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拽着杨一走到门前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人群的时候,脚步几不可见的的顿了顿,便用空着的左手打开了店门。
再抬头的时候,便见人群都默契的退出了三尺之外,推推搡搡的为锦绣让出了一条道路。
锦绣抿了抿色泽鲜艳的唇瓣,顶着众人好奇感叹的目光,将杨一拖到一旁的小巷子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收我为徒
夕阳如火,街上人们脚步匆匆,而这转角处的巷子却是无人问津。
侍者们遵从锦绣的吩咐将杨一带来的人扔在了巷子中后,便默契的守在外面。
锦绣将杨一拖到巷子中便解开了他的穴道,此时的他比之刚才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没有看被侍者们随意堆放的师兄弟们。
而是将口中那香松软糯的馒头拿了出来,却是没有扔掉,就那么坐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吃的认真,吃的细致,仿佛那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吃完了,他便开始打理自己的形象,先是将束发的头巾拿了下来,任由墨发披散,自己用手一缕缕的抓在指间,梳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的马尾。
可是此时的他面色平静,一双细长眼微敛的模样,让他多了几分沉静与脆弱。将衣衫的褶皱处用力抚平,他这才对着锦绣抱拳躬身道“杨一失礼了!”
稳重成熟,这是锦绣对眼前这个青年的评价,与之前的轻浮放浪完全不同,但是锦绣觉得这才是这个少年真正的一面。
“无妨.....”语调平静,眉眼平淡,仿佛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或者是根本不在意,杨一心中苦笑,却还是开口道。
“还请少侠原谅我之前的失礼,实在是逼不得已。”
此时的杨一宛若翩翩公子一般,言谈举止皆是落落大方,哪里还是那个张口娘、闭口奶奶,满脸阴毒的人,
锦绣背着光站在巷口前,面容在昏暗的小巷里更显朦胧,只见她红唇微启,开口道“然后呢?”
语气薄凉……
杨一还算欣长的身躯不由的颤了颤,继而抬起一张清秀的脸对着锦绣说道“杨一有事相求。”
语气诚恳,眼神坚定,无声的说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锦绣挑了挑那清淡的长眉,往右侧错了一步,抱胸而立,用她那清凉的嗓音说道“讲!”
声如翠玉,音色绕梁,杨一不由的恍惚了一下,却即刻清醒。
“我父杨连心,是杨家武馆馆主,
他幼年拜于泗水城我外公门下,这才得与我母亲相识,
因为父亲是外公最小的徒弟,是以很是疼爱。
而母亲则是外公唯一血脉,众人更是待她如珠如宝。
母亲与父亲年龄相仿,二人时常相伴,母亲自然心系于他,
外公因得急病去世,临终前将母亲交托于父亲叫他善待,传他水家馆主之位。”
说到这里,杨一停了停,仰头望天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
“为外公守孝三年之间,水家武馆被父亲治理的井井有条,
师伯门看在眼里十分欣慰,待守满了孝期,便连连催促母亲与父亲共结连理,
一年之后就有了我,这期间,父亲与母亲是泗水城人人艳羡的眷侣.....”
杨一原本直视前方的头颅低垂,声音开始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重,身躯更是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却没想到,有一天一个妇人领着比我还大上些许的孩子找上了门,
口称我父为相公,唤我娘亲为姐姐,催促着怀里的孩子唤我为弟弟,
此话于娘亲无异于晴天劈,待看见父亲黑如锅底却并未否决的脸色,顿时晕厥当场。”
杨一声音不由自主的加重加大,双拳紧握,眸中有恨,也有不甘。
“师伯们虽然知道家中出事,可是忌惮父亲如今身份,也惧于他如今身手,不敢插手。
娘亲从此一病不起,每日口中唤着父亲的名字,日渐憔悴,
伺候母亲的白姨实在是看不过眼便抱着我去寻他,却见他与那妇人孩子共处一室好不快活。
母亲终还是没有熬过我三岁……”
杨一的声音很是痛苦,声声哽咽好似啼哭,很是教人哀拗。
“因为母亲之死根源始于父亲,水家终究是容不下他,
他欲带着我和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远走,却被水家叔爷爷要求将我留下。
可是他老了,水家武馆如今也与从前大不相同。
空出的馆主之位引得人们竞相争夺,而我……不过是挡路石罢了。
父亲如愿的将我带到了极乐镇,
我从此更名为杨一,因为他说我没有资格有名字,若是我想好好活着,便只能叫杨一,
什么时候打得过他了,我便可以改名字了……”杨一嘲讽一笑,及近苍凉
“白姨将我养到十三岁便追随我母亲去了,而我如今十八了,却还是个无能之辈。”
杨一看向脚底下那群同样跟他身穿劲装的人,语气无波无澜
“他们也不是我的打手,不过是父亲派来看着我不让我与旁人私交过甚,更怕我与别人学什么功夫的狗腿子罢了……”
杨一说完见锦绣一声未吭,不由有些焦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少侠,杨一自知今日冒犯,但杨一求您!收我为徒……”
☆、第三百二十三章
拂拂生残晖,层层如裂绯。天风剪成片,疑作仙人衣.....
锦绣背光而立,如火的夕阳为她周身渡上了一抹金黄。
看着跪在身前的青年,锦绣沉寂半晌方才说道“你倒是挺聪明!”
语气平淡,可是杨一却是心中一紧,跪行到锦绣脚底。
伸出了一双略带薄茧的手紧紧攥住了锦绣的衣襟,语带颤抖“十八年间我想过无数办法,可是.....”
话虽然没有说全,可是眼下无需细说,便足以教人看的明白。
锦绣没有挣开他那双颤抖的手,只是低下头看着他那双希冀又带着些许恐惧的眼神,轻轻说道“我今年十一,我叫锦!”
这话没头没脑,听在杨一的耳朵里却犹如天籁。他松开紧攥着锦绣衣角的手,
端端正正的跪在锦绣身前磕了三个响头,口称道“师傅!”
锦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少年的一双眼睛,原本跪在自己身前时,那双细长眼有忐忑,有希冀,却唯独没有一丝神采。
而此时那双眼里却仿佛点上了一盏星火,终有一日可以燎原。
锦绣抿抿唇,弯下身子将杨一扶了起来。
看着他兴奋的脸上涨红的模样,心里也泛出了一点酸涩
“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或是荆棘遍布或是一生坦途,不管怎样,只有与之争上一争方才甘心.....”
小巷寂静,锦绣的一番话回荡在杨一的耳边,他抬眸盯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上许多的少年,弯唇轻笑,轻轻点头
“师父,我记下了,就是因为我不甘心,没放弃,这才得以遇见您....”
锦绣看着杨一那文雅的样子,不禁有些唏嘘。
不过杨一也的确对锦绣的口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忍,可狠,如今,多了一个徒弟,也没什么....吧?
“你先带着他们回去吧,三日后拿着这个来店里找我,切记要从后院进去,到时候我会派人接应你!”
锦绣广袖一翻,如玉的手指间便夹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牌,将它放到杨一手里,便见他满脸欣喜的模样,语气轻柔的解释了一番。
杨一紧紧握着那触手生温的碧玉,心中血气难平,虽然师傅年纪比自己还小,可他不光神秘还武艺高超,是不是自己很快就能为娘亲报仇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有自己的名字了?是不是有了能力,我便可以不再姓杨了?
“可以!”锦绣看着那眼神有些恍惚的少年,干脆利落的说道。
杨一这才恍然自己居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不由的有些怯然,
他也没细听锦绣的回答,只是慢慢的将头低了下去,他活了十八载一直都在杨连心的控制之中,只有师傅是例外,他怕,他怕师傅不要他,一个不孝之人......
“乱世将近,争当枭雄,你爹现在是你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可是在乱世中他比不过一粒尘埃,
若是你想改名换姓还不想被人喝指不孝,那便争吧,做那些人仰望的存在,那么他们的所言将不会对你造成一点儿伤害.....”
锦绣负手而立,语气傲然,杨一闻言抬头便看到这样的他,无畏,勇敢,桀骜,霸气,洒脱。
而自己呢?难道只会低着头吗?每日带着假面周旋,只为在那夹缝间求得生存,期待有朝一日可以为娘报仇?
不,看看眼前这个少年,他如今是你师父,他比你还小,可是将这世道却看得比谁都清,谁都知道如今朝堂不稳,他国觊觎,眼看着乱世将至,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可是有几人能有师父这般胸襟?
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怎能退?必当无畏,才能无悔....
“师傅,徒儿懂了!”杨一拱手拜道,一袭破衣烂衫,偏偏卓然而立。
锦绣勾唇一笑,周身的气质立马多了几许温和。红唇微启说道“好!”
言罢,锦绣转身便出了巷子,到巷口时,还背着身,对着杨一挥了挥,嘴里叮嘱道“回吧.....”
杨一躬身送着锦绣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这才蹲到那群厥在一旁的人们身边。
磨搓了一下指尖,这才眯起眼,恶狠狠的抽在离他最近那人的脸上“啪啪!”声在小店儿中回荡不绝.....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合久必分 分久必合
锦绣回到书房的时候,便看见无殇站在窗前,总是一袭黑衣,满身肃杀之气的他,此时却从骨子里透着慵懒。
外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里面绣着云纹的里衣,锁骨微露,很是性感,锦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解下狐裘摘下面具,朝着无殇走近。
“锦儿....”锦绣刚把手搭在无殇的腰上,便听见他低声轻喃,环在他腰间的手也被他的一双大掌包了进去。
“怎么才回来?恩?”声音低哑,却透着温柔,将锦绣揽到怀里,二人头抵着头说着贴心话儿....
“我收了杨一做徒弟...”锦绣闻言抬起了头,一双凤眼死死盯着无殇那张俊美的脸。
“傻瓜!无需看我,你是自由的!”无殇见锦绣这般紧张他的模样,不禁展颜一笑。
仿佛冰雪初融,春回大地一般,那眉眼间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一样,看的锦绣双颊不禁染上晕红。
锦绣有些发愣,虽然无殇经常笑,可是大多总是淡淡的,温柔的,邪魅的,像此时这种仿佛阳光一样温暖的微笑倒是十分少见。
“啊....”锦绣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喟叹,喜的无殇忍不住刮了刮锦绣挺翘的鼻尖。
将锦绣拥在怀里,二人就这样倚着窗棂看那晚霞漫天的情形。
“锦儿,你瞧这山河,美吗?”无殇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包裹着锦绣的细嫩如玉的小手,就这般握着遥指那远处的山山水水。
极乐镇不大,可是却有山有水,二人站在三楼,一眼望去便将景色尽收眼底,听见无殇的问话,锦绣很认真的点头道“很美!”
无殇紧了紧怀里的人儿,将下颌放在了锦绣的发顶,含糊道“是啊,很美,可是一旦域外的铁蹄踏来,这万里江山的美景必将染上血腥.....”
这话题不似寻常要好的男女所说之事,可是二人却均为觉得有何不妥,锦绣眺望着远处的芒山,语气淡淡
“攘外必先安内,朝堂动荡,有人想要分山一杯羹很是正常。”
“你说的对,若不是朝堂不稳,怎么会给别人可乘之机.....”无殇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
“自古以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锦绣这话虽未说明,可是听在无殇的耳朵里却与直白言说无异。
无殇抬手抚了抚锦绣如墨的长发,心中却是起了波澜,女子谈论者天下少见,可是有几个女子能有自己的心上人这么淡然的?
她原来到底受过怎样的教育?谈论天下大事犹如议论天气?
更甚至说出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豪言.....
无殇将鼻尖凑近锦绣的发间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暗色涌动,锦绣我为你撑起一片自由天空,你不要离开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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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夕阳,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不时压过地上的枯枝与干草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锦绣坐在车厢里看着身旁那一堆堆的东南西有些默然,后天便要祭祖了,自己这个外来的人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不说,如今却又要堂而皇之的去给他们烧香祭拜,若是他们泉下有知的话恐怕不会放过自己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错的只是我
与自家马车不同,小店里的车厢算的上精致,可是而此时的锦绣却无心享受,此刻,她头一次对回家产生了些许抗拒。
透过车厢里的小窗,远远便看到自家的小院儿矗立在山脚下,一路上人们对于驾车的无殇唯恐避之不及,是以这一路很是顺畅。
将锦绣送到小院儿门口无殇便离开了,毕竟,他们总是这样黏在一起,让家里人看到也不好....
门墙高立,以锦绣如今这不低的身高站在门口不过堪堪才到一半儿。
看着每次来回都没空过手的自己,锦绣的嘴角牵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以前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总是疯狂购物的样子,如今看来,还真是没变啊....
“笃笃笃”敲门声不轻不重,恰好是足矣让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楚的力度。
锦绣牵着马儿倚在门口,唇角带着一抹闲适又柔和的笑意,君逸开门之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锦绣。
眼神微闪,顷刻便迎上前去“怎么是驾着马车回来的?可是又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