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楼第三格的楼梯底下。”姜甜没头没尾的说道。
男人眉头紧锁：“你如果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生日礼物，你不是一直在找么？她放在二楼第三格的楼梯底下了，是她亲手给你做的一枚好爸爸胸牌。”姜甜温和的说道。
男人瞬间愣住。
“她说，你喜欢你躺在这里，就算她不在了，也希望你可以健健康康的。”姜甜继续说道，“酒不能再喝那么多了，过年的时候每天看着你不省人事，她特别心疼和担心。如果一定要喝酒，她买的那些护肝片，你要记得吃。还得减肥，你体重严重超标，老了以后特别容易得病，必须减肥。”
王兴佳趴在父亲的身上，一边说一边哭，姜甜害怕自己情绪波动太大，会影响到病人，一直在竭力克制。
“娇娇阿姨其实挺好的，我总和她对着干，是不想背叛妈妈，爸爸，你可以和她结婚的，以后能有个人陪在你身边，我走得也放心。”
“这次的事情不怪你，是我自己不乖太叛逆了，您不要自责，不要因为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得好好的活着。”
“再生个孩子吧，说不定下一个孩子又是我呢？”
“爸爸，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总是让你生气和伤心。”
姜甜的口袋里，魂卡已经开始发出嗡鸣声了，名字和死亡时间、死因都已经显现出来了，按照规则，亡灵不可以再在阳间停留，执法者必须立刻召唤死神将其带走。
王兴佳自己也有感应，她回头看向姜甜。
姜甜无奈的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能再继续等了。
王兴佳哭着点点头，然后凑到父亲额头上亲了一下，走回到了姜甜身边。
“叔叔，话都转达了，您保重好身体，我就先走了。”姜甜给王兴佳的父亲鞠了躬，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宝宝，爸爸永远爱你。”姜甜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泣不成声的声音、
姜甜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她推门出去，门外的女人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王兴佳冲女人真诚的鞠了个躬：“对不起，从前给您添麻烦了，请您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和爸爸。”
“兴佳让我转告您，对不起，从前给您添麻烦了，请您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和爸爸。”
说完，姜甜也给她鞠了个躬，径直走了。
女人压根没反应过来，等姜甜走远之后，她赶忙推开病房门进去。
“老王，刚才那个女孩儿怎么回事？她说兴佳托她转告我……”话没说完，女人就看到泪流满面的男人。
“是兴佳回来看我们了……”男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女人捂住嘴，想着刚才姜甜说话那些话之前，往空无一人的身边看了一眼，眼泪一下也滚落了下来。
兴佳十岁的时候，她就搬到了王家，一直以来都很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可兴佳却从来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她会当着她的面，把她精心为她挑选的裙子撕烂，会在各种聚会场合嘲讽她……她本来以为这个孩子是真的厌恶自己的。
没想到最后她会和自己说对不起？
如果……如果这句对不起是在她活着的时候说的该多好，她们一家三口一定可以在一起过得很幸福的。
可……现在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
寻了个僻静的地方。
姜甜拿出已经有些烫手的魂卡：“准备好了么？”
王兴佳点点头：“准备好了。”
姜甜深呼吸一下，随后念出了魂卡上的姓名、死因和死亡时间。
刹那之间，黑雾遮天蔽日，身穿黑袍手持镰刀的死神，从黑暗的尽头踏着寒气走了出来。
“姐姐，谢谢你。”王兴佳又给姜甜鞠了一躬，随后就主动走到了死神身边。
姜甜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兴佳，你的纹身超好看，超酷的。”
王兴佳微微一颤，回头看她。
“杨奇那个王八蛋，自私狭隘不懂欣赏，你别听他的。”姜甜补充了一句。
王兴佳冲她粲然一笑，用力点点头。
姜甜小心的看了一眼死神，笑容收敛了一些，站得端端正正冲它鞠了一躬：“辛苦您了。”
死神没说话，黑雾卷起王兴佳，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还真够冷酷的。”姜甜嘟囔一句，神乎其技的对这个传闻中可怕得很的死神没太多恐惧，随后她掏出手机给陆衍发送了任务完成消息。
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一辆救护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姜甜下意识的退让开，随后救护车打开，车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推了下来。
医护人员着急忙慌的喊着：“让开！都让开！”
很快医护人员就推着人消失在了姜甜的视线范围内，姜甜看着低落在地上的血滴，想着那个人出什么事了？这时，医院的保洁阿姨面无表情的过来，大大的拖布一擦，血迹就不见了，干净的地板光可照人。
保洁阿姨拿着工具，面无表情的走了。
在医院工作，生死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心也就渐渐的麻木了。
姜甜看着阿姨离开的背影，心想自己再多接几张魂卡，会不会也变得无所畏惧呢？
视线看向远方的夜空，今晚的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咋一看让她想起了死神周身的那些黑雾，对了……今天她好像忘记和救了她和夏涵一命的死神说谢谢了！！
随后，姜甜直接开车回了圣比亚度假村，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杨奇终于交代了自己的全部犯案经过和事实。
从而揭开了一起，长达三年，死亡人物127起的惊天大案，同时，陆衍他们在红酒山庄里面，还发现了另外一起令人发指的案件。
正文
第44章 .天后（1）
姜甜在开车回圣比亚度假村的路上，回想起了在那栋白色小楼里看到的诸多画面。
油画的秘密她已经知道了, 可那些不规则摆放的单人沙发和幕布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还有, 她早上和度假村的服务生聊到过红酒山庄，从他们的言语中能听出来, 那个地方日常也在接待客人, 只不过是由杨奇亲自接待的高级VIP客户。
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姜甜已经知道了, 什么样的客户会去那里？到那里之后他们又要做什么？
没过多久, 她心中的这些诸多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宁小杨发现藏匿尸体的冰窖之后，继续对度假村地下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发现了在度假村设计图纸上没有出现过一间房间。
房间右侧墙壁上, 整整齐齐挂着19台监控显示器，显示器对面摆放着一张磨损严重的沙发，显然是有在被经常使用的。
沙发背后左侧墙壁上有一排书架, 书架上整齐摆放着上百个文件夹，每一个文件夹的背脊上都贴了编号，宁小杨随便拿出来一个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衣着单薄, 身上好几处都血肉模糊的女孩儿的照片。
照片中，女孩儿脸上虽然有笑容, 可看着镜头的目光中却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照片下方, 是一串和文件夹背脊上一样的编号, 编号下面用红色的签字笔写到：十五岁滥交浑身大面积纹身父母双亡无其他亲属, 绞杀。
文件夹的右侧，是一张保管妥当的光盘，翻到第二页，贴着一张借阅记录，上面写着一些未知的ID，以及诸如地狱之子一类的代号。
宁小杨抬头看了看这慢慢一墙的文件夹，心渐渐沉下去，有了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很快技术人员就证实，房间里的监控显示器连接着的是，在度假村客房里发现的那些监控设备。
而那些标注着名字搭配着照片有着借阅记录的文件……里面记录的是包括王兴佳在内的全部受害者的死亡过程……
“所以，红酒山庄大厅里面，那些单人沙发和幕布，是杨奇用来招待那些来这边借阅受害者死亡光碟的客人观赏用的？”姜甜听马猴和她说完这些发现之后，怔怔的望向夜色里，那栋白色的洋楼。
马猴有些疲倦，尽管平时他接触的本来就是一些丧心病狂的案子，可也没有遇到过参与人数和受害人数如此庞大的。
“这种可能性比较大。”马猴没有把话说死，他宁可相信这些是杨奇精神分裂了臆想出来的，也不希望真的有那么多人，热衷于观看这些可怜的小朋友被凌虐和残杀的影片，“我们特别调查组应该做的都做完了，剩下更多案情和细节，别的同事会来接手。”
姜甜没有说话，夜风呼啸，姜甜裹着厚厚的外套还是觉得冷，远处陆衍正在和刑侦大队的同事交接着剩下的工作，宁小杨因为光盘的事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正蹲在一边吸烟，一口小半根，脚边已经丢了好些个烟头了。
“马警官，你们遇到的这种案子多么？”姜甜问。
“残忍的不少，这么残忍且恶劣的还是头一回。”马猴沉吟了片刻，“杨奇每次挑选受害人，都会对受害人进行一番深入的调查，确保受害人死后没人能发现他才会动手。如果没有王兴佳这个意外，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青少年死在他的手上。”
杨奇接触到王兴佳，是在去年万圣节的时候，他深夜去酒吧街寻找下一个猎物，遇到了独自一人的王兴佳，他装作想要帮忙的样子，上前搭讪。
王兴佳那几天因为和父亲吵架，本来心情就不好，在杨奇问道你家在哪儿，父母怎么不管你的时候，她负气说道：我爹妈都死了，没有家，四海为家！
有了前面上百个人的经验，杨奇先入为主的认定了，王兴佳这种形象的女孩儿，都应该被父母抛弃，听到她说这样的回答之后，杨奇内心没有任何怀疑。
偷偷保存了王兴佳的电话号码之后，他回去冒充网友和王兴佳又聊了一段时间的天，摸清楚了王兴佳的兴趣爱好，知道她想要当明星，于是乎用此当诱饵，把王兴佳骗了出来，经过几天的折磨之后，利用另外两个受害者的恐惧，将其残忍杀害。
姜甜习惯性的抚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听着马猴的话，她内心，要继续当执法者的信念更加强了。
过去漫长的五年时间里，她逃避着可以逃避的一切，始终活得浑浑噩噩，现在也是时候让自己走出来，勇敢无畏的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就算她无法为这个世界带去些许光明，至少能竭尽所能的阻止黑暗无声的扩散。
回去后，马猴在书房赶这一次的结案报告，陆衍则是和下面的大人们汇报工作去了。
一下子多出了上百具损坏程度各不相同的尸体，顾思忙到四脚朝天，也没有回来，邹成耀被留在了度假村，继续协助其他同事的工作。
宁小杨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开始发起了高烧，没什么事情做的姜甜，就担负起了照顾宁小杨的任务。
凌晨两点，宁小杨在医院打完点滴，姜甜开车送他回去休息。
凌晨的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宁小杨脸色苍白的看向窗外，好一会儿之后他缓缓开口：“我以前经历过一起这种案子。”
姜甜微微一怔。
宁小杨继续说道：“我是在儿童之家长大的，小时候有几个玩得特别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这些朋友集体消失了，6个人，一起人间蒸发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姜甜没说话，继续沉默的开着车。
“因为是孤儿，没有亲人也没人在意，园长报案之后，警察来过一次，然后就下定论说，他们是集体出逃了，最后案子就不了了之了。”宁小杨沉默了片刻，“一直到十年后，谢饶……就是咱们组那个你从来没见过的男的，接到了一张魂卡，经过追查，锁定了当年照顾我们的园长，然后揭开了一起长达十几年的虐杀儿童案。她也挨个挨个拍了照片，冲洗出来放入了相册里。”
宁小杨说完，讥讽的笑了笑：“在那之前，我每次逢年过节都要去看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妈，那几本相册我也都看到过，谁能想到，那里面会是我最好朋友们被肢解的尸体照片呢？”
“难怪你今天反应那么大。”姜甜轻声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五年前，我那时候刚刚当警察，还不是执法者呢，为了抓她，还出了一场大事故，差点就死了。”宁小杨嘲弄的笑了笑。
姜甜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这种内心深处无法愈合的伤痕，想了一下，她说：“我知道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馆，味道特备好，我请你去吃好不好？”
宁小杨微微一怔，侧目看向姜甜。
姜甜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保证：“真的特别好吃，特别是深夜特供的鸡汤煨面，一口热汤一口面下肚，什么烦恼都能去掉大半。”
“随便。”宁小杨吸了吸鼻子，抱着胳膊又看向窗外。
这个女的还真是古里古怪的，他说了一段自己如此惨痛的经历，她一句节哀都没有，居然说要请他吃面？
车子穿过安静的街道，停在了一条小巷外。
尽管已经是凌晨了，可巷子里还有不少店在营业中，烧烤店、火锅店、小酒馆一应俱全。
姜甜说的那家面馆就在巷子口，里面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客人。
宁小杨压根没心情吃东西，任由姜甜点了两碗鸡汤煨面。
没多一会儿，沉默的面馆老板就端了两碗面过来，细细的银丝面蜷缩在清亮的鸡汤中，除了几颗翠绿的葱花，碗里甚至没有多余的佐料。
闻着鸡汤的香味儿，宁小杨居然有了一点食欲，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夹了一筷子面堆在勺子里，然后一口送进口中。
鸡汤温暖鲜美，银丝面劲道爽口，一口吞入胃中，巨大的满足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同时也驱散了一直包裹着宁小杨的寒意。
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筷子和勺子，一直绷着的某根神经突然松弛了下来，眼泪吧无声的坠入了面碗之中。
姜甜坐在他身边也看到了，不开心的时候，吃点温暖的，多少都能化解一点内心的痛苦，这是姜甜这几年从自身的经历中总结出来的。
有些人，就像宁小杨这样的，坚强得跟块钢板似的，什么时候能憋着就憋着，好像释放出一点脆弱都是丢人，一旦超过了心中的负荷，身体也会跟着出现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