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心思深沉至极,手段狠毒又巧妙至极,谋算尽了人心,只手将当朝皇帝与王爷化为手中之棋的人还能是谁?
除了他,还能是谁?她猜到了那个真相,这个真相前世无人察觉,今生才被她洞悉。“张正……”她看着窗外出神,口中却喃喃自语。
一旁的半夏听见她唤张正,瞬间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她仔细瞧了瞧自家小姐的神色,不由伸出脚微微碰了碰许锦言,许锦言正在沉思,猛然被半夏打断,她从繁杂的万般思绪中飞速抽身,奇怪的看着半夏道:“怎么了?”
半夏的神色古怪,似乎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撇了撇嘴,向许锦言示意她的左边。
许锦言皱了眉,狐疑的看了过去。
“你为什么又闯我的马车!”
下一刻,许锦言看着面前那个人,暴怒出口。
半夏咳了咳识相的道:“小姐,我有点事要和忍冬说,我先出去了哈。”
半夏离开后,张正便手一挥,扯掉了脸上的易容,露出那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他凤眼微睐,闪动着光芒看了一眼许锦言。
方才不是还那么温柔的唤了他一句么,虽然她的神色看起来很是复杂,似乎是在思考着很严肃的事情,可她无意识唤他名字的那个口气的的确确是温柔至极的。
张正看着她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故意笑道:“你方才唤我做什么……可是想我了?难不成你才离开我这么一小会儿就想我了?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以后寸步不离你可好?”
“亏大人也知道我才刚刚离开遇奇斋一小会,所以大人为什么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现在我的马车里?”许锦言怒瞪他。
“因为我想你了啊。”
他含笑开口,三月莺飞的春意水光全部聚集在那样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天神般俊美的容颜耀眼的一如太阳之光。
许锦言忽然心口一跳,这个人真的奇怪,自上次在庄子外他对她露出真容,这以后他基本上是放飞了自我,能露真容就露真容,能不用易容就不用易容,譬如说上回在千莲宫里,那么危险的时刻,他居然有心情取了易容,以真面目示她。
好像是生怕她不知道他生的多么国色天香一样。
许锦言把那颗蹦跳的很欢脱的心脏按了回去,强硬使自己用一副严肃的神情看着他道:“你好好说话,大人又私闯我这破旧马车到底有何贵干?”
张正瞧了眼马车外面,此时马车刚好驶过偎翠阁的正门,他一挑眉,看着又一步踏进了青楼的李扬飞,挥了挥手,马车的帘幕便盖的严严实实,一点的缝隙都没留。
她跑来了青楼这种地方,他怎么能不过问两句。
其他的事暂且不论,这偎翠阁有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严重威胁他的安全。
对,是他的安全,不是她的。
那个叫李扬飞的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危险侵害,那他就只能今天再见一次她了。
凤眸一挑,“我的确在好好说话,我就是想你了,这是真话。如果说了别的,那才叫不好好说话。”
许锦言咬牙切齿的按着胸口的位置,胸口里面藏着的心脏好像发起了暴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一定是因为生气!不是因为别的!
生气就要有个生气的样子,许锦言故意阴沉着脸色道:“大人要是无事打扰,那我就要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了。”
“别别别,有事有事。”张正以为她真的生了气,连忙讨好的道。
可她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他和她其实都不清楚,一个以为自己真的是生气,一个以为她是真的被自己惹恼。
唯有那双低垂着的琉璃眼眸倾斜出来的温柔笑意出卖了她所有的真实情绪。明明那双眼眸里的温柔之色铺天盖地,比这世上最柔和月光还要出色几分。
此刻她已经不在乎前世赵玉轩的那个疑团了,即使那一切都是张正一手操纵的又如何,那已经是前生的事情了,如今赵玉轩活蹦乱跳,前世的事情想必也绝不会再起波澜。
总归今生,他不再向着赵斐。
而且好像,他是向着她的。她抬起眼眸问他,“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正看着那双琉璃眼眸里的温柔微微一怔,勾出一抹笑意道:“不如去看出好戏吧。”
许锦言狐疑的跟着张正今天再一次来到了张府,一踏入内院,玉箫杀猪般的喊声就冲进了许锦言的耳朵。
“疯丫头,你在挠我脚心试试看。等我松绑了之后,我要你好看!”
许锦言揉了揉耳朵,对张正道:“玉箫这是怎么了?”
张正还没回话,那边许凝的声音就又飘进了耳朵:“你少废那话,等你松绑了我都回家了,到时候我姐姐会保护我的。你还要我好看,我不用你要就挺好看的。”
许锦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小五怎么……
张正有些无奈的道:“你去救一下玉箫吧,再折腾下去,我估计他今天才真的要好看了。”
许锦言连忙提起裙子往里走,刚走几步,许锦言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许凝手里拿着根大白鹅的羽毛不停的挠着玉箫的脚底板,玉箫被挠的又哭又笑,原本极俊俏的一个人此刻被整的是狼狈不堪,衣衫凌乱的被绑在椅子上,像是怕玉箫逃跑或者反击,旁边还有飞寒虎视眈眈的监督。
“小五?”许锦言惊讶道。
许凝挠的正开心,一听见许锦言的声音,立马吓得住了手,将手背到后面,藏起那根大白鹅的羽毛,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头,不敢看许锦言。
玉箫在椅子上奄奄一息,好不容易得救的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许锦言,此刻他看着许锦言就仿佛看见了仙子,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觉得许锦言的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玉箫几乎喜极而泣道:“许小姐,您可算是来了。”
您可算是来救我了。
“小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许锦言看向那边的许凝,许凝垂着头,死死的藏着手上大白鹅的羽毛,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丫头准是跟着她的马车偷偷溜来的,还偷穿许恪的衣服,她也不嫌那衣服大,光上半身的衣服都够遮住她的小腿了,她穿这么一身衣服,远远看过去和个行走的麻袋一样。
许锦言看着许凝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稍微有些心软,亏这丫头还知道自己做错了,她怎么做事这么不经过思考。
这幸好是遇上了张正,若是遇上了旁人,她这傻乎乎的性子可怎么办?
但一转头,奄奄一息的玉箫目露亮光的看着她,仿佛是在说,许小姐我这么惨了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许凝低着头,闷声道“我是来相看我天仙姐夫的……。”
“什么姐夫!”许锦言原本有些生气的脸色因为这一句话瞬间通红。
张正在一旁笑容满面,小五…。真是个聪慧的好妹妹。
“都这时候你们就别郎情妾意了,我这还绑着呢……”玉箫虚弱的道,声音气若游丝。
许凝“嘶”的一声,对玉箫怒道:“你在我姐面前装什么装!你自己摸摸良心说我挠了你多久,天仙姐夫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放了你。刚才我一直在和欺霜玩,谁有空理你。要不是你刚才突然凑过来出言挑衅,说我是疯丫头,我才不会让飞寒又绑了你呢!”
许锦言听明白了,此事虽然小五有错,但是玉箫这个人…。的确欠揍。小五本身就傻乎乎的,他还要惹她,不找揍么。玉箫知道许凝的供词对自己不利,他恨不能挣脱绳索去捂许凝的嘴,但是飞寒的绳索绑的极紧,他一点的空隙都没有。
玉箫求救的看向张正,张正听完许凝的话后早就一脸“你活该”的神情看着玉箫。玉箫知道张正这个人向来指不住,只能又求救般的看着许锦言。
许锦言往后退一步,表示此事她不管,你老老实实被绳子绑着吧。
许凝飞快的瞟了眼许锦言和张正,好样的,真不愧是她的姐姐和姐夫。
玉箫又挣扎了一下,风寒那臭不要脸的给他系的是绑猪的扣,越挣扎套的越紧,看着丝毫没有同情心的张正和许锦言,玉箫气的直骂,“你们夫妻二人有没有人性?”
话一出口,许锦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大怒道:“你说什么呢!小五给我揍他!”
张正却弯了凤眸:“飞寒,给他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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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冬衣
时节到了年跟前,雪下的一天比一天大,鹅毛似的雪花哗哗的落了下来。将京城的所有屋檐都铺上了一层大大的雪色毯子。湖水也都结了冰,厚的人都能在冰上跺脚。屋外稍稍待一会就会立不住了,呼着手钻进屋子里取暖。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要给府里的人做冬衣的,但李知书今年出了血,为了给许宗和许茗玉请那位江南神医,李知书花了好大一笔钱,手头立刻就变得拮据了起来。无论如何是不愿意多花一分银子。
府里主子们的衣服李知书不敢胡来,许老夫人还是往年的标准,素锦织镶银边的狐毛披风备了两件,还做了身青绿镶领绣鹤鸟的对襟长袍,其他小褙子,棉马甲更是不计其数。
许茗玉毁了脸,情绪极为不稳定,李知书为了安抚许茗玉,今年给许茗玉做了超出往年三倍的衣服,那些衣服一件赛过一件的精美,只是衣服再怎么美丽,许茗玉的脸也毁了,无法补救。
主子们的衣服即使不如往年,也不会太差。得脸的丫头仆从也能得些衣服,将将过了冬天是决计没有问题的。
只是可怜了那些下等奴才,李知书昧下了给这些奴才做冬衣的钱,这些奴才在深冬漫天飞雪的时候干着重活只能穿着秋衣瑟瑟发抖。
许朗日日处理公事,自然是没机会注意到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李知书就将这笔下等奴才冬衣钱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
但桂念院里除了李嬷嬷这样奴才以外的人都比府里的其他奴才幸福多了,因这次庆裕帝出手大方,赏赐了许锦言极大的一笔钱。许锦言便一跃成为了许府里最富庶的小姐。许锦言也没指望李知书给她做衣服,直接在西羊市的锦绣阁给她院里和许凝院里的自己人都订了厚厚的冬衣。
李知书知道这件事情,但什么也没办法说,许锦言花自己的钱,天经地义。就是给许朗告状也无济于事。
年关越来越近,许茗玉却一日胜似一日的发愁,一日胜似一日的烦躁。
她这张脸毁了,如今她足不出户,府内封锁了消息,京城里还没有知道她这张脸已经毁了的这个事实。许府上下都被李知书敲打过,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可是瞒不起作用,许茗玉的脸毁了这是个事实。除夕宫宴,许茗玉她是必定要去赴宴的,但是若是让那些人见了自己这毁了的容貌,许茗玉说什么也不愿意。
许茗玉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北明第一美人的这个名头被摘掉,那是她自小就拥有的荣誉,她许茗玉天姿国色,生来就是要这世上的男人爱慕,女人嫉妒。
许茗玉不想去赴宴,只要她一日不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这北明第一美人的名誉就一日不会消失。
可是除夕宫宴,那是个多好的结识皇子的机会,许茗玉和李知书所有的愿望就是能让许茗玉飞上枝头。眼看着许茗玉马上就要到指婚的年纪了,除夕宫宴这种机会,许茗玉又怎能甘愿放弃。
而且即使许茗玉不去,许锦言也必定要去。许锦言去了一次皇宫就捞了个宁安翁主,谁知道下一次去又能捞到什么,这样的情况下,许茗玉怎么可能甘心看着许锦言独自一人前去赴宴。
所以许茗玉近日一直在忧心此事,日日愁的睡不着觉,脾气也越来越大,如今的书香院和许宗待着的兰亭院是府里下人最不想去的地方。而桂念院却成了府里下人最向往的地方。
那里现在住着这府上身份最高贵的宁安翁主,她不仅身份高贵而且待下人和善,给院里的下人亲自准备了厚厚的冬衣,但就这一点就足够府里其他下人羡慕了。
如今的桂念院再不复以前的样子,半年之前的桂念院谁都不想进来,一般是犯了错的下人才会被分配进桂念院作为惩罚。现在的桂念院一跃成了府里下人争先前往的地方,谁都想削尖脑袋跻身桂念院,给那么个和善仁慈的主子干活。
“呼”半夏给手哈着气,哆哆嗦嗦的回了屋子,一进屋子,里面暖如春天的气温就扑面而来,半夏不由感叹道:“张大人真是好人啊,看着天冷就赶紧送了一大筐兽金炭来,嘿,小姐你别说,这炭和我们平日用的炭还真不一样,烧一点点屋子就暖和的和春天一样,燃起来还没有怪味,只有一股松枝的清香。”
一旁的许凝连忙就接话道:“对啊!吹爆我天仙姐夫的人品!像这样好的男人,真该立刻嫁给他!”
许锦言瞪了眼被张正的一筐炭就收买了的两个混蛋道:“怎么着,你们俩居然用一筐炭火就能收买,是不是现在全变成张正的人了?人家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们俩居然为一筐炭火折腰!”
许凝微笑,吾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不为一筐炭折腰。
但若是为了怀中藏着的天仙姐夫用来收买她的九连环,腰不仅可折,还能弯,还能边折边弯。
但嘴上许凝还是乖巧的道:“当然不是了,在凝儿的心里,姐姐可比天仙姐夫重要多了。”
许锦言点头,这还像句人话。
半夏跟着附和笑道:“小姐当然是奴婢心里是最重要的,别说一筐炭就是一筐金子…。那奴婢也得考虑考虑。”
许锦言立刻横眉冷对:“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忍冬!”
“学她什么,为飞寒折腰?”半夏瞧了眼忍冬,故意激怒她道。
忍冬果然上了当,追着半夏就在房里打闹了起来。
许凝嫌弃的看着她们俩,还撇着嘴道了句“幼稚”。许锦言看的是暗暗称奇,你居然好意思说人家幼稚?
桂念院里一片笑闹之时,许凝的贴身婢女莲伊却突然推开了内室的门,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许凝一看是莲伊,连忙就唤莲伊过来道:“莲伊你快来,我刚做了饼干,你快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