高原深处，来b市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他聪明、机敏，眼睛里时刻充满忧郁和悲伤。因为亲眼在t大看到更高的几乎高不可攀的上层阶级，因为明白教育或者人生其实根本没有公平可言，因为许多无助的希望而充满悲伤。
姜棠那个时候心里震惊——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世界之外的世界。
然后《追溯黎明》诞生了。这部纪录片的主角就是那个凭自己的聪明考上t大的年轻男孩，他在一次一次黎明里跋涉，到了所有人希望他到的地方，可是还是迷惘。姜棠和几个新闻学院的同学一起，带着dv去到西北，花了暑假三个月寒假一个月拍完片子。
然后《追溯黎明》四处展映，拿了一些奖项。《追溯黎明》让姜棠觉得世界广大并且分裂，拍完片子之后她就陷入了长久的迷惘，像产后抑郁。
后来她就再也没动过拍什么片子的念头，开始直播，开始唱歌，开始窝在沙发上画美少女和美少年，生活又回到了原点。对世界的认知与思考，被静静地压在心底。
姜棠翻了半天书架，找出原来拍《追溯黎明》时候写的拍摄大纲。产生灵感的那天晚上她写完了粗糙的大纲，停笔的时候几乎战栗，那个时候她想一定要拍好这部片子。
她看了看上面秀气的字迹，又想起拍摄之前和之后的日子。
她抬头随手抓了一支笔一张纸，开始写新的大纲。
关于ace的世界赛故事。
ace，电子竞技，一群年轻男孩子的荣耀与悲情，一群游戏玩家的热血与青春。这是姜棠之前二十年从未想象过的领域——只是因为林樾，因为林樾她想，她要亲自参与到这个故事中来。在幕后，把台上台下的故事清晰展现。
凌晨三点她在大纲的时间轴线上填上最后一笔。
她发信息给卷卷。
纪录片，我想试试，可以吗？
卷卷居然秒回。
！太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姜棠看着一长串“哈哈哈哈哈”，也跟着轻快地打了个“那请多关照hhh，我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的”。
卷卷
有的有的！
能拍正统纪录片，我们这种宣传片就是弟弟啦~
姜棠决定好了的事情，一向办得很快。第二天她收拾了一个小箱子，装了几件轻便的衣物，带着自己的dv搬到了ace基地里。卷卷在门口接她，宿舍都安排妥当。
六七点钟ace二队的小朋友们踢踢踏踏下楼吃饭的时候，吴恒一眼看见了姜棠姐姐。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
那天晚上卷卷坐在姜棠的床头，给她讲关于ace的事情，讲用于宣传的纪录片拍法，讲了很多事情，最后卷卷祝她温柔而好梦。
好梦，一觉醒来就是gi。
韩国，首尔。
第55章 55.C55
151
姜棠坐在摄像机正下方，tranil在她正对面坐着, 有点不自在地看周围的布光。
一道来自后侧的轮廓光斜斜地打过来, tranil肩膀和脸颊被镀上一圈脉脉的光辉。
姜棠等他调整了一会儿，才继续问“能不能说一下最近训练赛的感觉？”
“就……挺难的吧, ”tranil笑了笑，挠了挠头, “输得有点多, 最近状态不太好, 有点失眠。失眠的时候就起来复盘，想着这里的失误下回绝对不能再犯——第二天起来又有新的错误了，哈哈。dct他们真的太猛了, 把我们打成自闭症了都要。”
tranil录完一段简短的访谈, 就急匆匆地赶回训练室继续训练了。姜棠看了看摄像机里的画面, 默默计算着这些天拍到的素材。
704 17:09:43
“别拍我——”
hy伸手挡住镜头。他蹲在小花坛上抽一支双喜，沁凉的爆珠薄荷味道袅袅而上。他用力吸了一口，抬头望了望镜头, 终于叹气。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最近，就挺难的吧，训练赛真的太惨了，我都要怀疑我们到底行不行了，真的。快要被打得没脾气了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