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贵人这样的卑微的身份来这里,算是逾矩了。
“跪下!”庆裕帝对张贵人怒斥道。
张贵人一抖,不可抑制的跪了下来。
“孽子,你还不跪?”庆裕帝注意到了身后还坚定站着的赵斐。
赵斐就这么定定的立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庆裕帝,面对庆裕帝的愤怒他也没什么表情的变化。”来人,给我把他押着跪下!”庆裕帝向周围的侍从愤怒的喊出了声,但是没有一个人动,所有的人都像是没听到这一句命令一般。
庆裕帝捶着桌子,“没人听朕的话吗?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
赵斐慢慢走到了庆裕帝的面前,温润的容颜还是依旧,“父皇莫生气,他们是不会听您的话的,不过.....您想做什么,儿臣可以替您指挥他们。”
庆裕帝既惊又怒的看着赵斐,很久没收拾的胡子黏在嘴角,看起来很有几分古怪。
赵斐笑道:“但儿臣可能是不能跪您了,儿臣可以让另一个人跪您。”
赵斐一使眼色,几个侍从立刻窜了出来,将一旁的赵诚押着跪在了地上。“孽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庆裕帝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赵诚,心里开始慌乱了起来。赵斐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还留有后手?
赵斐一看庆裕帝的神色便知晓了一件事,他这位聪明的父皇,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情况并不如他所想象的美好。“父皇,您还是老了,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想要摧毁我,这个举动太不理智了,一点儿你平时的风范都没有。但是我同您可不一样,既然要出宫,我就要做好所有的准备,以免出差错,给有些人可乘之机。”说着话,赵斐的眼神已经瞥向了许锦言和萧衡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这两个人在,他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不做。“父皇,这泰连山四周全都是我的人,您一点儿赢得可能性也没有。”
“今日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赵斐笑了笑,温润的容颜之上涤荡着黑暗,凶毒至极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但难得的是,他还是保持着那罕见的和煦笑意。
看着倒像是他在说着什么让人如沐春风的话一般。
庆裕帝暴怒,“你这是要逼宫吗?”
“我便是逼宫了又怎么样?父皇!您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您的命在我的手里捏着!是您该求我。”赵斐那和煦的笑容终于动摇了,流露出了几分凶相。
张贵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她慢慢的站了起来,颇有些骄傲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还端起了茶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儿子是自己的,她现在是胜利者的一方,就且看她儿子收拾了这帮人。庆裕帝一时被气的脸色惨白,他甚至不敢想赵斐逼宫以后的后果,他攥着手,身子都发起了抖。
朝臣被这一番动静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瞠目结舌的看着这陡然转了好几次局势的大帐。反应快的人已经计划着怎么站队了。
方才赵斐然说,今日这里所有的热你都要死。但是这里所有的人可都不想死,不想死的话.....总得拿出些实际行动来投诚吧。已经有人开始琢磨了。
萧衡昭此时却忽然拍了拍手道:“太子殿下,您说所有人的人都要死,这个里面应该不包括我和我的太子妃吧。”
赵斐冷冷一笑,他回头看向萧衡昭,“这是北明的事情,自然是太子殿下无关。但你口中的太子妃如果是宁安郡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萧衡昭暂时不能动,若是萧衡昭死在了北明,大乾的炮火会在第一时间对准北明。萧衡昭的帐以后总有清算的时候,至于许锦言.....
赵斐的笑容更深,也更冷。许锦言已经站起身来了,她轻轻拽了拽萧衡昭的袖子,示意萧衡昭暂时不要说话。赵斐看到了许锦言对萧衡昭的这一亲密举动,他攥紧了手。许锦言,你且等等,等我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我和你之间也是时候彻底清算了。一阵马蹄之声传来,似乎有军队包围了整个大帐。那马蹄践踏地面发出的声音隆隆作响,像是春日的惊雷,听的让人倍感心惊胆颤。
真的是军队,随着这马蹄声的靠近,士兵们铁甲相撞发出的声音都清晰了起来,还有那兵戈碰撞,混着厮杀之意的杀气都一气儿的涌进了大帐之中。
赵斐微微一笑,对庆裕帝道:“父皇,我的将士们来了。您想见见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大帐外的肃杀之气已经压抑不住的传进了帐内,外面到底有多少人马是一件未知的事情。帐内的人各怀心思,这般危机当头,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被逼到了一个最焦急的状态。庆裕帝刚刚苏醒,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实在难以招架,他死死的盯着赵斐,君颜暴怒,但是无济于事。君主之所以被众人崇敬,那是因为他拥有着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一旦这份独有的权力被打破,那么…。他的威仪就不再是独一无二了。
庆裕帝和赵斐现在正在僵持,但是很显然,庆裕帝没有任何赢面,所以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要和这位从前看不上眼的儿子求和。
求…。和。这个“求”字,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可能是一辈子之中最难的一个字。
赵斐此时的神情很有几分惬意的感觉,他甚至回眸看了一眼许锦言,那眼神里夹杂着千言万语,但有一句被许锦言领会了。
他说,“你看,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天下总归是要落到我的手中。”
许锦言含笑回望,她在心里道:“那可未必……”
庆裕帝终于平复了心情,他捏着手心对赵斐然道:“退了兵,朕可以当作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斐却蓦然笑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父皇,您难道以为您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吗?”
赵诚一直被迫跪在地上,他暗暗用余光扫视许锦言,这一个局面到底是许锦言的意料之外,还是她的计划之中呢?
赵斐已经不想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游戏玩的久了就无趣了,他冷笑了一声对帐外道:“进来,把里面的人都给我绑了。”
话音一落,外面却没有赵斐预想中的进来人马,而是长长的寂静,甚至除了马偶然的嘶叫一两声,能显示出帐外真的有军队,此刻外面安静的就像是没有人一般。
赵斐心里忽然有了些不适,他试着又喊了一声,但是外面还是没有人理会他。
赵斐的手心里已经攒出了一些汗,他连忙跑了几步出了大帐,但下一刻,他就跌跌撞撞的退回了帐中,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到了极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赵斐不可置信的怒喊出了声。
庆裕帝一看赵斐这个神情,立刻就猜到了帐外情况不对,他坐了起来,面上浮现了一丝期冀。
帐外进来了一银袍将军,生的很是俊朗,只是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但难掩英气,他眉宇之间笼罩着沉稳和冷静。
他执长剑立定,极冷漠的看了一眼赵斐然,随后对庆裕帝道:“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许恪?”
有人看着那银袍将军,惊讶的喊出了声音。
众人的神情各异,有人惊讶,有人激动,有人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唯有许锦言,那许家小妹,看着自己那英姿勃发的哥哥慢慢的笑了一笑。
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许恪上前一步,在庆裕帝面前跪下,身后是威风赫赫的边城军,从极北而来,翻山越岭,只为勤王。
庆裕帝激动的站了起来,略显沧桑的脸上期冀之色已经按压不住。
许锦言微微一笑,对一旁的萧衡昭道:“你看我哥哥,那可真是当世英雄呢。”
英雄二字太重,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相符合,可面前那许家哥哥,英武俊朗,统帅勤王的精兵,恰好担当的起。
萧衡昭也笑着点头,“许将军英武盖世,担的起英雄这个称呼。”不到半个时辰,大起大落了好几次,这帐中之人神情迥异,能保持冷静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赵斐已经被许恪带来的士兵绑了起来,押着跪在地上。许恪向庆裕帝行了一个军礼,庆裕帝缓了很久才缓了过来。
“许爱卿……来的正是时候。”如释重负的庆裕帝重重的坐了下来。
许恪能这般恰好的赶到自然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在来泰连山之前,许锦言便修书一封给了许恪,她和萧衡昭料定这一次的泰连山之行必定要逼的赵斐造反不可,赵斐对皇位的执念太重,若是逼上绝路,他一定会拼上一切铤而走险。
许恪原本是在凉州带兵,许家遭受灭顶之祸之前被赵斐谴出了京城,保下了一条性命。虽然赵斐口口声声说他是因为许锦言才将许恪留了下来,但是许锦言明白,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许恪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良将,若非许恪才华高绝,赵斐也不一定会留下许恪。
赵斐遣送许恪出京城委派给他做的官职并不低,管辖了整个凉州的屯兵,这以后定然是要重用的。
赵斐被押着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甚是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想见,那张温润的容颜此刻浮现的该是怎样的绝望和震惊。
赵诚被扶着站了起来,但是他跪的脚已经有些麻了,他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看的是许锦言的方向。
她倒是一招不输,以这江山为局,谁和她比试,都要棋差一招。
赵诚拖着麻了的脚,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旁边坐下,紧张已经过去,现在就是看戏的时候了。
庆裕帝的心绪得了一些平复,终于准备好了收拾赵斐,拍着桌子就向跪着的赵斐大骂:“孽子!你且将你这些日子做过的事情都细细讲来。”赵斐一直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庆裕帝的话一般,庆裕帝连问了几声,赵斐都没有接话。
庆裕帝终于失去了耐心,挥手让人把赵斐的脸抬起来。
一旁的侍从小心翼翼的过去抬起赵斐,但在赵斐的脸抬起来的那一瞬间,赵斐周围所有的人都尖叫了起来。只见赵斐双目流血,恐怖凄厉,他死死的盯着一个点,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赵斐重复着这一句话,将这一句话越说越快,也越说越急,终于情绪达到了极致,彻底晕厥了过去。
第四百六十章
这场后来被史书称为“泰连山之乱”的变乱终于被那位曾经踏平琉球,却在凯旋路上被主君谋杀的英雄终结,那曾经的主君成为了今日的阶下囚。
或许是因为命数难测,也或许是命数早就在冥冥之中被一些力量改变,力量的产生非是无缘无故,曾经鲜血淋漓的往事还未曾淡去,而今生的命数还在继续演绎。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在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赵斐被直接废除了东宫的位置,打入了北明朝关押死刑犯的大理寺地牢。短短三个月里接连废除两位太子,别说北明,就是细数全天下都难以出一段这样的历史。
前太子因为意图谋反而被废,后太子因为谋反失败而被废。北明的这一出好戏吸引了无数的邻国人的目光,这样千载难逢的历史像是话本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一般。
但或许现实里的事情比话本子更加难以揣测,也更加出人意料。北明朝廷的波翻云谲对于一些人来说是血与泪的历史,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也不过是天下换了个主子而已,落与说书人口中,也不过是偶然提一两句的谈资而已。护驾有功的凉州参将许恪,一卷圣旨就被调回了京城,连跳几级封了卫国将军。
青年才俊不过如是了。
说起这许将军带着凉州兵士远赴京城勤王倒也是一段奇谈怪事,凉州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日夜兼程也得跑断几匹好马的腿才能达到。许将军在皇族前往泰连山祝祷之前的六天收到了一封揭发当今太子下蛊毒与皇帝,意图操纵皇帝心智,甚至意欲在泰连山祝祷之时谋反,弑君篡位。
许将军接到信之后本来只将此信当做无稽之谈,但是信中却将太子殿下赵斐在朝中的势力一一阐明,以及前些年做过的一些腌臜之事讲清道明,许将军这才觉得此信可能并不是无中生有之事,便暗自留心了一下此事。
虽然凉州距离京城很远,但是偏不偏赵斐从凉州运送了一批兵器,这兵器被许将军察觉,但是他将此事按了下来,待观测到这一批兵器是押送京城之后,许将军立马意识到了京城的动向不对,便联想到那一封信绝非空穴来风。
他便决心赌上一赌,将凉州的驻军兵马乔装一番,四散成寻常百姓,从凉州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本打的主意只是在泰连山看上一看,若是没有异常,便带着这一支精兵回去,若是有所异动,就勤王助君。
凉州的兵士本就是北明的最优异的精兵,一到泰连山下,看到了那些整齐的兵士,许将军便意识到了泰连山果然有所异动。这一封来源不明的信,许将军果决的才智,这才挽回了北明的大好河山,将一场变乱斩断到了最开始的萌芽状态。
张府内,正式一片漆黑之时。
婴儿的啼哭之声震耳欲聋,似乎是一场浩劫,将这整个张府充斥。所有的婢女侍从捂着耳朵来回乱跑,想要逃脱这魔音入耳。
混世小魔王萧鱼儿再度发功,所过之处,莫可抵御。
第四百六十一章
许锦言和萧衡昭一进门便听见了自家儿子那响彻云霄的哭声,互相对视一眼,无奈都写在了眼底。
自家这个孩子,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嗓门极大,脾气极暴。
只要看不见许锦言,嗓门和脾气一起炸裂,哭声能把整个张府掀翻过来。不过看不见萧衡昭倒是会咧开嘴笑,年龄不大,把他娘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学了十成十。
“咱儿子这嗓门是继承了谁?”许锦言疑惑的看了过来。
萧衡昭摊手,“自学成才。”
两人走了进去,房间里是几乎已经崩溃了的忍冬和半夏,半夏一副快要被这魔音入耳逼晕过去的样子,许锦言连忙过去救下了这两个丫头。
萧鱼儿一到母亲怀里,立马乖了下来,砸吧着手指头,睁着一双和他爹一模一样的凤眸,天真无邪的看着许锦言。
许锦言一瞧儿子那可人怜爱的样子,立马就投了降,抱着他轻轻的哄了起来。萧衡昭瞧着却有些不乐意,“你这么娇惯这小子,这小子以后岂不是要翻过天来。”
“瞧你这话,这小子这小子的,这小子还不是你儿子。”许锦言拍了拍儿子的背,笑着对孩子他小心眼的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