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软软的,胖乎乎的一只有翅膀的小白蛇。
“妈妈。”
见甄湄没有反应,小白蛇主动扑进了甄湄怀里,她这时才发现她的尾巴处有一个伤口,淡淡的金色血液在往外流。她会的话不多,似乎只会喊妈妈。
甄湄僵硬地抱住软胖的小白蛇,一时大概没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孩子?
她和三三的,孩子?
血融于水,即便甄湄有种很荒谬的感觉,还是忍不住将小白蛇抱进怀里。大概,母亲的天性让她没办法拒绝她的孩子,即便她长得怪异了点。
“宝宝?”
小白蛇笑得眉眼弯弯,小脸生得十分漂亮,淡淡的眉毛下镶嵌着水晶般美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甄湄耳际忽然传来呼唤声,谁在喊她?
周围的景象渐渐远去,世界开始归于黑暗。她的怀里也空了,忍不住回头去寻找。
只见胖乎乎的小白蛇趴在地上,尾巴被一只小手揪着,往黑暗中拖,小胖爪子还依依不舍地朝着甄湄伸。那小手的主人看向甄湄,黑色的眼睛带着几分阴冷恐怖,脸生得跟小白蛇有几分相似,却完全一个天使一个恶魔,截然相反。
黑暗很快将他们隐藏了进去,整个世界都被吞噬。
甄湄猛地睁开眼睛,窗户透过的阳光照进屋内,天已是大白,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没事了,夫人和公子都没有事。”
“多谢国医。”
一个仆人送走了老大夫,白起在床边坐下,“醒了?”
“我怎么了。”甄湄觉得嘴巴有些干,听到老大夫的话才反应过来,她还怀着孩子。
想起梦里那两个性格迥异古怪的孩子,甄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无击中的伤口已经痊愈,小白尾巴上的伤口会不会就是苦无造成的?
她怀孕的消息知道的很突然,完全没有准备,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肚子还揣着一个,不对,是两个包子。甄湄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刚刚才突然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冒险和疏忽,差点失去他们,导致她无法接受的结果,而让她后怕不已。
那个软软的,喊着妈妈的宝宝,差一点就与她无缘了。而另一个孩子,对甄湄似乎没有好感,他的眼神冰冷,阴暗,没有活气。
“没事了。”白起看见甄湄蹙紧的眉尖,手指一点点抚平了它,“告诉我,你究竟遇到什么危险了。”
甄湄为难地扭过脸,她不能向他“剧透”,这样对他们俩都没有好处,闷声道:“不能说。”
“武安君,王召见!”
屋外传来使者的呼唤声,看来是被仆人们拦在了屋外,只能如此传话。
甄湄看见白起的脸色霎时变冷,目光中都仿佛带着血,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传来,空气中都仿佛带了血的味道。
干燥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眼前刷地黑了下来,她低声问,“怎么了?”
“你好生休息,照顾好我们孩子。”
我们的孩子。
甄湄听到这话,心忽地一暖,即便他不承认三三的存在,可却承认孩子的存在。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不管他被强制灌输了怎样的记忆,他还是他,不会改变。
白起离开之后,甄湄便成了整个府邸的女主人。她的伤口早已经好了,在床上呆了许久,坐不住,也不知道自己几时会离开这里,便想逛逛这座战国时的将军府。
府邸很大,种了各色树木和花卉。作为昭王宠将,白起的府邸也算是奢侈豪华。奴仆很多,来来往往的,却一个也不敢抬头打量甄湄。
甄湄也不知行到何处,突然听到笙箫之声,音乐动耳,她行了过去,只见十几个环肥燕瘦的丽人正在摆弄笙乐,怡然自得的模样。
其中一吹箫女子发现了甄湄,这一眼看去,便呆住了。
“妹妹你看什么呢?”另一女子看吹箫女子的模样,顺着看去,忍不住道,“那,就是君专门请了国医过来诊治的夫人?我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人,也难怪君对她不同。”
这些女子都是昭王赏赐给武安君的美人,她们听闻了许多关于武安君如何残暴的事迹,来到将军府,武安君又是长年不在家的,偶尔见到一面,光是那一个眼神就让她们骨头都快碎了,哪里还敢凑上去。
是故长年累月的独守空房,久了,这些美人干脆聚在一起玩耍,也算解了寂寞。
只是呆得太久,难免生些妄想来,听了军中来此守府的将士的一些传言,以为武安君这铁木头终于想要开花了,一个个打扮俏丽,争芳斗艳想要得将军青眼。
结果却听到他大半夜请来国医,为一个女子诊治,最关键的是,那女子竟睡在他房间里!
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出来,想要打听一二。但武安君治府向来严谨,她们去不得正厅,心里恼恨又好奇,此刻见了甄湄,才道为何□□似武安,也会动了心。
她穿着简单,不过是素色单衣,头发只齐着肩上,也没有盘起来,肤色比雪还要白,精致的脸庞好似宫廷画师笔下的仙子。足下穿着白袜木屐,被下摆遮住大半,露出一点点,欲说还休。
“也不怎么样嘛。”
一个突兀的声音带着酸气儿说了出来,自持是府中最美的美人水若静走了出来,她的手里的琵琶还未放下,杏眼瞪着甄湄,“诗词曲赋,歌舞乐理,你可敢跟我比一比。你若有一项赢了我,我都承认你这个夫人。”
甄湄大概猜到了这群美人的身份,也有些吃味,心里虽想着他也身不由己,都是神的锅,但心里酸水咕噜噜的冒,怎么也停不住。
“不会。”不过甄湄不至于跟她们怄气,表面淡淡的回了。她哪里需要别人的认可。
“那你会什么?!”水静若被甄湄不按常理的出牌给堵了堵,一旁有人拉了拉她,水静若还是往前站,“我就是不甘心,她凭什么,凭一张脸吗?来历不明,身份可疑,没准是敌国奸细呢?!”
甄湄不想跟她们争论比较什么,转身就走,哪知道水静若扔了琵琶,就追了过来,挡在她前面。
“你这般,是瞧不起我们?”水静若被甄湄的表现气得脸都红了,感觉自己像个演猴戏的戏子一样被人取笑了。
“不是。”甄湄无奈,“我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他本就是我的,赢了输了,也不是你们的。”
这话就有点大逆不道了,从来只有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哪里敢有女人说男人是属于她的,何况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呢?
“你你……怎敢这么说话?”
跟剧情人物也说不通理儿去,甄湄又不能跟她们宣传人人平等的理念,她绕过水静若就走,却正好看见走廊尽头站着的将军大人。
甄湄脸微红,又想到水静若那些美人,脚步一挪,往反方向走。
可想而知,她怎么可能躲得过白起,被人直接抱了起来,在一众美人被惊呆的画面里,抱走了。
“放我下来。”甄湄恼道。
“我喜欢你那句话。”白起将人抱进了房间里,放到床上,拿出药箱要为甄湄换药。
甄湄扯着衣服,红了脸道,“不用换了!”
然而她的反抗是没有效果的,白起很轻松就把她的手给拿开了,将军脱衣服的技巧是越来越熟练了,从前是用撕的,现在能在甄湄手还没挨到衣服,就给她把上衣扒拉了下来。
里面是没有肚兜的,这个年代貌似也没有哪种东西。甄湄捂住胸,“跟你说了,我好了。”
她有道法莲身,伤口又经过处理,好的很快。
白起在她的腰间那个浅淡的现在只有一条白线的伤口摸了摸,摸得甄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神色凝重。
甄湄莫名脊背发凉。
第50章 墓鬼(十四)
“这样的复原能力,是你们都有的吗?”白起道,他的目光从一处伤口到另一处,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又似乎在深思。
甄湄闻言略愣,什么是,你们都有?这个时空还有另外的人拥有这样的能力?那只有虚无之间的玩家才有可能。她问道,“你见过这样的人?”
“范雎身边最近多了一个神秘门客,前几日保护范雎被魏国刺客伤到。但以那个深度,是应该深及骨头,然而大夫查看时,却只是轻微的皮肉伤。如果是跟你一样,那么就想的通了。”
范雎。甄湄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任务要求她杀死的人物,竟然有玩家在他身边,这是在防备她么?她眼神微冷,是否徐福身边,也会有这样一个玩家?
那么,白起身边呢?
或者说,那个大人物身边呢?
甄湄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如果每一个她要面对的剧情人物身边都有这么一个玩家,他们了解虚无之间的一切,了解剧情,他们也经验丰富,身负异能。
对于一个新人而言,这简直是不可完成的任务。更何况,范雎徐福二人,本身就是身负异术的鬼才。范雎的智谋,徐福的术法,都是千古有名的。
“你想杀他。”白起突然道,“为什么。”
这话说得肯定,甄湄那些细微的表情没有躲过他的眼睛,她轻轻道,“是的,我们没办法共存。”
势必为了生死,有一战。
没有谁对谁错之说,她死,或者他们死,不过两个选择。
“今日范雎劝王放弃了继续攻打赵国。”白起静默一会儿道,“我不同意。然而王,却不会听我的。”
甄湄怔愣片刻,是的,范雎还是秦国的丞相,他拥有的不仅仅是一个太守以上能力的老玩家辅助,他还可以借助整个秦国的力量,甚至,巧智逼死白起。
那么,徐福也一样,那位不知身份的大人物也一样。他们手下的能人异士又有多少?不至于门客三千那么多,但也不会少。
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杀那个门客,我会帮你。但范雎不行。”白起似是叹了口气,虽然甄湄只能从他脸上看到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秦国需要他,那么即便他自私狭隘,哪怕他要杀我,我也不会动他。你懂吗?”
“我明白的。”甄湄微笑道,“我明白。”
白起是秦国的将军,是秦国百姓的将军,他的杀孽可以为百姓而起,也可以为了百姓而止。无论如何,在战国这样特殊的时期,内战是极其可怕的。尤其是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秦国,一旦出现乱象,他国必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这样的责任,甄湄怎会不懂,又怎么埋怨他不肯如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那样求美人一笑。
“你可以去找一个人。”白起忽然道,这句话很突兀,也很微妙。
甄湄怔愣一瞬,看向白起。
“宣太后。”
芈月?她还活着?
甄湄不可思议地看向白起,他为什么要帮她?他应该明白,如果芈月从深宫中出来,很有可能导致秦国的危难。
毕竟,昭王将她幽禁深宫,调走其弟魏冉,将她彻底架空。很难说,身为一个曾经周旋于三个男人之间,为了秦国立下不可磨灭功劳,执掌权柄的宣太后,会甘心继续被昭王幽禁。即便,那是她的亲生儿子。
“你放心,太后不会伤害秦国的。但她对范雎恨之入骨。如果有她帮你,你也不会太过被动。”
原来白起不是那样只知道打仗的兵器,他很多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只是他不说,也不反抗,他是靠着血肉之躯从平民百姓经历血雨腥风,走到武安君这个位置的。他曾经是个百姓,所以才懂得百姓之苦。
白起坐到床上,将甄湄抱进怀里,“是人,总会有私心的。我也会有我的私心。”
甄湄看着他发间的一缕微白,莫名心酸。她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坑杀四十万人令他感到痛苦,却没有亏欠,因为这是战争。战争从无对错怜悯之说。
但帮助甄湄杀范雎,这个数次为秦国立下奇功的丞相,是对秦国最大的亏欠。
不过她不想说什么谢谢,或者安慰拒绝的话。这里的一切,对白起是真实的世界,但也是虚假的世界。
“今晚,我会去王宫。”甄湄道,“只是,范雎是否也会猜到,我会求助于宣太后?”
对于智计过人的范雎而言,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今晚宫廷宴会,我会带你去,到时,正大光明去见太后。你们妇人会在一起,而身为男子,范雎等自然只能留在前面。到时你只需借我的名义,跟太后搭上话就可以了。”
甄湄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时空,回到墓穴中去,所以她必须尽快为那位玩家找些麻烦了,不然下一次进来,就会十分被动了。况且,不知他的任务又是什么?
是夜,本该安静的街道车来车往。王宫内灯火辉煌,隐隐可听见笙乐之声。
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到王宫前,守门的小将一看那马车上的旗子,立马迎了过来,“武安君请进。”
人凳自觉匍匐在马车边,帘子掀开,出现了武安君那熟悉的冰冷神情,小将连忙低头拱手作礼,白起看着那人凳,未看一眼,就跨下了马车。
随后,一只白皙如玉的纤手拨开车帘,指甲粉嫩圆润,不染豆蔻。根根如玉葱似的,纤长美丽。见白起未走,小将微微抬头,一时看得呆了去,只期盼后面出来的美人会是如何的绝色。
数层白纱蒙面,只能看见一双清丽绝尘的美丽眼眸,眼角一颗滴血般妖冶的泪痣,乌鸦鸦的长发挽做慵懒如云的发髻,珍珠钗如点星般装饰其上,小将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惊艳了。
难道将军是要向王敬献美人?
不对,如果是献美,为何是从武安君的车上下来?
“将军这是?”
“将军夫人。”
“……”
将军大人,您成亲未免太快了吧?完全没有任何风声啊!要是突然抱出个娃,小将也感觉不奇怪了。将军夫人是什么身份?怎么六国竟没有流传出她的名声?这样的美人,势必是藏不住的。
而且,为什么一向不近女色的武安君,会突然有了老婆?
一时其他马车下来的官员将士都暗暗打量,啧啧称奇。这真是咸阳城的大新闻,看着准备跟战场怼到死的武安君,竟然有了夫人。还是这样的绝世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