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语抿着嘴悄悄瞥了眼宋明扬,又把头低下。
陈嘉旻知道怎么把握人心,一定要把话说明白了,否则杜语还会犯傻,宋明扬还是会犯浑,他这个被殃及的池鱼还是跑不了。
“你们的恋爱放在现代很轰轰烈烈了,有跳楼,有殉情,非常可以。”他这句话说的杜语脸发红,宋明扬脸发黑。陈嘉旻点到为止,给宋明扬倒了一杯温水:“明扬,你和杜语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她也知错了,就好好相处,快结婚了,我早就准备好了红包。”
宋明扬嗤笑:“结婚?拿什么结?工作都要丢了!”
杜语猛地抬头看着宋明扬,咬了咬唇,到底没吭声。
陈嘉旻严肃地瞧着宋明扬:“我记得你开始说找这个工作是因为薪酬丰厚,是为了赚钱给你和杜语买婚房,现在你自己是不是都忘了这个初衷?”
宋明扬怔住,不过也仅仅瞬息,他固执道:“工作没有,拿什么挣钱,没钱又结婚干什么,杜语过得了穷日子吗?到时候再多的感情也磨没了,还不如就这样……”
话没说完,杜语就忍不住开口:“你这么高的学历,又是凭本事挣的钱,为什么就死盯着那个私人研究所不放,公家的那么多,你哪个不能进?”
宋明扬也生气:“公家的?一个月最多几万块钱,够干什么的!我现在的工作不知道要是这个的多少倍!”
他这话一说完,陈嘉旻接茬问:“明扬,你到底在做什么?”
宋明扬不自在地转开眼:“没什么。”
这就是不能说了,陈嘉旻心里有了底,却有些为宋明扬担心,要知道大部分的事都是高收益伴随着高风险,没有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事,即使天上掉下来馅饼也是沾着□□,那是能毒死人的。但是这话他不能和宋明扬说,一是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二是宋明扬根本就不会听。
杜语在旁边寻思了半天,木着脸说:“宋明扬,你今天给我个准话,是不是咱们两个真的完了,如果你说完了,我就再也不找你,再找你我就是孙子!”
陈嘉旻一听,脏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杜语真是气坏了。他和宋明扬在大一时在一个社团认识。一起相处四年,大三的时候宋明扬和杜语谈恋爱,现在毕业都五年了,他对他两个都非常了解。杜语有些娇气,但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大事上也从不含糊,长得好看,工作好,家世也不错,开始时宋明扬又高兴又自卑,把杜语宠得没边。后来,宋明扬有了好工作,腰杆才硬起来。这两年他们关系更好了,父母都见过,今年打算结婚,订婚的日子都选好了,请帖也发了出去,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来。
陈嘉旻不由得琢磨,莫非七年之痒是个魔咒,这么多人都跳不出这个圈,只是这样散了太可惜了。
可能宋明扬也是这个想法,临到关头,却不敢肯定地说了。女人是个狠心的动物,一旦真放下,大概你在她心底什么都没了,他对杜语有感情,很深的感情,只是因为那件事,迁怒了她。
此时,杜语面上冰冷,心中却开始回暖,宋明扬犹豫了,就证明还有希望。她想抓住这点希望,把他们滑到边缘的感情拉回来。
她故意硬邦邦地说:“那好,我给你几天时间,我们都冷静冷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陈嘉旻看看安静的宋明扬,轻咳一声打破病房的沉默:“明扬,你得清楚你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杜语不在,宋明扬也不藏着话了,他开始苦笑:“嘉旻,刚毕业那会儿,我挺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我想找个对口的工作,然后挣钱,给杜语买个大房子,让她父母同意把她嫁给我。老天对我挺好,我这几年几乎是平步青云,工作越来越好,钱越来越多。但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挣了这么多钱,老板就是主子,而我就是条狗,老板让干什么就必须干什么,我没有说不的权利。陈嘉旻脸色也随之难看起来:“就像杜语说的,不能辞职?找份安定的工作。”
宋明扬苦涩摇摇头:“不行。工资少的话是我搪塞杜语的,其实我根本爬不出这个坑来,当初要是这样,打死我都不会干。”
“明扬,你究竟做什么的?你这样我很担心。”宋明扬都这么说了,陈嘉旻更觉得他的工作不是什么好工作。
宋明扬迟疑一下,才开口:“其实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把两种东西按比例融合,估计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每个人都负责一部分。”
“不是什么违法的事吧?”陈嘉旻猜测。
宋明扬否认:“应该不会,我干这个都几年了,要出事早就有苗头了,不会这么平静。”
陈嘉旻只得嘱咐:“你自己小心点。”
宋明扬点头:“我知道。”说完,又兀自叹口气:“要是有那东西就好了,我的进展也能快些,不至于处境这么艰难。”
陈嘉旻知道说来说去又回到原点,他笑话他:“你这就是心理作用,我虽说不懂你的工作,却也知道,研究这东西只能靠自己,它还能帮你研究,这也不是玄幻世界,有神器帮你。”
宋明扬坚持自己的说法:“虽然有点儿古怪,但我感觉就是这么回事。嘉旻,你给我看看我这是不是心理有毛病?”
陈嘉旻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认真到道:“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每个人或轻或重都有些心理上的病症,只是有的人很轻,完全不影响正常生活,有的人则是最后干扰到正常生活甚至是生命的程度。这病症靠医生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靠自己,明扬,你的问题就是……”说着,陈嘉旻想到偶然遇见的病人,江雪自己对治病竟没有太大的热情,她甚至极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种情况,他要极力劝说她和后继人格分离会让她有抵触情绪,哎,还挺难办。
………
四象在心里算了一下,发现以后还有许多地方用钱。比如说,小五娶媳妇买房子,以现代的发展情况,要让姑娘跟着他,还要买个车,这就要个上百万了。最近还捡个小的,像自己孙子,虽然他长不大,但是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鲜。
四象不是没想过把小宝送走,可是用了许多办法,都不能化解小宝心中的执念,他就想先带着小宝,什么时候遇到他那个姐姐了,把执念一了,这就妥了。不过这些花费还得自己担着。
养孩子花钱,养个小鬼也挺费钱的,多个嘴吃饭。四象仔细一琢磨,就决定买美食一条街上的卷饼,八块钱一份,加蛋加肠,里面还有各种蔬菜,维生素丰富,营养均衡,好吃又实际。这多好,三个人算起来只要二十四块钱,要是下馆子,一盘菜的价格都不够。
好在他这两个孩子一个实心眼儿一个没见过世面,好糊弄。四象找了个专门供行人休息的地方,一人一个把卷饼分了。小鬼那个上面贴了一张符,这样他也能吃。
小孩子嘴巴小,四象和王小五都吃完了,他连一半都没吃上。也就这时候,四象手机响了,看了来电显示他美滋滋接过来:“怎么,师兄,又有活?啊,我给东边的美食街呢,就在边上休息的地方,你过来就能看到我。”
他挂了电话,瞅了眼还在闷头吃的小宝,赶紧招呼他:“你先躲进来,别让我师兄看见!”他师父临死前可说过了,绝对不能养鬼!
小宝眼巴巴瞅着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大半的卷饼。
四象一瞪眼,“等人走了再给你买!”
小宝这才乐呵呵钻进四象给他的“容身之所”。
第10章 沈家
不到五分钟,有个人留着八字胡的胖男人迈着方步走过来,一看和受气包似的坐在边上的师徒二人,乐了:“怎么不找个好地方,在这坐着干什么?”
他一低头,看到桌上放着的一个卷饼:“给我的?”说着,拿起来,一口咬下去,在四象师徒惊住的目光里,嚼了几下,然后“啪”地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吐到袋子里:“这哪家卖的卷饼,怎么一点儿味也没有!”他嫌弃地皱着眉,招呼师徒二人:“走,我带你们吃顿好的。”
……
王澜带着他们吃烤肉,王小五从没来过这地方,别看他们师徒挣的不少,但是舍不得大吃大喝,他师父说了,要把钱存着给他娶媳妇。
王澜看王小五紧着往自己盘子里夹肉,就笑着说:“小五没吃过吧?”说完,目光一转就看着吃得正香的四象:“我说你也是,我给你介绍的那些也不少挣,怎么就舍不得穿点好的,吃点好的,非把日子过成这样!”
四象手里捧着一片生菜:“师兄你知不知道,这用钱的地方多了,我要未雨绸缪,为以后做准备!”
那边吃的满嘴生香的王小五听了跟着点头。
王澜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那这小子正长身体呢,和你不一样,你糊弄糊弄自己还行,孩子可别这么对待!这样,我给你介绍个人,让你多赚点零花钱。”
四象把包好的菜和肉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谁啊?”
王澜一只手指捏着八字胡往外拉,细长的眼睛眯着,开始斟酌用词:“一个从事古墓行业的朋友想请你做些护身符,这项你比我强……”
王澜的话还没说完,四象嘴里刚塞进去食物“噗”地一声喷出来,他抽出旁边的纸巾把自己嘴擦干净,又喝了口啤酒润润嗓子,才说:“师兄,你这不扯呢!什么叫从事古墓行业,说白了就是倒斗的,盗墓的呗!”他摆手:“这我可不能干,这是犯法的事!”
王澜的眉毛想跳,又被他压下去了,他瞧着自己一根筋的师弟,好脾气地说:“他们盗的也不是我们国家的墓,老外的!都和我们国家打过仗……还没说完,四象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似的:“那也不行,这盗墓就是损阴德的事,不能干,不能干。”
王澜被噎住,这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他抿着嘴,猛地灌下一杯啤酒:“行,那你们先吃着,我一会儿有事,先走一步。”说完,果真到前台结账走人。
剩下四象和王小五师徒干瞪眼。王小五后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师伯是不是生气了?”
四象嘴里的肉也没了滋味,他不是看不到师兄王澜日子越过越好,可他总感觉师兄离自己越来越远,他都快不认识师兄了。他叹口气,语重心长地和王小五说:“小五,师父告诉你,做咱们这行的都有个底线,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越过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好事做多了,以后会有福报的。这损阴德的事多了,下场也挺惨的。”
他想起有一次陪师父去看一个老朋友,师父说那人做朋友没有比他还够义气的,但是做驱鬼师,就太没有原则了。师父作为朋友要送他最后一程,让他留个尸体。
那年四象十岁,见到了最恐怖的一幕,一个人被一团黑气拖着,要把他拉进一个黑洞里,可是他身体排斥,就被两头拉扯着,不成人形。
师父把他隔开,自己和黑气说话,不知讲了多久,黑气才离开,而师父的朋友还剩下一口气,他说:“谢谢。”最后一句他哭着说:“后悔。”
四象知道师父的朋友年龄不大,不到三十五岁,可因为做事荤素不忌,所以死了,死的很惨。果真就如师父所说,只能留个尸体了。
眼前可怖的场景消失,四象对上的是王小五一双憨实的眼睛,这孩子在这方面怎么学都没天分,但是心好,以后做个普通人该不错。他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笑,但是想到一些事,又很快笑不出来了:“小五,我们这两天还得紧着些过日子,师父问问朋友看有没有能接的工作。”
四象的真算上不错的朋友其实不多,他把总共才十几个联系人的电话簿翻了又翻,终于深呼吸按了一个号码。十几秒后电话还没有人接通,就在四象想放弃的时候,那扰人的铃声终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冷的女音。
四象一听到这声音,嗓子音顿时一紧,呼吸也急促几分,不过他很快压下去,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小婉,过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挺长时间没有动静,四象就和等待审判的犯人,一点儿也不敢大意。很快那头又有了女人说话:“真没想到你还有给我打电话的一天。”听到前半句,四象脸发红,不知道是窘迫还是夏天太热,听了女人后半句,四象脸上的红很快褪了个干净,女人说:“我还以为你早死外边了。”
四象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我……我忙。”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女人嗤笑一声:“说吧,什么事?”
四象舔了舔发干的唇:“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好。”
女人那头沉默两秒,接着传来她的大吼声:“王涛,我艹你祖宗,你给我说人话!”
四象拿手机的手一哆嗦:“小婉,骂人不好。我……我其实想问你有没有认识的人需要办事的?”
张静婉听了,却没之前暴躁,而是冷静问他:“你之前是不是一直接王澜给你介绍的人?现在怎么不干了?”
四象犹犹豫豫回答:“和师兄吵起来了。”
张静婉冷笑:“就你那包子脾气还能和他吵?”
四象嘿嘿笑了:“我这两年变了不少。”
张静婉忽然叹口气:“这么些年,都变了。”一时间,两人俱是沉默,后来还是张静婉说:“我这认识不少人,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四象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你说。”
“以后不能再帮王澜做事,王涛,你可是一诺千金啊,我要你这个承诺。”
四象一听是这事,和自己心中想的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他说:“行。”
张静婉一听他松口了,这头也笑了:“我这是为你好,王澜也不知道和谁合作,我看他干不出好事,你离他远点好。对了,眼下又个机会,是阳城沈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沈家你知道吗?”
四象给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问:“还是那个沈家?”
“对,到时候有头有脸都来。你知道,有钱人多的地方,事也多。他们舍得钱换个安稳,我带你认识些人,就不愁吃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