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言看了眼计量时间的沙斗,虽然心里还算安稳,但看着城墙之下的厮杀,手里还是渗出了些冷汗。
许锦言想瞧一眼赫连郁,确认他还活着,但她的眼神刚有移动过去的迹象,萧衡昭忽然一伸手,她便被他狠狠拽进了怀里,“就这么想看别人?”
他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
面对这样一个霸道的夫君,许锦言也只能无奈的笑,在人家怀里闷声道:“不…。只是想看看双方的战况而已,你不要这么激动。”
萧衡昭的表情没有舒缓的迹象,将怀里即将探出来的小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过了一会儿,似乎等到了一个时间的节点,他才慢慢的放开了许锦言。
许锦言整理着被他弄乱的头发,瞧了眼周围被刚才那一幕震惊的人,心里的无奈之色更是大起,这个人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真是不知道给自己留面子。他现在又没有带张正那张假脸,用的就是他萧衡昭的本来面目,他顶着那张天神下凡的脸居然还敢这么胡来。
莫说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士兵,就连沈思思都看的啧啧称奇,虽然她已经基本猜出来面前这闭月羞花的美男子就是从前那位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许锦言的亲夫君张正。但是沈思思并没有看过许锦言和张正的相处样子,所以对萧衡昭如今这种行为满是好奇,时时刻刻紧盯着许锦言,就怕错过她和萧衡昭之间的小动作。这么些人之中唯有赵晚枫微不可察的笑了一笑,她嫌弃的看了一眼一脸好奇的沈思思,这个女人真的是很没有眼色。赵晚枫将目光望向赫连郁的方向,赫连郁正坐于马上,长刀在他的手里被挥成了一道银光。周围的敌人都是一副闻风丧胆的颓势,不敢靠近赫连郁。
就在刚才,许锦言企图看向赫连郁的时候,赫连郁恰好使出了一招旋风斩,他周围那一圈的敌人都被齐茬削去了脑袋,一时数股鲜血直喷天际,十几颗头颅瞬间落地,骨碌碌的四处乱滚,沾染上泥土和尘埃,那鲜血淋漓的恐怖场景,地狱里面可能都难以寻找。萧衡昭将许锦言拉入怀里,其实只是为了避免让她看到那样一副场景。不过赵晚枫倒觉得许锦言看到了也未必会害怕,那么一个妖怪般的女人,这世上还能有什么能让她害怕。
萧衡昭阻止她看的那幅画面对于其他女子来说,或许看一眼就会是一生难以摆脱的噩梦,但如果是许锦言…。赵晚枫觉得,说不定许锦言还要津津有味的多看几眼呢。不过爱情这回事不就是这样,就算许锦言是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大魔头,她那瞎了眼的夫君多半还会觉得她看见血都要吓得晕倒。
真是……爱情使人眼瞎。
赵晚枫怜悯的看了眼萧衡昭,可那眼神虽然怜悯居多,但到底还是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存在。
萧衡昭察觉到了这抹目光的打量,他向目光飘来的方向看去,看到是赵晚枫,凤眸便睐了起来。
许锦言这个时候恰好偏过头看赫连郁的情况,没看见萧衡昭,若是她看见了萧衡昭的这副神色,便能立刻得知一定有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惹了这位小心眼的尊贵太子爷不满。“快半个时辰了。”萧衡昭见许锦言在发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
萧衡昭对许锦言的计划也不是完全明晰,此番事件如何演变,皆得看他的小妻子的本事。许锦言点头,向萧衡昭笑道:“放心,马上就来了。”
萧衡昭没啥不能放心的,就算赫连郁战死沙场,以萧衡昭素来的人品,说不定要放鞭炮庆祝。此番询问许锦言,也不过是担忧许锦言的计划万一受阻,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两方人马还在激烈的交战,战场从来残酷无情,一条条的吞噬性命,永远不会有休止满足的时候。赫连郁估摸着时间应该快满半个时辰了,但库泉那边可丝毫没有退兵的架势,他一时分神看了一眼城墙的方向。一眼便看见那抹倩影了,此时她正冲着一个地方笑,似乎根本没有在担忧半个时辰快要到了的事情。
那个地方,大概站着萧衡昭吧。赫连郁的手一松,挥舞的虎虎生风的长刀险些掉了出去,就这么一个闪神的功夫,旁边的敌人找到了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直接一刀冲赫连郁砍了过去,赫连郁来不及握紧刀,慌张之际,只能侧身躲避,可那一刀不偏不倚直接劈在了赫连郁的脊背之上,鲜血顺着刀光就流了出来,赫连郁闷哼一声,被那刀的力量劈的倒在了马背之上。周围的人都大惊出声,“殿下!”
那劈中了赫连郁的人见了血,更是兴奋了起来,突厥二皇子殿下的鲜血点燃了敌人的兴奋,库泉这边的士兵见此一目都欢呼了起来。那刀的力量太大,赫连郁没防备生生挨了一刀,背上血流如注,他被击倒在马背之上,连反抗的力气都消失了。那持刀的人抬起了刀,想再补一刀,彻底将赫连郁刺死。
周围的人都距离太远,来不及去救赫连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主帅被劈上这第二刀,第一刀是意外,不算严重,没有伤到肺腑,可这第二刀就是为了夺人性命而去,若是任凭赫连郁挨了这催命的第二刀,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就在刀第二次劈下去的时候,远远一颗石子儿击来,直接将那刀震出了三尺远,刀顺着惯性下劈,却劈了个空,然而此时的刀被石子儿击中的力量还尚未散去,长刀还在“嗡嗡嗡”的颤抖,足可见那突如其来的石子儿到底藏了多大的力量。
刀劈了空,营救赫连郁的时间一下变得富裕了起来。赫连郁的护卫立刻上前,一刀挑翻了那个砍伤赫连郁的士兵,几个绥城的护卫军立刻上前,将此人结果。
赫连郁强忍着伤痛从马背上坐了起来,第一反应居然是望向城墙的位置,会不会有那么一双琉璃眼眸正在注视着他,满含担忧?赫连郁望了过去,可是城墙之上,肃穆的守卫军严阵以待,那抹倩影早已不在……
萧衡昭立在城墙之巅,神情无悲无喜的看着赫连郁。
方才赫连郁感知到了是一颗石子儿击中了那即将劈下了的刀救了自己一命,这满战场的人,能有这个实力的也就只有萧衡昭了。
虽然有救命的大恩,可是赫连郁看着那太过俊美的容颜,还是觉得刺眼的紧。
被这样一个人救命,心里还真是不舒服啊。“殿下,马上就要半个时辰了。再长我们就真的撑不下去了。”一个士兵一刀劈死一个敌人,扭头对赫连郁大声道。
这一声大喝唤醒了赫连郁,赫连郁拿稳了刀对这个士兵大喊道:“不是还没到半个时辰么?继续撑!能撑多久就继续撑多久!我们一起战斗!”
赫连郁能领这三千人对抗库泉的五万人,便是真的从心里相信了许锦言的半个时辰之说。
既然相信了,他就不该有疑惑!
若是自己的相信出错,那赔上一条性命也不算冤枉。
他输得起自己的性命,愿赌服输,这是每个突厥男儿的品质。
若是他此番真的殒命,剩下的事情倒也不需要他担心,萧衡昭还在,那样一个人绝不会让库泉的铁蹄踏进绥城城门。
赫连郁扬起长刀,愤怒的大喊了一声,将刀继续向敌人的脑袋砍去。
谨等半个时辰的最后时限。
第三百九十章 昏迷
库泉骑着马位于万人保护之中,冷眼看着赫连郁那三千人做着如同困兽之斗一般的挣扎,老迈的脸上浮现着笑容,可那笑容诡异而寒冷,和那密布在老脸上的皱纹给人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
库泉看见赫连郁中了刀,因为他一直都在人群之中暗自看着赫连郁的一举一动,赫连郁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库泉兴奋不已,从马上坐直了身子,还舔了舔唇角。仿佛那鲜血喷到了他的嘴上一样,一直看着那边的库泉当然也看到了击中长刀的那颗石子儿,顺着石子儿来的方向一看……。
那城墙之上立着的人,一身银色锦衣,锦衣在日光之下泛着不可忽视的光,他挺拔如竹柏寒松的身姿端立,惊世的风华倾泻而出。
库泉惊讶的叫喊了出来,“萧衡昭?”
萧衡昭是谁,大乾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北明突厥周知的一代英豪,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被传言成了神一般的人物。
这么个人…。居然纡尊降贵的来帮了赫连郁?库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让眼睛清楚一点,好看清那个人的样子,确认了一下……真的是萧衡昭。
虽然赫连郁也是突厥的二皇子,可是若说萧衡昭和赫连郁连手,库泉总觉得不太可能,要么就是萧衡昭疯了。
你大乾还一堆事情呢,萧远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没事情跑这里来干什么?
依照库泉之前得来的机密情报来看,大乾马上就会有一场极大的风暴,之前那三族变乱只是开始,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那才是真正可以让大乾起山崩地裂大动静的变故。
那件大事情库泉都能得知其中一二,又何况是当事人萧衡昭。自己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有空来突厥,还和赫连郁联手?
库泉忽然想起之前因为萧衡昭迟迟不纳太子妃,突厥曾经对这位天神般俊美的大乾太子殿下起过一些莫名的猜想,那些市井的闲谈大多是不入流的,但是库泉却很爱听这些,关于大乾太子殿下的市井闲谈里有这么一个说法。
萧衡昭有断袖之癖。
难不成……萧衡昭和赫连郁有一腿,然后抛下自己大乾的事情,只身赶来突厥,只为了帮助情郎赫连郁?
库泉想到了这个说法之后立刻打了一个哆嗦,他远远看向看萧衡昭的眼神那简直是痛心疾首!
萧衡昭你没有眼光!你瞧瞧你看上的这是什么人,赫连郁?赫连郁那种泥腿子怎么配的上你这种天神般俊美的美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库泉一看见萧衡昭,即使自己有五万大军傍身,心里也开始慌了起来。而就在库泉开始心慌的时候,更让库泉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天神般俊美的人从一旁将一女子拉入了怀中,极温柔的姿态,他将人抱入了怀中之后,轻抚着女子的青丝,轻声笑语,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那个被萧衡昭抱入怀中的女子,如果库泉没瞎,那应该就是许锦言了。
许锦言这个贱人果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和萧衡昭出双入对,看起来活的还挺滋润的。
但是许锦言……如果说萧衡昭是为了帮许锦言才涉足突厥这趟混水,库泉就更惊骇了。
许锦言,那是一个比赫连郁更不能接受的存在。
赫连郁只是个男人,可是许锦言…。许锦言不是人,她是怪物啊!
库泉自知道许锦言的真实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将许锦言看作过人,返世之人,说的好听,可实际上不就是活了两辈子的妖怪。
萧衡昭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是喜欢男人就是和妖怪瞎混。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一人跌跌撞撞的穿破万军从后面骑着马向库泉狂奔而来,打断了库泉正对萧衡昭某种取向的指指点点。库泉有些生气的看向这打断他思绪的人,一看来人,库泉心里便笼上了一层阴影,他立刻正色起来道:“怎么了?”
来人是负责库泉陵墓修建的总工匠,此人如此慌张,定然是陵墓那里出了问题。库泉一向在意这些生前身后名,修建陵墓耗费了不少的财力和物力,修建的又奢侈又繁华,只是为了让库泉能够让舒舒服服的在百年之后还能享受到这一份奢华过分舒适。这陵墓的修建是合理合法的,库泉也没瞒着突厥王,就在休斯城外面,偏远一些,位于休斯城和另外一座属于库泉管辖范围城市的中心点。
这地方也是当初张天道测算下来的,合着中原那边兴说的什么风水宝地决定的地方,已经修了不少年了。地下城和白云山的东西都毁了,这陵墓是库泉最后一份心力。张天道当初说让他要仔细保护这个陵墓,若是陵墓出了事情,风水宝地被动了灵气,以后肯定是有大灾祸,而且这灾祸可不止祸及今生,说不准还会影响下一世的运道。
虽然张天道已经被库泉下令五马分尸,但是张天道当年所说的话已经全进了库泉的心里,库泉对张天道恨之入骨,可关于张天道曾经给他提过的那些建议,库泉倒觉得,张天道的这些话倒可以信上一信。
张天道或许是心术不正,可是在谋算这一本事之上,也还是不逊色的。“你快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库泉向来人急急问道。
来人压低了头,极惊慌的对库泉道:“王爷,忽然来了很多人来砸陵墓,周围保护陵墓的士兵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只能眼看着陵墓被砸。若是不想办法阻止,手下怕会影响到高人给您制作的那一副前世今生的因缘图,所以这才赶快赶来这里,向您问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库泉听完来人的话,立刻惊慌了起来,站起身子,大喊大叫道:”当然是快去保护那副因缘图了,其他的都无甚所谓,但是一定要保护好那副因原图,那副图绝对不能出现问题。“那因缘图的意义可是非凡,当初张天道说那因缘图藏着他前世今生的所有因果,务必要好生保护好那副图,张天道还特地为这一张画做了一宿的法事,这才把这图里的戾气去除。
张天道当时非常眼色的告诉了库泉,一旦那副图受损,库泉很有可能就会被灾祸找上门。
甚至有可能影响轮回六道之事。
库泉可不想这辈子做人,下辈子堕入畜生道。他仔细的向手下叮咛着一定要保护好那副因缘图,然后急急忙忙的掉转马头,库泉看着还在焦灼战斗的无数士兵,狠了狠心,挥手对手下道:”传本王的命令,停战!“
库泉是忍痛说的此话,五万人对上几千人,几乎是碾压式的快乐,可这快乐根本就没有持续多久,库泉就听见了有土匪在他的陵墓打打杀杀的这件事。”
“比起一举夺下绥城,杀掉许锦言和赫连郁两个人来说,陵里藏着的那副因缘图更重要。”库泉狠心挥手,让手下将他的命令传的快一些。
杀掉许锦言和赫连郁两个人不过是今生的复仇,但是因缘图牵扯着库泉的永生永世,一旦因缘图受损,他库泉可就很有可能要落入畜生道了。
库泉的算盘打了一打,反正就算自己现在返回回去,等他处理完这些土匪,再带着五万大军卷土重来,时间不会有多长,赫连郁的援兵也赶不过来。但若是他现在弃这五万大军而走,谁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这五万大军会是什么样子。
那城墙上站着的可不止一个许锦言,那还有萧衡昭呢。把自己这五万大军和萧衡昭放在一起……库泉放不下这颗心,还不如将五万大军一起带回,等再次出发。
库泉的这五万大军训练很有素,一听库泉下达了返回的命令,别的也不说,直接就向后退,不再恋战。赫连郁带着的那队士兵一下子就轻快了起来,三千人马,为了拖延着半个时辰的时间奋力拼搏,而这三千精兵英勇至极,虽然损失了一些人,但好在并不算太多。对于这样一支个个都是精英的军队来说,损失一个人都是极大的损失了。库泉的人马在飞速撤退,三千精兵将受了伤的赫连郁围在了中间,警惕的盯着库泉人马撤退的方向,防备这些人杀一个回马枪。“真神了,说半个时辰还真是半个时辰。这左贤王还真的撤退了。”一个士兵终于没忍住,向旁边的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撤退到底是为了啥?我琢磨着用不了多久,我们这些人就扛不住了。左贤王为什么会选这个时候撤退?”再一个士兵极小声的道,怕这些话会被已经快要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赫连郁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