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里放着一对珍珠耳环,珍珠莹白圆润,上缀以精巧的红宝石,珍珠虽小,但是上面还是精雕细刻了纤细的兰花。
珍珠,红色,兰花,全是徐贤妃喜欢的东西。
周围看到贺礼的人也都发出了和徐贤妃一样惊讶的呼声,太子这贺礼的确能看出精心准备,可是怎么和宁安郡主的贺礼一模一样。
疑惑的目光在许锦言和赵斐之间转来转去。
赵斐很坦然的迎上了这些人的打量,目光有意无意的放在了许锦言的身上,似有淡淡笑意。
许锦言也瞧见了赵斐准备的珍珠耳环,她轻轻蹙了蹙秀眉,思索着赵斐这么做的意义。
这珍珠耳环是她前世给徐贤妃送过的礼物,那好像是徐贤妃的三十七岁生辰吧,因徐贤妃是赵斐的养母,许锦言极为精心的替徐贤妃准备了这样一件珍珠耳环作为贺礼。
全是按着徐贤妃的喜好打造,徐贤妃一收到便是喜不自胜。
赵斐肯定是见过这件耳环的,也知道徐贤妃很喜欢。而这一次徐贤妃大办生辰,许锦言必须准备一份能够让徐贤妃喜欢的礼物,很有可能会效仿前世准备这件珍珠耳环。
而事实上,许锦言的确这么做了。
所以赵斐应该是猜到她可能会准备这么一份贺礼,然后非要和她准备一模一样的????????
这不神经病吗?一模一样的两件礼物,该说是心有灵犀还是早有预谋。
反正不管哪一个说法都足够断定,这两个人的关系匪浅。
一个是新寡的郡主,一个是新封的太子。这消息可有点惊人啊,周围的人都坐不住了,看向许锦言和赵斐的眼神也变得暧昧了起来。
徐贤妃的目光也有些异样,这两个孩子都是她心中很重要的人,她早前便考虑过让许锦言嫁给赵斐,只是那时皇后和敏贵妃一再争抢,她不好出面。后来许锦言又嫁给了张正,小两口也算美满。但是现在张正死了,许锦言成了一个人。
北明的民风开放,寡妇再嫁也不是不可以。
徐贤妃心里有了主意,若是这两个孩子当真对彼此有意,用准备同样的礼物这种方法来试探她,那她就给他们一个好的反应。
“殿下,您和郡主的心意可是重了。不过重了倒也又重了的好,两份心意合在一起,本宫今儿得到的福气可就大了。”徐贤妃故意将话说的暧昧不明,眼神还来回在许锦言和赵飞斐之间乱转。
许锦言这才明白了赵斐的用意。
琉璃眼眸泛出嫌弃,她真情实感的开始怀疑赵斐是不是真疯了。
徐贤妃正式的生辰宴会设在九华苑里,九华苑里正是桂花盛开的好时候,空气里全是甜滋滋的桂花气儿,金灿灿的花瓣随着微风的拂动而落下,洒在满布美酒美食的桌子上,却别是一番意境之美。
因皇帝昏迷,皇后和敏贵妃抱恙,所以今天这场盛大的宴会唯有太后一人坐于高位,虽然她极力的想要装出笑颜,可是或许因为心中悲伤太甚,再怎么隐藏都无法完全隐藏住面上的哀愁。
大部分的臣子也都可以理解,皇帝还在昏迷,此刻的太后若是能真心笑出来,那才叫做奇怪。歌舞升平,舞姬曼妙的腰肢掩饰了隐藏在这一场盛大宴会之下的暗流涌动,有人眉眼含笑,专心的等待即将要做的事情,有人坐立难安,手腕上的佛珠拨动的几乎要飞了起来。
还有人用眼神的余光去撇那含笑饮茶之人,手指在梨木雕龙的桌子上轻轻敲动。
舞蹈进行了一半,许锦言忽然起了身,她略一弯腰便从旁边的一条空道走了出去。赵斐一直在瞧许锦言,所以许锦言刚一有动作,赵斐的眼神便整个瞟了过来。赵斐皱了眉,向旁边的侍从轻声吩咐道:“你去看一下,宁安郡主接下来要去哪里?”
侍从领了命,立刻就跟了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他在赵斐耳边轻声道:“回殿下,宁安郡主是去端祥公主的宫中了。”
端祥?赵斐想了想,让侍从退了下去。
若说是端祥来找,那赵斐倒是没有后顾之忧。端祥和许锦言的关系好,这赵斐也是知道的,当初许锦言还救过端祥的一条命呢。
最近她那前太子哥半死不活,她去找许锦言哭一哭也是该的,不过么…。就算是许锦言,她也休想改变现在的局面。
赵斐将面前的茶水晃了晃,茶香萦绕鼻腔。
赵斐又将侍从唤了过来,“你派几个人去盯着宁安郡主。若是有异常的举动,你立刻来报给我。”
赵斐对端祥没什么可担忧的,可许锦言……遇上了她,他就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万一许锦言给他出个幺蛾子,把庆裕帝弄醒了,那他的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他会让庆裕帝醒来的,但是不是现在。
——
许锦言出了九华苑之后,便一直闷头向前走去,她知道后面有人在跟着,以赵斐那种心思,怎么会不派人来跟踪她。
赵斐现在在全天下最小心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许锦言老老实实的在赵斐手下的监督下进了蘅芜宫,一身浅蓝色凤凰花衣裙的端祥早在宫殿内等着许锦言,一看见她,便亲切上的挽上了她的手,将她迎了进去。赵斐派来的人只能止步于此,若是跟进蘅芜宫里,他便没有那个本事了。
看着许锦言平安的进了蘅芜宫,赵斐的手下也松了口气,只等着许锦言一会儿从宫中出来。
然而那厢大殿的门刚一关上,许锦言向内室走了两步,便看见早已侯在里面的云姑姑。
许锦言向云姑姑行了一礼,“姑姑,宁安说的那些,可全办到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瞒天过海
宴会还在进行中,坐上太后脸色已经渐渐有些绷不住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无所适从,她一丝丝的将胸口累积的气舒出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微平静一些。赵斐虽然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心里却忽然七上八下了起来。许锦言已经去了很久了,虽然他知道许锦言现在平稳的待在端祥的宫里,但他那颗心就是放不下来,老是悬在半空,不详的感觉一直在氤氲。“陛下那里可有异常?”赵斐向旁边的人低声问道。侍从连忙回答道:“殿下安心,刚来的消息,陛下那边非常安稳。”
赵斐点了点头,算是放下了些心思。就是因为今日许锦言要进宫,赵斐以保护庆裕帝身体为由,在庆裕帝身边安排了好几个新太监,让这几个人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庆裕帝的身体,不许任何人靠近。
赵斐留了一手,他对庆裕帝身边的王公公极为客气,为的就是防止万一将来出了意外,赵斐也不至于将自己置放于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方。所以这些探子都得看着王公公的眼色行事,消息通传下来会有些慢。
虽然慢,但好在有。
赵斐无意识的转动手中的杯子,虽然现在传来的消息一切正常,许锦言还在蘅芜宫里没出来,庆裕帝也在探子的目光注视下安稳的躺着。
可不知为什么,赵斐总觉得许锦言要做些什么。
这辈子的许锦言是个刺头儿,回回只要她在哪里现身,哪里就要出事,还偏偏她总是能从中脱身,一点儿的泥垢都不给身上染。
从前赵斐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懂了,他就不得不对许锦言小心一些。
“继续观察,一定要确保没有任何人能靠近父皇。”
赵斐低声吩咐,侍从点头,领命出去布置。
如果宫里要出意外,那就只能是庆裕帝那里了。许锦言一定心里一定想将庆裕帝唤醒,这一点毋庸置疑,那这一回许锦言会不会趁着宴会的进行做一些什么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能做的,无非是紧盯住许锦言,死守住乾清宫。
赵斐下首坐的是赵诚,这一回皇子折损过多,除了赵斐这个大赢家以外,完全平安的就只剩下赵诚这几个素来闲散的皇子了,其他只要和权力有过挂钩的皇子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赵斐的打压。
赵斐那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全落进了赵诚的眼睛里,赵诚虽然没听到赵斐吩咐侍从去做什么事情,可他猜也能猜到,应当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诚摇了摇头,眼神微微瞟过了许锦言刚才坐过的位子。
小郡主,你得努力啊,我们这些人都不行,唯有你才能将这场噩梦结束。
你须得勇敢,须得坚持,这场萦绕了整个北明朝的噩梦只有你可以破解。
——
蘅芜宫里,云姑姑看见许锦言之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郡主,你总算是来了。”云姑姑的眼睛里有着泪光,那泪光蕴含的情感十分奇特,不是感动,不是悲伤,而是在极度的紧张之后终于松弛下来的舒心。
许锦言点头,向云姑姑安慰般的笑道:“姑姑别慌,宁安来了。现在告诉宁安,之前我让静慧大师转达给太后的事情,您帮我办好了吗?”
云姑姑重重的点了点头,“郡主,您随奴婢来。”
许锦言跟着云姑姑向前走去,她刚走了几步便忽然一顿,她回头望向了端祥,端祥似乎已经受不了那强大的心理压力,从刚从一关殿门开始,端祥就在一个劲儿的发抖。
许锦言暗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让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你发抖的样子。这就够了,如果还害怕就去哭一场吧。这是你的宫殿,没有旁人可以看到。”
端祥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哇”的一声扑到了一旁的奶娘怀中,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到底还是怕宫殿外的人听到。许锦言回头,继续跟着云姑姑前行,富丽的内室,香气盈鼻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人。
花白的发,脸颊瘦削,眼下全然都是青色,整个身体已经开始枯瘦了下去,一看便是位病入膏肓的老人,再不复从前的帝王威仪。
许锦言还记得这位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老人曾经开起她和张正的玩笑,那是何等的眉飞色舞,何等的绘声绘色,何等的精神抖擞。
谁能想到,北明朝的皇帝这么热衷谈论臣子的私事。
谁又能想到,北明朝的皇帝会这么狼狈憔悴的昏迷在蘅芜宫中。
许锦言长叹了一口气,“英伯,你快看看,还能不能救得了。”
赵斐暂时是不会让庆裕帝死的,因为传国玉玺还在庆裕帝的身上,许锦言猜测以庆裕帝的心思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告知赵斐玉玺的藏身地点。
可没有传国玉玺,赵斐一旦登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前世的赵斐明明已经大权独揽,但他还是对庆裕帝敬之重之,原因不过是庆裕帝迟迟没有将传国玉玺给他。
即使后来庆裕帝将玉玺给了赵斐,那也是在赵斐完全取得了庆裕帝的信赖,庆裕帝在临终之前递到赵斐手里的,而关于传国玉玺的藏身地点,那是前世今生都未解的一个谜。
今生的赵斐一定还因为此事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对庆裕帝下杀手。所以只要赵斐一天找不到传国玉玺,庆裕帝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果然,化妆成半夏的英伯刚搭上了庆裕帝的脉搏便对许锦言道:“应当无碍,夫人请守住三柱香的时间,这三柱香的时间之内万不可被打扰,若是有人惊扰到疗伤的行动,对这个病人来说,可能有着致命的危害。”
许锦言明白了,“那就请英伯快些诊治。”
“云姑姑,我们去外殿等候。”
云姑姑忙不迭的点头,跟着许锦言便走了出去。可云姑姑直到现在都还在恍惚,她是真的把一国之君偷偷运出了乾清宫吗?
她怎么就做了这般大不敬的事情?
可跟着许锦言的计划走,这件大不敬的事情做起来似乎也没有费什么力。
第四百一十三章 端倪
云姑姑至今还记得将昏迷的当朝皇帝偷偷运来蘅芜宫的每一步。
那一日静慧大师将许锦言手书的一封信呈给太后,信中详细画出了一条从乾清宫的龙榻之下蜿蜒到西华门的一条密道,密道直通西华门,但是在御花园东侧的假山之下有一个只够一人过的出口。
那一条密道是确凿存在的,太后一直都知道,但这本是宫闱秘事,朝里朝外能知晓此事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清楚。可这样的秘辛居然被一个臣子之女描绘在了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之上。
太后不可谓不诧异,那般危急的情况之下,乾清宫早已经被赵斐的眼线控制,若是再不采取行动,这北明江山可能就真的要沦为赵斐的囊中之物。
危急至此,根本没有时间让太后去思考许锦言为什么会得知此事。
许锦言手书的信件上的那些计划很完善,只要按照走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也正是因为太后明白这些计划的安全,她才敢陪着许锦言赌这一把。
龙榻后虽然有一条密道,可太后深知乾清宫里密布赵斐眼线,日夜不息的注视着庆裕帝,在这种情况之下将庆裕帝偷梁换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许锦言偏偏就想到了每天都有宫女要为庆裕帝擦拭身体,这段时间要将龙榻周围遮掩起来,大概一柱香的时间,眼线无法监视到庆裕帝的动静。
便就是那一炷香的时间,昏迷中的庆裕帝才被偷梁换柱到了蘅芜宫之中。
这一过程并不轻松,虽然龙榻周围被阻挡,外面赵斐的眼线看不到这一切,但只要太后派去的人有所行动,日夜贴身伺候庆裕帝的王公公会立马看在眼里。
所以要想将庆裕帝送出乾清宫,还得得到王公公的帮助,王公公对庆裕帝忠心耿耿,太后的旨意他都未见的会听。这种将庆裕帝通过密道运送出乾清宫的事情听起来危险重重,王公公不一定会配合。
事实上,起先王公公听闻此事的时候,态度十分暧昧,不说帮忙也不说不帮,就一味的装糊涂。直到云姑姑急了,不小心说出这主意是许锦言想出来的时候,王公公的态度这才严肃了起来。
王公公思考了半天,半天之后,他同云姑姑说他可以帮忙。
有了王公公的帮助,这才能顺利的将乾清宫龙榻上昏迷的庆裕帝运送到蘅芜宫中。真正的庆裕帝出了乾清宫,至于现在躺在龙榻之上的不过是早已换上了人皮面具的乾清宫内侍而已。
云姑姑随着许锦言走出了内殿,她侧目望着许锦言,谁能想到,这瞧着眉清目秀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居然有着这样的大手段,而大手段的背后无外乎一番大智慧。
从前当真是她走了眼,她以前不过以为许锦言有些聪慧心思,比一般的闺秀聪慧一些罢了。或许很适合在这后宫之中生活,能将那些重重危险一一击破。
但现在云姑姑在看自己从前的那些想法,便觉得实在有些荒谬。
许锦言何止是比一般的闺秀聪慧,她心中所含宏图锦绣,绝非尔尔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