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婉婉这样子,江舒瑶倒是觉得挺好的,不是说情深不好,而是情深的人日子难过,有时候,情深不寿也不是没道理的,看得开的人才能心宽体胖,过得快活。
江舒瑶略微舒了口气,上辈子都过去了,这辈子,日子能过得好的。
一转眼间,又是金秋九月了。
受今年连续的暴雨影响,部队这边的收成没有往年好,就是江舒瑶自己田地里种的菜都被水泡坏了许多,都得拔掉重新种,院子也要整理,凉亭的那层茅草顺便换了新的,一切慢慢地打理起来,孩子们渐渐长大,也不算多难。
不过因为收成不好,这领的商品粮细粮就比较少了,江舒瑶就开始嚯嚯家里的鸡,一两周宰一个,宰到六六年只剩两三个就好,早点儿做准备,万一风浪真跑到部队来也不给人留下把柄。
当然,眼下也就是这小细节上,其他都在观望观望,不着急,未卜先知就不必要了。
只是江舒瑶文化运动还没等来呢,就先等来了郝援朝出任务的消息。这一次的任务不同往常,而是要去战场。
十月份,华国出兵援助越国。
而址城作为跟越国较近的部队,自然被排遣了出去。
知道这个消息后,江舒瑶脸色有瞬间的苍白,“你要去战场?!”因为惊讶,嗓音都有些尖了。
郝援朝看她吓到的样子赶紧把人抱住,“没呢没呢,不是我去上战场打仗,主要是运送物资过去,有需要的时候指挥一下,不会上战场的。”
江舒瑶却不相信他的话,“你蒙谁呢?上战场哪有不打仗的,要是这么简单,需要你去吗?”说完自己心先慌了,“怎么就派你去了呢?郑师长他们去吗?”址城有三支部队驻扎,平时就是出任务也不会一次性都派出去。
郝援朝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去了,这回是我跟郑师长带队去,罗师长驻守部队里,不过我俩是分开来,目的地不一样。你别怕,不会有事的,这场战争就是援助战嘛,放心放心,真有危险我会跑空间里去的,你别怕,别怕啊。”
江舒瑶听到这才想起来还有空间,“对对,还有空间,要是真有危险你一定要躲到空间里去,不要怕暴露,命更重要,到时候真众目睽睽被看见了也不要紧,你别回来,我们定个地儿,我去找你,咱在空间里生活一辈子都可以,不然偷偷出国改头换面生活都行,不能……”
剩下的话被郝援朝堵在嘴里,他吻了吻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心里有些酸有些疼,“没事的,别怕,我答应过这辈子命给你,不会丢的。”
江舒瑶眼泪却瞬间出来了,扑在他怀里呜呜地哭,她想好好过日子的,她以为可以好好过日子的,怎么就又要上战场呢。
前些时候她还觉得程婉婉苦,如今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军嫂难为,当初她怎么就想着要做军嫂呢,做个普通人多好啊,怕什么文化运动,大不了就是下放去吃苦,有空间在难不成还真能吃到什么苦嘛,至于如今这样,文化运动还没来,就要去那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了。
可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她也知道自己这是性子拧了不想转过弯来,就想哭一哭,反正现在不哭也没用,等他走了还哭给谁看,把他哭得心软了才知道要惜命,别为了出风头为了什么拼命往前冲,得知道她没那么坚强还需要他,才不会把她挪在后头考虑。
上辈子她就是傻了,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要傻,什么都没命重要,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万事空了,她不敢保证这回死了还能再有下辈子,捡着一辈子就是福气了,啥都不要就想人好好的生活。
“我们来生个孩子。”江舒瑶忽然抬起头,眼泪还往下掉呢,语气却坚定了起来,不管郝援朝错愕的眼神,拽着他的衣领语气就恶狠狠道,“这回你要是又负我,我就带着你的孩子去嫁给别人,要轮回你自己一个人去轮回,我是不会再陪你第二次的!”
郝援朝没被威胁到心却更软了,搂着她一阵哄,“别怕啊别怕,这回真的没事,偷偷告诉你就是送物资去援助的,主要就坐镇后方,不会真去打仗的,你别怕,很快就回来的,真的,乖啊不哭了。真的不哭了,再哭孩子们就听到了……”
江舒瑶抹掉眼泪,她才不是怕孩子们听到,谁不知道他说鬼话,什么送物资坐镇后方,他的保密条例比谁背的都好,都刻在骨子里,哪里真的会告诉她真实的任务,也不过就是哄哄她而已。
但是没关系,哄就哄,他哄他的,她把话当真,到时候敢骗她,她这回恨他一辈子去,不仅自己恨,让孩子们也恨,还要生一个有他骨血的孩子,让他喊别人做爸爸,叫他死了也是孤家寡人。
江舒瑶心里憋着一股劲,什么理性理智都丢掉了不要了,就连做/爱的时候都是狠狠的,示弱之后,骨子里的强劲又涌了起来,巴不得将他咬碎了揉烂了,前尘往事的恨意不甘都嵌在里面,想叫他也疼一回。
等着,这次要是不回来,她是不会原谅他的,绝对不会。
江舒瑶让他进入,咬着唇掉眼泪。
再来一次,让她去当兵让他留在家!
江舒瑶最后还是哭了,折腾了一整夜,自己把枕头垫在了腰下,然后一脚把郝援朝踹下了床,“你自己睡去!”
浑身光溜溜刚想事后抱一抱的郝援朝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就给踹下了床,脸上有瞬间的懵,又看她腰下垫着枕头,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了。
“行,怀,反正我会回来,咱孩子还是叫咱爸的。”郝援朝说着从空间里拿出来条毛巾和脸盆,把竹壳暖水壶里的热水倒出来,加一点空间里的溪水,给她弄湿拧干擦身体。
江舒瑶不知道是听到他这句话还是怎么样,倒是没有拒绝让他伺候,但最后还是没让他上床,爱睡哪去睡哪去,充分体现了无理取闹拔##无情。
郝援朝拿使性子的江舒瑶没办法,又看外头天蒙蒙亮了,得,起床训练去。
等他走后,江舒瑶转了个身,摸摸肚子,又想了郝援朝说的那句话,心里倒是没一开始那么慌张了,既然愿意让她现在怀孕,是不是证明这回真没蒙他是没事的?
抿抿唇,江舒瑶到底没把腰下垫着的枕头拿走,盖上被子睡觉去,睡不着也要睡,她才不为他失魂落魄觉都不睡!
大人间闹别扭孩子们是感觉得到的,尤其是铁柱这四个跟长辈亲近的,江舒瑶当初因地震害怕不自觉露出点神色来安安都能发现,更何况江舒瑶现在又没怎么遮掩,对郝援朝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啥都要他做,做啥都是他的错,很明显找茬了。
而郝援朝就更奇怪了,江舒瑶越是不给他脸色他就越往前贴着,好像有受虐毛病似的,两人的气场简直怪里怪气的。
周小花嫂子见了几次莫名眼疼,为啥跟另类秀恩爱似的呢,这小几岁就是个代沟啊,她都看不明白这俩人是干啥,躲着躲着。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咋回事呢,等到詹红军临行前两晚告诉她准备收拾东西,这才炸了,当晚就拿竹条子又把詹红军抽了一遍,都不顾詹老太还在隔壁屋睡着了。
她不顾着詹红军顾着,一边放轻脚步在屋里躲一边比着嘘,“别闹了啊娘还在呢,咱以后再闹。”
“以后个屁啊以后!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跟俺说,你还当俺是你婆娘不?你个瘪犊子你要气死俺啊。”打着打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隔壁不可能没听见,詹老太和孩子们起来了,在屋外忙问咋了。
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多久的,广播报纸都报道要出兵援越了,自然瞒不下去,而且詹老太也不是个脆弱的老太太,战乱年代都走过来了,能经得住,詹红军也没隐瞒。
听到这后詹老太对周小花打自个儿子那是半点不快都没了,只是道,“把强强壮壮两孩子抱你俩屋子里睡,多亲近亲近。”战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丧气的话不说,心里知道就成,人要看得开,看不开就没法活了。
驴蛋儿听到上战场还兴奋,觉得他爹这是要当英雄,被栓子一巴掌给拍下了,他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早知道战场可不是只有英雄,还有烈士,就好比如七月份下葬的何团长,没上战场呢就没了,这上了战场呢?
栓子忽然觉得挺忧伤,为自己有个蠢蛋弟弟,也为自己的爹要上战场,两者不知哪个更让他忧伤。他折腾不了他爹,于是只好折腾他弟弟,多揍揍,没准就揍开窍了。
驴蛋儿哭成猪叫,不明白自家哥怎么突然凶了,日子真难过,他也忧伤了。
就这样,关起门来难过,到送别那日都是高高兴兴,抗#援越,这是光荣,不说丧气话,不给丧气脸,祝愿一切顺利,抗#援越,保家卫国,早日,平安归来。
“等我回来。”郝援朝低头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江舒瑶笑了笑,“好。”
等你回来。
大概这是全部军嫂的共同心声,不求建功立业,只求你平安回来。
真正到了这一刻,才知道往日吵吵闹闹的柴米油盐日子也是难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呢,可是没有爱情,那也有感情,也有亲情,也有羁绊,真离了,才知道是不舍、是艰难。
可这就是使命,是军人的使命,也是军嫂的使命,他卫国她保家,都是一样的。
第91章 怀孕
郝援朝他们一走, 部队里又跟空了一样, 江舒瑶开始每天听广播订报纸,都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文化运动了,就想知道前方的消息如何。
且不管这场援助运动何时结束, 但是上了战场,便随时都是跟死神擦肩而过, 郝援朝一天没回来, 江舒瑶就放不下心。
然而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家里孩子都是敏锐的, 对她的情绪变化能轻易感受得到,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 江舒瑶也只能装作无恙, 在夜里才流露出几分担忧。
周小花嫂子倒是看得很开,虽然刚得知詹红军要到战场上去的时候也害怕过伤心过, 但既然去了,她也就不再自怨自艾的, 早些年詹红军也是四处上战场,那时候她还没法送他, 如今都能给他送行, 又怕个什么。
詹老太亦是想的开的,不过因为詹红军上战场这事,她本来打算今年回家去的心思也打消了,这家里头四个孩子,光靠周小花嫂子一个人是不行的, 得帮衬着,不能走,所以也就是给家里去信,留在部队继续看她的孙子们。
而程嫂子的丈夫程参谋长倒是留在了部队,身为小团体中唯一家里男人没去战场的,程嫂子心里高兴之余也没忘让江舒瑶他们家里有什么体力活需要帮忙的说一声,老程还是能干的。
对此,江舒瑶他们也是表示谢意,但体力活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种菜浇水浇粪的活计没有郝援朝干了罢。
这些并不算难事,有方芳表姐和铁柱他们帮着一起干着,也没觉得日子变得艰苦,就是内心微微焦虑罢了。
但再焦虑,日子还是要过的,一九六五年的后面两个多月貌似过得特别快,每天基本都是待在部队,重复着日常工作,也没有出门去玩的心思,孩子们在郝援朝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比较懂事,也没闹出什么事来,就是偶尔会找一下郝援朝,问问怎么还没回来,尤其是两小只,他们还小,还不习惯郝援朝这么久没回来,包括上次在内,今年好像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外面度过的。
江舒瑶为此也只能安慰他们郝援朝去打坏人保护他们了,等把坏人打跑,就能回家来了。
萍萍闻言表示自己也要去打坏人,帮着郝援朝把坏人打跑了,他就能早点回家了。
童言稚语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暖到人。
一九六五年末,江舒瑶确认了自己怀孕了。
这有点儿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虽然一开始她冲动之下说是要怀个孩子,但是后来想想便放弃了,主要是现在郝援朝不在家,只靠芳芳表姐一个人,是照顾不了四个孩子一个孕妇,操持家中里里外外的事物的,现在并不是很好的怀孕时期,故而江舒瑶还想等晚点儿再来,最起码等郝援朝回来吧,这么想着就继续做避孕了。
但是谁知道,也就是那一两晚没做避孕措施,就真的中大奖了,肚子里还真的在这个时候揣了一个。
江舒瑶那一刻其实有点儿空茫茫的,虽然带了四个孩子,但是这是两辈子第一次怀孕,摸摸肚子,都不太敢相信里面真的有小生命在孕育。
茫然怔愣过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医院出来的,等回到家里被两小只抱住,这才有些清醒,知道自己肚子里是有孩子了,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很奇妙,有点不安也有高兴,不过睡了一觉之后反而安定下来了,怀孕而已,还没显现出来也没别的反应,没什么的。
就这么想着,结果一九六六年的元旦刚过去不久吧,就开始孕吐了。
早上醒来别的事不做,就先吐一会,有时候是干呕,有时候吐些酸水,真的是挺难受的,这还不算完,吃饭什么也开始挑剔起来,口味千变万化,有时候想吃红烧肉,想的感觉要流口水似的,拿上钱票去买回来,一边做一边眼冒绿光,但真到做好那一瞬,立马就不想吃了,胃口来得快也消失得快,自己都觉得无语了。
这也不算什么,真的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想吃点东西又不想自己动的时候,情绪就会容易失控,矫情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郝援朝,又怪自己想不开这时候怀孕,想折磨郝援朝都折磨不到,怀着的孩子他也有份,净是折磨自个儿了,那种憋屈劲,想想就难受。
孕妇的情绪变化很大,尽管江舒瑶只在夜里稍稍放纵一下自己,白天很注意了,但家里人还是知道了,方芳表姐就是想安慰了,也不知怎么安慰,她自己都没有怀过孩子呢,哪里知道孕妇心理到底是个咋样的,想要‘感同身受’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下都不行,只能尽量照顾她,想吃东西的时候能做的就给做了,也叮嘱孩子们要乖乖的,不能闹事儿。
当然,这叮嘱也没大用,郝援朝出任务一久他们都会很乖,不会找事儿。但孩子们确实是有些受影响了,在江舒瑶不知道的时候,孩子们对怀孕的江舒瑶都小心翼翼起来,当作瓷娃娃一样照顾着了,铁柱身为大哥更加勤快干家务儿做事不说,就是两个小的,也不会跟以前那样要江舒瑶抱一抱,或者突然扑到江舒瑶怀里去,很是小心注意江舒瑶的肚子,怕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没了。
虽然他们俩也不知道肚子里是怎么有弟弟妹妹的,咋都看不见呐。