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含着泪花给郑皇后和章庆王妃行礼,行完礼对郑皇后道:“母后,儿臣知错了。”
许锦言摇头失笑,端祥是北明堂堂的嫡长公主,她有的是跋扈和骄矜的资本,可是她不仅一点都不跋扈,还处处受端云的欺负,嫡长公主在除夕夜宴上领衔跳祝祷舞是北明建国以来就有的传统,但是这一特权却被端云毫不客气的抢走,上一次还曾趾高气昂的对许锦言说她抢走了端祥的鹦鹉。
端祥这样柔弱可欺的性格和郑皇后多年以来强势的教育绝分不开关系。
有些人越压迫反击的会越强烈,但有些人越压迫只会越来越懦弱。端祥很明显,是第二种人。
郑皇后看着端祥哭的红肿红肿的双眼,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道:“你哭有什么用,反正这舞也过去了,明年你重跳就是了,母后下一回绝不让那个许茗玉来给你添乱。”
许锦言有点想笑,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但郑皇后的保证并没有让端祥止住哭意,反而让端祥的眼泪又多了一些,郑皇后看了就想发火。许锦言一看这个情况,连忙劝住皇后道:“不如让宁安来同公主说说这件事。”
郑皇后闻之一怔,侧了目。
“皇后娘娘可同王妃娘娘一起去正殿等候,宁安同公主年龄相仿,想必会理解一些公主的想法。”
郑皇后没有犹豫,依了许锦言,她也想看看许锦言的本事,平日端祥一哭,谁都没办法,倒也不是端祥故意为难别人,只是哭起来,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郑皇后倒是想看看这许锦言能有什么法子。
郑皇后和章庆王妃一起毁了正殿,走之前对许锦言道:“你可得给我把公主哄好了。”
郑皇后一走,端祥就抽抽答答的道:“我…。我不要你哄。”
许锦言笑的弯了琉璃眼眸:“我可没有要哄公主的意思哦,公主比我还要大一岁,我若是哄公主,这像什么样子。”
“那你…。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端祥揉了揉眼睛,哭的像一只兔子。
许锦言继续笑道:“我来同公主分析分析,公主为何而哭。”
端祥一愣,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许锦言。
“让宁安猜猜,公主其实并不是完全因为祝祷舞没跳好才哭的,最大的原因是公主觉得自己不如端云公主,怕这次没跳好舞,陛下会觉得公主就是比不上端云公主,以后更加不喜欢公主对不对?公主哭的原因其实是怕陛下不喜欢您?”琉璃眼眸露出点点光芒,带着些慧黠和柔和,一眨不眨的看着端祥。
端祥本来不以为意,但随着许锦言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端祥兔子般红的双眼慢慢的睁大了。端详没有想到会有人真的能理解她,她自幼长在深宫之中,最亲近的人便是母后,可是母后从来不曾真的理解过她,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与母后大相径庭,但是母后却一直希望她能活得和她一样。
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即使是母女,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母后却一直在强迫她变得和她一样,这是端祥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母后不理解她,身边的宫女当然也不可能理解她,可她的想法却被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全部看透,那双琉璃眼眸仿佛会发光,而世上的一切都逃不过那双眼眸里的光。
端祥看着许锦言,神色复杂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只是在担忧父皇会不喜欢我。
许锦言笑道:“这件事暂且不提,但是我可以帮公主找一个让陛下喜欢公主的方法。”
端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道:“你能教我跳舞么?上次在暖阁你跳舞真的很好看,你可以教我么?”
端祥的想法很简单,许锦言的那支舞是有目共睹的好,肯定是压过来端云,如果许锦言能教她的话,她认真学习,一定可以把这支舞跳的好过端云。
许锦言听完端祥的话倒是笑了一下,“公主,这舞没什么难的,只要你练习的足够多,你就会跳的足够的好,可是公主难道以为自己跳好了这支舞就会得到陛下的喜爱么?”
说来也惨,皇室的公主太多了,多到这些公主想得到父爱都要用抢。
算算时间,距离端祥和亲突厥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了,她想帮这个柔弱的女孩子得到一些她想得到的东西,无论今生的端祥还会不会继续和亲突厥,端祥只要能过的比前世好一些,也算是她没有白费了今日这番口舌。
而且帮助端祥获得庆裕帝的父爱,那也就以为这端云会更大的可能性会沦为庆裕帝放弃的对象,她和端云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这一次入宫是端云还在禁足,所以没有给她惹麻烦,但是若是等什么时候,庆裕帝突然想起了端云,然后解了端云的禁足令,端云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势必就是她。
她的麻烦已经很多了,她不想再多端云这一件。所以庆裕帝最好就彻底忘记端云吧。
许锦言继续对端祥道:“陛下有十几个女儿,公主就没有想过,陛下为何会独独只喜欢端云公主么?”
“如果公主想不来可以这样想,端云公主和皇宫里其他的公主最不同的一点在于哪里?”
端祥疑惑,犹豫了一会儿道:“她比我们每一个都跋扈。”
说完之后,端祥更是疑惑不已道:“难道父皇喜欢跋扈的人么?”
“是,但也不全是。端云公主的跋扈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和在陛下眼里的形象是截然不同的。比如公主,或许你会觉得端云公主跋扈,可是陛下并不是这样觉得。陛下每日在朝局之中徘徊,日日说话都要费心思思虑,端云公主虽然跋扈,但是做事不经过严格思考,她说什么就是她脑海里的真实反映,陛下早已厌倦说话拐弯抹角的模式,所以和端云公主说话会让陛下觉得放松,端云公主的不经思考,只会让陛下觉得端云公主天真可爱,而不是跋扈。”
—“陛下和端云公主说话不需要再废心思思考,端云公主跋扈也好,刁蛮也好,陛下只会觉得这个女儿没有心机,需要他的护佑,所以陛下才会那么的照顾端云公主,而照顾的一久,自然,端云公主就成了这宫里最受宠的女儿。”
端祥想了想,“难道我要像端云一样跋扈么?”
“当然不,以公主的性格也做不来如端云公主一般跋扈的事情,所以公主只需要继续维持你本来的样子就好,但是公主需要让陛下觉得,和公主说话会和端云公主说话一样轻松,甚至还要轻松。”
端祥又些许犹豫,“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做?”
许锦言含了笑意,“比方说那只还在及云宫的鹦鹉,就是目前最好的一个途径。”
端祥和许锦言一起走出偏殿的时候已经不哭了,郑皇后有点惊讶,但面色并未显露,只是张罗着宫婢送上水果和茶点。
郑皇后看着许锦言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章庆王妃叹了口气,眼底有了些担忧。
许锦言知道不能在郑皇后面前再出风头,可是她看着柔弱的端祥还是有几分不忍。
如果端祥能通过得到庆裕帝的喜爱而摆脱和亲突厥的命运也算是端祥的造化了,说到底,许锦言还是不愿意再看见任何一个女子去突厥和亲。
突厥那根本就是和亲公主的坟墓。
这些花儿一般娇美的女孩子,明明还有着美妙的人生没有享受,仅仅是因为背着所谓的皇室公主的重责,就要付出自己的青春华年和性命,远离故土,到另一个地方去受尽折磨。
守护国家该是每一寸国土之上站立着的人都要尽的义务,不应该只让这些皇室公主用鲜血换来国家与国家之间短暂的和平。
前世她没能保住佩玉,今生她想试一试,能不能保住别的女子不重蹈佩玉覆彻。
佩玉,如果娘这样做,你会不会稍稍宽慰一些。
许锦言强迫自己收起心思,如果再继续想佩玉,她一定会当着郑皇后的面红了眼眶。
端祥不再哭,甚至脸庞还有了些笑意。郑皇后的心情也变的好了一些,也更加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郑皇后知道许锦言是聪明人,所以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锦言,上次太子妃邀你去东宫,你应该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吧?”
许锦言低垂下琉璃眼眸道:“宁安明白。”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绝世无赖
郑皇后饮了口茶,眼神里有了些期待的看着许锦言。
“宁安多谢皇后娘娘的厚爱,但是宁安想问娘娘一句,娘娘真的觉得宁安有选择的机会么?”琉璃眼眸微含光芒。
郑皇后有一瞬间的迟疑,继而看向许锦言,她其实理解许锦言的意思,她和敏贵妃都在争许锦言的这桩婚事,面对她和敏贵妃两个人,许锦言的确是没有选择的权力。
皇子的妃子从来都是真心的少,利益交换的多。后宫妃子在为自己儿子选择妃子的时候,最先考虑的自然是出身和背景,如果有两个妃子为自己的儿子同时看上一位小姐,那这位小姐必定是出身高贵,由家族撑腰,小姐的手里选择权便大大增加,虽然真实的情况其实只是家族的选择权增加,而非小姐本人,可是选择的权力的确是大大的移送到了小姐这边。
如今是皇后和敏贵妃同时瞧上了许锦言,按理说选择权应该是在许锦言这里……
但是许锦言的出身实在太过奇怪,可能北明建朝以来,就从来没有她这样奇怪的身世。说她出身高,可是她只是二品官员家的小姐,家族还不是簪缨世家,只有父亲一人在朝中单打独斗。说她出身低,护国大将军是她的外祖,朝中哪位小姐的背景能比她的背景硬。
这事情的原因还是在于许锦言的母亲,当年若不是许锦言的母亲被许朗所救,这一桩奇怪的身世也不会出现在北明朝。
所以现在以许锦言尴尬的处境来看,选择的机会的确不在她这里。在皇后和敏贵妃的这场博弈之中,谁能说服皇上将许锦言指给谁,选择的机会就在谁那里。
郑皇后带了抹笑,到底还是将这件事踢回给她了。许锦言的确是够聪明,她没有答应她这里,肯定也就没有答应敏贵妃。无论日后博弈赢的人是谁,她都不得罪。
许锦言猜到了郑皇后的几分心思,但也没有再言,郑皇后怎么以为,就让她怎么以为去吧。
郑皇后和敏贵妃有一个通病,就是眼高于顶,她们只承认对方为对手,也就默认许锦言只能从太子或者康王之间选择一个。可是她们怎么能确定许锦言就是一门心思的在太子和康王之间选,明明在太子和康王之外有更好更妙的选择。
嫁人最重要的无非两点,品行和容貌,太子和康王的品行她不予评价,但是论容貌么…。呵……太子和康王加起来都不一定比的过某些人的千分之一。
郑皇后和敏贵妃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低估了许锦言心思活泛的程度,也低估了许锦言的脸皮厚度,完全没有想到许锦言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在太子和康王之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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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锦言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已经歇下了,许锦言便极老实的跟着宫婢的牵引去了自己的卧房。
太后给她准备的卧房算是极不错的,房间布局极为清雅,紫檀木的书桌与书柜,床被一扇画着夏日芙蓉的屏风隔开。光从窗户投了进来,将整个房间照耀的亮亮堂堂。书桌上还放着几枝梅花,清冷的寒梅香气氤氲的到处都是。
许锦言梳洗过之后就飞快的钻入了床上,她穿着单衣只在外面待了几个弹指的时间就已经冷的有些受不了了,深冬的天气有什么能比被窝更吸引人的存在。
侍女看着许锦言上了床,刚想要吹灯,就听见才钻入被子的许锦言突然极为疑惑的“嗯?”了一句,侍女灭灯的手一顿,回头向许锦言问道:“翁主,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你先不要灭灯了,我想看看这书架上的书,你下去歇着吧,一会儿我自己灭灯就好。”
侍女有些疑惑的看着许锦言有些怒气的脸色,暗自思考这今日哪里做的不好,竟惹了宁安翁主生气。但宁安翁主对他们说话却是细声细语的,只是脸色有一些不太好看,看样子好像并不是在同她们发火,或许惹翁主生气的另有其人?虽这么想着,这些侍女为了自保还是立刻离开了这里,虽然宁安翁主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这些主子一个个都喜怒无常,说不定一会儿许锦言就发了火,她们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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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按照许锦言的要求出去了很久,许锦言一直躺在床上,等听不到侍女的脚步声之后,她才偏过头,看着被窝里多出来的某只绝美无赖咬牙切齿道:“太后的慈宁宫你怎么还敢乱闯?”
张正皱了皱眉,月光恰好从床斜对角的一扇窗户里照耀进来,他那妙绝的眉眼被月光照耀的世上绝无仅有,他看她笑道:“就没有我闯不进来的地方。”
“好好好,你全天下第一厉害行了吧,可是你闯这里也太危险了。那么多的婢女走来走去,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她压低声音道,琉璃眼眸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他躺在她身侧,看着她眼里的焦急,满心都是温热,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担心我?”
琉璃眼眸一怔,旋即,她立刻坐直了身子,冷脸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我自己,你要是在这里被发现,我的名誉岂不是尽毁。”他斜靠在床头上,领口半开,凤眸看着坐直了的她,含了春意水光,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
她的话说了半天,他都没有反应,许锦言正想回过头看看什么情况,还没等她回过头,忽然一个掩耳不及之势,他翻身起来,然后飞快伸手将她向后一拉,她猝不及防被拉到在柔软的床榻之上,随后,他欺身上来。
许锦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上方的那一张天神般俊美的容颜,他双手撑在自己的腰侧,虽然没有压到她,但是却将她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的身下。“你……你这是干什么?”她伸手推了他一下,但是她这推的一下力道极小,他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依然用那双含着春意水光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美色
“如果我被人发现了,你我名誉都不保,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做?”他微有笑意道。
许锦言怒瞪他:“还能怎么做,当然是算计你,欺负你,让你不得不娶我。”
怕了吧,怕了就赶紧起来,她这么近距离的看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的确是有一些心脏无法承受。那颗心脏在她的胸腔里不争气的“砰砰砰”跳个没完,肯定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被他美色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